谢幸安知道他这时应该保持沉默不说话,但他时常在京城里走动,当然也听说了张尚书之子张迟锦的光辉事迹。
至于这个公子哥才进京不过几天,怎么能让别人知道的?额,当然离不开那个一出现,总得惹出些乱子的活祖宗——何二小姐。
张迟锦没能逃脱大多男子看见美人走不动路的天性,对何二小姐惊鸿一瞥后直接就动了情,冲着她吟些“京中有佳人,初见倾我心”之类狗屁不通的诗文。
何二小姐是谁?她当然不吃这一套,她不仅不吃,还当众破口大骂,甚至打了张迟锦一巴掌。
哪知道张迟锦精虫上脑,他不仅没觉得何二小姐娇纵蛮横,反而越发觉得她的行为作风不似一般的小姐姑娘,不矫饰不做作,有趣得很,是他喜欢的。
纯属没事找抽。
俗话总说龙生龙凤生凤,张尚书也算得上朝中的一股清流,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他唯一的儿子,非但不像威风凛凛的老虎,倒像只没个正形,上蹿下跳的老鼠。
这不,今日一大早又跑得没影,只给他爹留下句话,一定想方设法把何二小姐娶进门,让他赶快有个儿媳妇。
“他……他若是把那个,那个……娶进门……”张尚书细细打听过何二小姐平时的行事作风,惊觉到那不就是个脑子有病的疯子么,气得他都不稀罕说出口,只不停地跺脚道,“我就让他滚,把他扫地出门。”
“咳。”谢幸安想起来何矜,也实在是不自觉地难受起来,但还是维持着他翩翩君子的嘴脸,“其实何二小姐,也不是全无好处,她生得的确倾国倾城,还有,还有……”
抱歉,他实在编不出来第二个理由了。
“女子仅以色侍人,并不是什么好事。幸安呐,我还听说,她从小到大都不断欺辱你,找你的麻烦,你竟还能为她说话,足见你的心胸不凡啊。”
张尚书顿觉谢幸安的形象更为高大伟岸,比他的狗儿子强了不知道有多少。
“她一个没及笄的姑娘家,不过年少无知,娇纵些罢了。”谢幸安表面笑得风轻云淡,但在这与此同时,早把何二小姐对他做过的一桩桩一件件事,在脑子里过了个遍了。
他咬牙的声音,张尚书都没听见,还直夸他是个难得的、宽以待人的好小孩。
“叨扰了张伯父许久,幸安也该告辞了。”又跟张尚书扯了些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后,谢幸安起身拜别。
“好,你既已知道我回京,有什么事,尽可以来寻我,我一定倾力相助。”
直等到把谢幸安送走,张尚书想起来接下来要面临的破事,只觉得脑仁疼。
做个吏部尚书就罢了,整什么还让他兼任国子监祭酒?
这算升迁个屁?还不如在地方州郡里当官省心。
他当然在进京城前早打听好了朝中局势,并为了少惹麻烦,没能免俗地给权阉备上了厚礼。
那个大太监对他的无师自通极满意,特意回了他一封信,信中大概是说,知道他身为国子监祭酒,自然是不多时后春闱的主考官,辛苦了好好干,并附上了一长串需他特别关照的考生名单。
他不是没看过谢幸安的文章,真的拼起实力来,不说是妥妥的状元郎,起码保底也能做个探花。但他十分清楚如今要想活的唯一保命准则,就是对那没根的东西奉承迎合。
谢幸安如果想进官场,科考的确是唯一的途径。
他跟谢璧曾常年互通书信,对方常常夸赞自己这个儿子如何天赋异禀。七岁就能出口成章的谢幸安在旁人看来,长大若中不了个状元,那就是当世《伤仲永》。
再说当年谢家遭难时他也不是半点不知情,只是他当初为了自保,哪敢出手帮忙?至今想起来,确实是心里有愧的。
他即便知道谢幸安的才华出众,但再使劲也只能保证不让谢幸安因太过显眼被挤兑得名落孙山,只能助他身处末流,堪堪榜上有名。至于一甲二甲,早就没指望了。
空有状元才,没有状元命啊。
一念及以后的朝堂,就要成为大太监的亲友团、群魔乱舞的流氓场,张尚书顿时就想辞官还乡不干了。
……
“阿矜,你也在这儿啊!”何矜本想去逛逛胭脂铺子,冷不防被人叫住,转过身去时只看见两个锦衣华服、高门小姐打扮的少女。
粉衣少女嘻嘻一笑,蹦蹦跳跳地过来拉她的手。蓝衣少女轻嗤了声,扭过脸去都不肯再多看她一眼。
不过是书上寥寥几笔带过的纸片人,何矜实在不知道她们是哪位,但她学聪明了,自己当然不会傻缺地去问,就等着对方交代。
果然粉衣少女接下来干脆就抱住她的胳膊撒娇时,蓝衣少女终于忍不住了,轻叱道:“妙怡,大庭广众之下,注意分寸。”
妙怡……孙妙怡?颖国公的小女儿孙……妙怡?
何矜呆愣着一动不动,喉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卡住了。
孙妙怡这个人,她是记得的。
因为按理来说,和疯批交好的起码是多半个疯批。但孙妙怡实在是个例外,起码从书中得到的消息来讲,她单纯又善良,人畜无害,实打实一朵盛世小白莲。
这样的人物,怎么能交上何二小姐这种变态玩意的呢?作者大大又没说,她还是表示不知道。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个小姑娘……是让何二小姐害死的。
在原书里,何二小姐失身给谢幸安后,一连好几日处于癫狂状态。她疯魔难安,孙妙怡好心跑来安慰她,反而被她怀疑成下药的罪魁祸首,因为那晚,她只喝过孙妙怡端给她的玫瑰露。
后来孙妙怡就失踪了,过了好些天才在枯井里发现她的尸首。脸都看不清了,只能通过衣裳和头上的小钗辨认出。
遥想当初何矜看到这一段时只想拍桌子骂人。
我知道作者大大你是想突出何二小姐是个疯批没人性的死变态,但能不能尊重一下读者?好歹孙妙怡也是个国公爷的女儿啊,居然下线得那么猝不及防,怎会让何二说弄就给弄死了啊摔!
但不论如何,从没干过亏心事的何矜,正在面对这个被她,啊呸,被她占着身体的何二小姐害死过的小白花,她忍不住害怕了。
何矜不自觉抽动着嘴角,任由眼前的孙妙怡抱着她撒娇,还表示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蓝衣女子又一阵冷笑。
不用说,何矜直接能抢答了,从那简直翻上天的白眼里,便能一眼断定她就是何二小姐的死对头,武清伯的女儿——杜雪合了。
照理来说,疯批的死对头该是正常人了吧。其实也不然,杜雪合此人也不过是个反派,在书里始终也不怎么待见何二小姐,但她们却有一个能保持默契的共同点,就是她们都极为讨厌倒霉催的男主,谢幸安。
与何二小姐的无缘无故不同,杜雪合讨厌谢幸安有足够的正当理由:谢幸安的爹谢璧,曾上书弹劾过她爹武清伯。
罪名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奸宦党羽。
难为杜雪合能一直记得,倒把父债子还落实得明明白白的。
但跟何二小姐不同,杜雪合颇注重自己善良温婉的名声,虽然明里暗里各种挑拨何二小姐去收拾谢幸安,到最终把这些腌臜事倒摘了个干干净净,没一件跟她有关。
不过谢幸安是谁?他是男主,又不是隔壁村的二傻子,没用多少工夫就看透她这些小花招,杜雪合的死期远比何二小姐来得更早。
“小姐,小姐!”杜雪合身后的丫鬟拉着她喊道。
“嚷什么嚷?青天白日的你叫鬼呢?”杜雪合没好气地骂了句,“什么事?”
“您看,好像是那个谢……不不不,那个小杂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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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七章
◎何二小姐她……她在救您啊◎
谢幸安离她们这边还很远,走起路都是慢吞吞地挪动,显然被踢的膝盖还伤得厉害。但他始终咬着牙,没有一步显现出来瘸腿似的、引人嘲笑的窘态。
何矜只敢匆匆瞄了一眼,心里就实在佩服啊,果真不简单,把男主才有的隐忍和那股子风姿气质拿捏得死死的。
杜雪合不屑地耻笑一声“小畜生”,随之就摩拳擦掌,明显想找事了。
何矜瞅见杜雪合这副作死样时浑身都觉得不自在,她现在只想逃,能跑多远是多远,好让谢幸安记账时千万别顺带捎上她。
“阿矜,雪合,妙怡,你们在聊什么呢?”这边何矜还没能编出来个正当理由脱身跑路,却听见茶楼上一声女子含笑的轻喊。
何矜顺势望过去,楼上的这个贵女面庞明艳、坐姿板正端庄。她没先开口,就等到了孙妙怡嘻嘻一笑,跳着冲贵女挥了挥手:“公主!”
福宁公主,皇帝唯一的胞妹。
孙妙怡随之就牵着何矜的手上了楼,爬楼梯时还不忘喘着粗气笑意盈盈地回话:“公主公主,我们就来!”
福宁公主可怜啊,她记得清楚,起码在原书里比惨肯定是能排得上号的,何矜摇头一叹。
其实她不止一次觉得,《权盛天下》的作者大大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
起码她也追更了一多半,但仔细回想起来,其中的女性角色,几乎都没什么好下场。
这本破文的简介里有几个小字单列一行,十分显眼——“非种马文”。这可正中何矜的下怀,敢情这是个没有烂桃花一心拼事业的男主嗷,带劲,够味,是她喜欢的。
等她真的陷入正文里才发现,妈的,作者为了让谢幸安真的足够惨,就非要让他像铁树一样开不出一个花来。书里所有的女性角色都要么无视、要么讨厌、要么怨恨他。
理由?根本没有什么正当理由!看他不顺眼,忌恨他长得好看也算。
太惨了,谢幸安简直是何矜看过的最悲催男主,莫说感情线,连个对他能知冷知热的邻家小妹妹都没有。
绝了,虽然低开高走、万丈高楼平地起是一贯套路,但这男主起点哪是平地?简直就是马里亚纳海沟!
太不符合逻辑了,谢幸安再怎么说,好歹也是个容貌极佳气质出众的少年,竟然没一个姑娘能看得上他。
姑娘们无论疾病健康,贫穷富贵,基本上对谢幸安的态度就符合那一句“我们很高贵,你一个也不配”。
虽说后来他进入朝堂,青云直上时,不乏一些贵女上赶着巴结想服侍他,但在心里无一不是瞧不起他。
全员有病吗这不是?
也兴许是受尽了嘲弄和不屑,才使得谢幸安终于在沉默中爆发,用残忍手段弄死了成天喊他“窝囊废”的何二小姐。
哎,就这破文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读者,说不定活的就只有何矜一个。
要问她为什么能看得下去,一来前期的谢幸安实在太特么惨了,惨得她都想钻进书里,替他捶死那些煞笔;二来她也是怪癖,没弃文的习惯而已。
“公主,想不到您的婚事将近了,本以为要日日忙碌准备着,不想还有空闲在这里饮茶呢。”孙妙怡捧着捏着一块点心塞了满嘴,嘿嘿一笑。
“就因为要嫁人了,以后约摸得琐事缠身,没那么多空闲了,才出来多逛逛,放纵一次的。”福宁公主温婉一笑,伸手给孙妙怡擦掉她嘴边的点心渣。
简直一语成谶啊,她的确没那么多空闲了。
福宁公主,于承顺十三年初夏,嫁给了她心仪的锦衣卫指挥使,也是大太监的养子,高莅。
何矜不知道福宁公主到底是选择性眼瞎,还是这个姓高的狗男人隐藏太深,总之在她婚后,就不怎么在京中贵女里露面了。
姓高的对外只是说公主忙着料理内宅之类的云云,但稍微有点脑子的想一想就知道,他就那屁大点的内宅,且只有公主一妻,有什么可料理的?
所以真实的情况是,高莅这混蛋在成亲后原形毕露,一开始软禁,后来干脆直接圈禁起来了福宁公主,还毫不避讳地养了几房小妾,任由她们欺辱公主。
可怜福宁就仅有陛下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哥哥,别人说什么他信什么,想起来昨日玩的蛐蛐也想不起来她这个妹妹。等到许久之后再见福宁,高莅只说她因小产伤心过度,才变得疯疯癫癫了。
果然渣男毁一生啊。
何矜觉得实在太过可惜了,默默在心里为她叹了口气。
“阿矜,平日里你都是话最多的,今日怎么不说话了?”福宁公主的手心温热柔软,扣在她腕子上,“不舒服么?”
“没事啊,就是昨日没睡好,有点困了。”说着说着,何矜还真是感到了些倦意,捂嘴打了个哈欠。
“咦,好生奇怪。”孙妙怡扶着栏杆往楼下一看,就看到快走过来的谢幸安,“他的腿怎么了?”
孙妙怡身为全书中难得一见的清纯小白花,其实没什么坏心思,不过在她日常接触的圈子里,何二小姐、杜雪合等人都不待见谢幸安,她也就只是冷漠旁观罢了。
“妙怡你不知道?”杜雪合扬起来嘴角一笑,“这小畜生那双腿,可不是让何二小姐命人打的么?啧啧,没想到何二小姐真越来越善心了,居然没打断。”
何矜:我谢谢你,我可没有那个狗胆。
“嗯……”孙妙怡捧着脸又冲着楼下细细瞧了瞧,“可是说真话,我觉得这个谢……挺好看的啊,起码,我长这么大,在世家公子里头,都还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
何矜暗道,当然了小妹妹,你还是太天真。他可是男主啊,怎么可能被别人艳压?
“一个男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让太监惦记吗?”杜雪合给福宁郡主斟了一杯茶,两人对视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