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时移世易,如今重逢,成长至此的苏昭昭都不再是旧日的天真孤女。
他又怎么还是苏昭昭记忆中的旧日人格?
周沛天眸色阴冷:“她终究要知道,朕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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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昭昭在圈禁黎天睿的内殿中待了足有一刻钟功夫。
等她重新回到竹林时,脸色微微泛白,神情恍惚,甚至走到罗汉榻前时,脚下都被脚踏绊得一个踉跄。
只是不等周沛天伸手,苏昭昭便也扶着木案站定了身体。
她深深吸气,抓着木案在周沛天的面前重新坐下来,一时间怔愣未言。
周沛天从苏昭昭回来时,就一直在定定注视着她的神情,此刻见苏昭昭这般情状,他自己的面色也愈发阴沉。
但周沛天并不主动解释,只一声不吭的,在苏昭昭琉璃盏中添满一杯烈酒。
苏昭昭在酒水流向琉璃盏的汩汩声响中,回过神来。
她睁眼看向眉目清隽,面貌昳丽的大黎帝王,开口时,声音还有些发涩:“陛下,对黎天睿施了人彘之刑?”
周沛天端详着流光溢彩的琉璃盏,慢条斯理,语句幽幽:“人彘太腌臜了些,黎天睿在酒瓮中,这该叫骨醉。”
苏昭昭又觉一阵恶心,她猛然伸手,将周沛天手上的琉璃盏抢过,仰起头,大口灌下——
这酒极烈,入口辛辣刺激,但苏昭昭喝下之后,固然胃里难受,但这三年来一直沉甸甸的心,却渐渐的轻了许多。
她擦拭着泛起红晕的双颊嘴角,忽的对周沛天一笑:“段段,你怎的不早点认出我。”
“我若是早知道黎天睿是这幅模样,也不用费这么大力气去下毒。”
“你说得对,当真是便宜了他。”
早在苏昭昭对他的称呼由“陛下”改为“段段”的一刻起,周沛天的阴骘的眸光便不自觉的柔软下来。
他也冷哼一声:“我倒是想认出你,奈何你口口声声,只愿当一个甄七巧。”
这话一出,两人之间三年的疏远与隔阂就好像瞬间消弭。
苏昭昭爽朗一笑,恍惚间,便仿佛时光又重回西威的苍茫天地之间,两人还是附身在一个身体中,对着明月繁星,从沉沉夜幕,天马行空的聊到晨光熹微。
两人重新坐定,不再提起扫兴的黎天睿,开始配着桌上的茶点美酒,相互说起了分别这三年间,各自的经历来。
苏昭昭与周沛天,原本都不是多话的人,但久别重逢之后,却是不知不觉间,便聊到了月上中天,连案上的酒壶,都换过了两道。
苏昭昭连耳垂都是红通通的,兴致却反而越来越高一般。
周沛天的酒量比苏昭昭强过许多,虽然喝得比苏昭昭多出不少,此刻却不过微醺。
他并不嗜酒,但与苏昭昭在一处喝酒却又全然不同,分明此刻未曾附身,他却仿佛再一次感受到了苏昭昭那特有的元气与陶然,酒意在他的胸中氤氲起一股蓬勃的热气,让他安宁的同时,又满心跃跃。
周沛天想要拦下已经明显上头的苏昭昭,但苏昭昭却不顾劝阻,在榻上跪坐起来,大声叫嚷:“这一杯酒,是纪念我们从前缘分的,必须要喝!”
相隔千里,却能一念之间,附身相遇,这样的缘分,的确值得浮一大白。
周沛天闻言一顿,却也不得不端起这一盏来,陪着她慢慢喝下。
苏昭昭饮罢,又倒一盏,双手捧起,这一次,却不是自己喝,而是正色起身,缓缓倾在地上的青砖石上。
她的眼眶通红湿润,嘴角却带着笑:“祁大哥,对不住,这一杯酒后,我就再不一直想着你啦。”
“你待我的恩情,我只在心底记着,等我也死了,日后遇见你时,再和你好好认罪道歉。”
周沛天凝眸:“到时,我与你一道。”
说罢,亦将手中的酒,倾在大地之上。
苏昭昭不胜酒力,喝到这个时候,目光已经有些迷蒙。
但苏昭昭不肯停下,又一次开口:“这一杯,庆贺今天这个好日子!”
说罢,苏昭昭低头试图饮酒,但手心却已是摇摇晃晃,撒下了大半出来。
周沛天微微皱眉,伸手帮她扶住,还未开口,手上便是一沉——
苏昭昭醉意上来,终于撑不住的,将整个头脸都倒在他的手指背上。
“段段……”
苏昭昭的面颊已热得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