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到年幼的小殿下,不单手白,胆子还小!莫说杀人了,他教导武艺时带死囚过来试手,殿下那手都还直打颤!
直到现在,陈锋都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小殿下时的情景。
唇红齿白,眸若点漆的年幼皇子,即便顶着灾星降世、先帝转生的虚幻名头,但在他眼里,仍旧不过是个聪慧至极,却被头疾与身世折磨的稚嫩孩童罢了。
那时的陈锋不是不失望的,他年少成名,身负先帝大恩,来静平宫当这卫军统领,除却尽忠报恩,自也是有一番抱负的。
小殿下聪慧仁德,若能顺顺当当的继位,必然是一位优秀的守成之君。
但偏偏殿下是姓周的!当今的天下,这样的性子,能在当今陛下的手下保住性命就不错了,还能指望什么呢?
那时的陈锋也压根没有更多的指望,只想着护殿下长大出宫,为先帝留下这一丝血脉,便安心卸甲归乡。
直至三年前,刚刚十三的殿下被自幼信重孺慕的乳母投毒,险些不治,九死一生能起身后,便坚持要独自去地牢向乳母问个清楚。
为了以防万一,陈锋亲自守在地牢门口,清楚听到牢内传来一句嘶喊:“殿下的亲娘都下过手,殿下何必强求奴婢一个奶娘!”
陈锋闻言一惊,正想避讳退让,便紧跟着听到了枷锁沉沉坠地的余音——
枷锁自然是套在乳母脖子上的,是殿下亲手结果了她。
殿下的确聪慧,虽是第一次动手杀人,下手却干脆利落,剑口精准至极。
那时陈锋守在门口,看着长剑拖地,身染鲜血的年幼皇子面无表情的跨过门槛,恍惚中,竟好像从那瘦弱单薄的身躯上看到了昔日在沙场浴血奋战的先帝。
因为自那之后,殿下仿佛一夜成人,稚嫩的幼苗抽出枝干,长出荆棘,直面四面的血雨腥风。
也从此才有资格,领受先帝遗泽,真正担负起周氏这个已然陨落的旧日王朝。
宫人眼里,殿下是性情大变,喜怒无常。
但在陈锋眼中,那个需要保护照料的稚嫩皇子,直到这时,才真正蜕变为他真心臣服的少年君王。
陈锋并没有追究那一句嘶喊的内情,他并不在意孝顺的殿下,为何自那之后对皇后娘娘冷漠至极——
他甚至对此乐见其成。
娘娘虽也姓周,但天性多病怯懦,并不能继先帝意志,受周氏荣养遗泽至今,唯一的回报也就是生下了殿下。
既然已经无用——
母子离心算什么?
孤家寡人。
成大事者原该如此。
—
“刺客什么来路?”周沛天的突然开口打断了陈锋的出神。
陈锋利落开口:“大皇子黎天睿。”
宫内宫外,想要杀殿下的人一直不少,但有本事当真动手的并不多,说起来,这大皇子黎天睿是第一次。
不过也对,大皇子比殿下大了不少,如今也快二十,皇上从三年前便开始对其委以重任,走到现在手上有了些势力,以往没法干的事儿自然也能开始干了。
周沛天皱眉扔下丝绢:“他不是随军离京了?”
陈锋不客气的笑:“在他眼里,区区南越,哪里能及行刺殿下要紧?”
“一条在君父膝下摇尾乞怜的狗罢了,他没有这胆子。”
周沛天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不屑:“没有他主子示意,黎天睿不敢擅自动手。”
陈锋闻言一顿,想想大皇子的行事,却也不得不赞同:“看来,也是咱们陛下越发着急了。”
如果说,陛下先前的对静平宫的忌惮,只是因为殿下姓周,近几年的着急,自然就是为了殿下本身。
因着这缘故,陈锋戒备之余,又难免欣慰。
周沛天突然道:“这是今年第几个刺客?”
陈锋:“算个昨夜这两个,正好七个。”
“万寿节也快到了。”周沛天忽的提起了一桩不相干的事。
陈锋:“是,就在下月。”
万寿,自然便是当今陛下的生辰。
周沛天阴戾垂眸:“七个不顺,去把塞进来的探子找两个出来,凑够九个脑袋,给父皇添一道寿礼。”
陈锋闻言,想想陛下在万寿节上收到这寿礼的场景,双目一眯,忍不住又露出和气至极的笑脸来:“殿下英明,我这就去定一口好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