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马车旁突然传来一阵疾奔的马蹄声,尤绾闻声望去,原是四爷纵马从队伍前方赶来。
身上的亮银盔甲在阳光下如鳞片一般发光,四爷身姿挺拔,拉住缰绳,动作潇洒地把马停在马车旁,看见她掀帘子,黑眸闪出不满。
“把帘子放下来,外面风沙大。”更何况马车外都是男子,被别人看去了如何是好。
尤绾不情愿地放下帘子。
只听得四爷伏在帘子外道:“爷把王家两兄弟留给你,有什么事让他们去找爷,知道了吗?”
王家两兄弟是四爷身边的太监王朝卿和王以诚,虽然比不过苏培盛,但在四爷身边还是很有分量的。
“知道了,我会乖的,不会给爷惹麻烦。”尤绾甫一出府,喜欢胡乱自称的毛病又犯了。
四爷抿紧薄唇,想要解释什么,又止住了话语。
他给尤绾留下太监,不是怕她惹麻烦,只是想着有事方便尤绾来找他。
“爷不能久待,得回去了。你记得喝药。”
尤绾觉得自己的伤已经完全好了,但四爷还逼她喝补药,只好嘴上答应着。
四爷这才驱马回去。
路上遇见骑马的老十四,十四爷看他从队伍后方来,就知道四爷肯定是回去看谁了。
“四哥,你怎么跑回去了?这不像你的性子啊,”十四爷坏笑,朝四爷挤眉弄眼,“莫不是哪个小四嫂,把四哥的魂都勾跑了?”
四爷冷冰冰地睨着他:“这么闲?随我一起去见皇阿玛。”
“我才不要,皇阿玛可没事吩咐我,我去当柱子干吗,那不是傻吗?”十四爷连忙拉着缰绳跑走了,嘴上喊着,“我去找十三哥跑马,四哥你可别找我。”
四爷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两腿一夹,身下马儿快速跑起来,追上前面的御驾。
入夜,队伍停下来就地驻扎,早有人先行在路边扎好了帐篷。
尤绾身为侍女,是没有单独的帐篷的,不过四爷事先让人带话过来,吩咐尤绾下车后就在他的帐篷里待着,不必挪动。
下马车后便有人送来热水和膳食,尤绾在帐篷里简单梳洗,看见清梅在角落一张小榻上铺软被,便问:“你铺这个做什么?四爷又不睡那。”
清梅抱着被子,支支吾吾:“不是给主子爷睡的,是给姐姐睡的。”
“你说什么?”尤绾打理鬓角的动作一顿。
清梅小声回道:“主子爷担心下人的帐篷姐姐睡不习惯,所以在主帐里设一小榻,这样姐姐也能睡个好觉。”
尤绾愣住,紧接着生出一阵闷气。自从上次她被打之后,四爷对她比以前上心许多,不愿意再陪她玩什么主子奴才的小游戏,两人之间的窗户纸都快被捅破了。
她不想答应,可她不敢直说。对于四爷这样的皇亲贵胄,无论喜欢什么样的都能抢到手,自己只是个包衣奴才,全家性命都在四爷一念之间,她不敢真正触怒他。
尤绾既难过又生气,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四爷踏着月色回来,身上软甲已经覆了厚厚一层黄土,当即让人准备沐浴,换上干净的衣裳走出屏风,辫子湿漉漉的带着水汽。
他往桌边一坐,就是要用膳的意思。尤绾打开食盒,将朱方全送来的菜肴一一摆在桌上。
四爷刚拿起筷子,就看见尤绾低着头,眼睛红红的,像是才刚哭过。
“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四爷眉头一皱,放下筷子。
尤绾撇过头去,抿着唇不说话。
四爷看了苏培盛一眼,苏公公立即心领神会,摆摆手带着所有人退下去,只留尤绾和四爷单独待着。
帐子里安静下来,尤绾不说话,四爷看她这副模样,也没心思吃饭。
“可是路上累着了?”四爷笨拙地给尤绾盛了一碗枸杞子乳鸽汤,送到她面前,“明日可多睡会,等御驾开拔了你再出帐。”
尤绾低着头就是不看他,那汤也不动,只隐隐带着哭腔道:“爷放那张小榻是什么意思?我就算是包衣出身,但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怎么能睡在爷的帐篷里?”
四爷目光凝在尤绾发尾的绢花上,冷硬的眉锋稍柔:“爷是什么意思,你应该明白。”
“我不想明白,也不敢明白。”尤绾忽地抬起头,妩媚动人的眼眸里闪着晶莹的泪花,睫毛一颤一颤的,“我的伤口还疼着呢,那顿板子爷可以忘记,但我忘不了。如今我和爷之间什么猫腻都没有,就已经去掉半条命,若是真的遂了爷的意,恐怕我马上就要死透了。”
“胡说,那个字是能随便说的吗?!”四爷猛地开口,气势逼人。
“准许人做,还不许我说吗?”尤绾小声啜泣,泪水涟涟,像断了线的珍珠般划过莹玉的脸颊,落到汤里激起小小的水花。
她生得柔媚,在那低着头哭,肩头不住地颤,看得人心都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