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庑迎着廊下的穿堂风,靠里肯定比外头舒服些。
前来后到,这种分派倒算正常,但等着苏昭昭再往前走几步后,却又清楚的听到了那前辈宫女软里有硬的敲打:“ 屋里那犄角攒的都是灰,你安置下来,一会儿先好好清扫清扫!”
那宫女的声音不低,陈太监显然是听着了,但他却瞧都不瞧一眼,只管接着往下分,丁点没有说话的意思。
可见,这寿康宫里,新来的宫人受这点欺负,是很寻常的事。
见状,苏昭昭在心中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一共也就十二个人,分起来也很快,几句话功夫,苏昭昭便也分到了自个的住处。
是一间能住两人的庑房,现在里头没有旁人,与她同住的宫女应当是当差去了。
苏昭昭将自个的包袱放下,却并没有忙着收拾,而是翻起裙角,熟练的在内衬的暗袋里摸出银子。
虽然过了三年,但她藏东西的习惯仍旧没变,这些压箱底的财物,再没有比缝到身上更稳妥的了。
将银子装进荷包准备好,苏昭昭便重新走到门口张望。
没过一会儿,瞧着陈太监就离开,她顺势跟上,等拐过弯,到了僻静处,便立即赶上去开了口:“陈公公留步。”
苏昭昭微微弯起嘴角,露出一幅恭敬又客气的笑模样来。
陈太监闻言回头,袖手站定,言语虽还带笑,态度却不冷不热的:“什么事?”
“我刚来,也不知道咱们宫里的情形,好在今日见了公公。”
苏昭昭声音清脆利落,赶在对方不耐烦前,自然的递上一个半旧的荷包:“不知道我们往后领的是什么差事?我会些针线,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处,公公瞧瞧?”
她已不是三年前,那个懵懵懂懂,什么都记不起来,却能一味自信乐天的苏昭昭。
自从在府城想起曾经,离开祁大哥,这三年来,她辗转多地,独自谋生,吃尽了生活的苦,如今又甘愿进宫,当了一个粗使受累的宫女。
为了祁大哥,苦累,她倒是不怕,但如前辈刁难欺负这种不必要的委屈——
可以避免,她也不会傻傻的去受。
指望遇到的前辈,都是温柔和善,一点不欺负新人这不现实。
可若是先等着人先欺负起来,再想法子反抗,这梁子也总是结下了,往后也难免针对麻烦。
最好的办法,便是提早寻个靠山关系,让旁人心存顾忌,打一开始,就客客气气、相安无事。
苏昭昭在这大黎皇宫里当然没什么认识的人,但这关系,大多数时候,都是可以用钱拉出来的。
三个月来,苏昭昭一直藏着银子没动,原本想着先看看情形,摸摸门路,等到分派的时候,给自个求一个满意的地方。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她们分的这么快,没等她用上,便来了寿康宫里。
钱这东西,不能乱花,也不能不花。
这时候不送,还等到什么时候去?
果然,陈太监摸着荷包里的硬块,方才只浮在表面上的疏离笑意里,立即露出几分真心来。
他像是这才看清了苏昭昭的模样:“你叫什么什么名儿来着?”
苏昭昭:“甄七巧,公公叫我七巧就成。”
“哦,七巧,你倒是机灵。”
陈太监睡着,又为难似的摇摇头头:“唉,可惜你们往后的差事,都有方姑姑分派,咱家插不上手啊,你来找我,只怕是拜错了庙门。”
“您这是什么话?”
苏昭昭面上的恭敬笑意一点不变:“一瞧您老人家就是见多识广的,不论我领什么差事,往后能得您几分指教,都是我的福气!”
这话就显出了十分的中听懂事。
陈太监闻言,不免对苏昭昭越发满意,
别说这新来的十二个宫女了,便是许多当了好几年差的,也未必有这样的世故人情。
为此,陈太监又多问一句:“除了针线,你还有没有旁的长处?”
她刚才拿出的荷包是旧的不说,上头连个绣纹都没有,一看就是个由头,陈太监当然不会当真。
苏昭昭顿了顿,闪念之后,坦言道:“我识字。”
既然已经到了这寿康宫里,她就不能一直只当一个最底层粗使宫女。
地位越往上,要受的规则与束缚就越少,能干的事儿也就越多,这个道理在哪儿都适用,藏拙,没有任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