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落上这么个毛病,开元帝这运气当真是不太好。
开元帝对此也并不意外一般,听罢之后,便眉头紧皱摆了手。
一旁内监总管见状,熟练的放下竹帘,挡住刺目的晨光,燃气凝神清香,最后将殿内服侍的宫人都遣了大半,只留下寥寥几个,还都退到了顶天立地的多宝槅外,整个过程都林间流水一般,顺畅至极,几乎不闻声息。
显然,类似的情形已不是第一次了,御前宫人们应对都很是熟练。
只留下一个剩下原地的苏昭昭,立时就显得有些突兀。
总管太监魏宁海看看苏昭昭,面上也露出一丝尴尬无措,显然,是也摸不准要将她这个“新宠”怎么办。
苏昭昭也无声的朝他笑笑,没有多话,静静折起衣袖,净手之后,便照着太医的嘱咐,将丝帕在冷水之中浸润,敷在了开元帝的额头。
魏宁海略等一刻,见陛下并未出言制止,便一躬身,也悄没声儿的退到了木槅后。
——
苏昭昭放丝帕前,先伸手试了试开元帝额间的温度,与自己比了比后,发现并没有发热。
甚至还比自己的额头的温度略低一些。
那就不是为了降温,只是如太医所说的一般,单纯冰敷缓解头疾了。
冰水的刺-激,让似乎已昏昏欲睡的开元帝重新睁开了眼睛。
看到苏昭昭后,他的眸光深沉,但紧皱的眉心放松,连神情都仿佛温柔了许多。
苏昭昭明白这是为什么。
昏暗的内殿,再加上病中的眩晕,加上她与旁人相似的容貌,更容易让人混淆梦境现实。
这么说起来,在南越民间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黎暴君,与生母不和,亲手杀了亲爹,兄弟姐妹就更不必多,除了黎天睿还关在静平宫里,剩下的在传闻里也都没一个活下来。
好容易有一个真爱,八成也早死了——
这命,是真够苦的。
没错,在苏昭昭想来,开元帝身为天下之主,坐拥四海,心有真爱,却只能靠找替身赝品来凭吊追思,最大的可能就是真人早已死了。
苏昭昭并不打算当某个人的替身。
但为了祁大哥的仇,她也不介意利用这一点。
苏昭昭的声音柔和起来:“陛下还有哪里不舒服?若不然,奴婢找他们用细牛皮包上磨好的碎冰拿来冰敷,牛皮薄软,也不像帕子这样湿漉漉的,应当会更舒服些。”
她原以为这样的温柔殷勤,会让病中的开元帝受用。
但下一刻,苏昭昭却发现开元帝的眼神瞬间清明了。
他的神色冷峻:“你当真是不怕死。”
“奴婢自然是怕死的。”
苏昭昭一顿之后,又将旧话重提:“只是比起死,奴婢更想讨陛下喜欢。”
开元帝又是一声低哑的冷笑。
苏昭昭:“天下的人,哪一个不想讨陛下喜欢呢?”
开元帝:“天下之人,没有第二个如你这般大胆。”
苏昭昭看着憔悴之中,都带着某种破碎美感的开元帝:“那许是旁人……都不像奴婢一般,倾慕陛下。”
这话也不算骗人,这暴君长着这样一张脸,正常人谁不爱慕的好颜色?
这么一想,苏昭昭的话就说的越发真挚了。
面对着心爱之人……十分相像的人,这般真挚的表白,哪一个正常人能抗拒的了?
开元帝就能。
他微微闭眼,一句残暴至极的威胁,叫他说的云淡风轻:“这样的话再听见一句,朕就割了你的舌头。”
苏昭昭试图挣扎:“奴婢待陛下满腔真心……”
“欺君之罪论律当斩。”
言下之意,就是只割了舌头,已算是占了便宜。
开元帝睁开凤目,看着瞬间沉默的苏昭昭,带着明显的恶意,故意问:“怎的不说了?”
苏昭昭紧紧咬住危险的舌头,恶狠狠:“陛下有旨,奴婢自然不敢不听。”
她发现自己这句带着脾气的话出口之后,开元帝的面色反而松快了,甚至瞧见什么有趣玩意似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