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云莺屈膝道谢。
云姑走后,银筝虽是惊讶,却手脚麻利的给她挑着衣裳,“姑娘,还是穿前日那群青色袄裙吗?”
“不,取那件新裁的湘妃色蝶戏桃花对襟襦裙来。”云莺攥了攥拳,既然已无法更改,那她就得费心思去和命运争一回,未到最后一刻,云莺不认命。
银筝忙去取了来,太过紧迫,连银筝都来不及感伤,云莺匆忙的化了个精致的妆容,眉黛如画,唇瓣含朱,眉心的桃花花钿衬的云莺肤白胜雪。
踏出屋子前,云莺握住银筝的手说道:“保重。”
“姑娘……”银筝咬着唇要哭出来了,她自然晓得姑娘这一去,许是难再见了,这般匆忙,两人连道别的机会都无。
云莺提了口气,松开银筝,款款下楼,足音极轻,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自己的心口,手中紧紧地攥着帕子,心如擂鼓。
她如何也想不到,她的出阁,来的竟这般令人措手不及。
到了楼下,云柔哭红了眼跪在地上,而一旁王家的人对着云柔低声骂骂咧咧,王家发觉云柔想反悔,即刻便要将人带走,王家早就过了明路,林氏将身契给了王家,让王家赶紧带走,免生波折。
瞧见云莺下来,林氏上前几步,满目忧心的将那九千两银票塞到云莺袖中,“莺莺,保重。”
知州正在外头等着,林氏也不敢说太多耽误了,惹恼了知州吃亏的只会是云莺。
云莺跪地俯身叩首,“拜别义母!”
她知晓,义母已经为她操心过了,这个局面,非义母所能改变。
林氏扶起她,“好孩子,快些去吧,莫要惹恼了大人,你的包袱,我一会便让人送去知州府。”
云莺缓缓往外走,与此同时,云柔也被王家的人拽起,拖着往外走,云柔不肯,呜咽的叫着,却被人堵住了嘴。
云莺走到汤知州前屈膝行礼,汤知州上下打量着她,发觉她装扮的比前两次都美,眼眸含水,杏脸桃腮,柳腰款款,这才有点扬州第一美人的风采,满意于她的识趣,原先还打算吩咐人给她梳妆,现下倒是不必了。
“上轿吧。”
“是。”云莺颔首,走到轿子前,往前边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云柔的视线,她正被王家的人塞入轿中,只一眼,云莺便察觉到了云柔眼中透骨的恨意,仿佛云柔的一切遭遇都是她造成的一般。
云柔垂眸弯腰坐入轿中,云柔恨她,可她恨谁呢?
轿子微晃,云莺手中的绣帕已皱巴巴的不成样了,原来,她也是会怕的,是啊,她怕极了,前途未卜的恐惧席卷全身,可她却要咬牙坚持,连云柔那般歇斯底里的发泄她也不行。
她深呼吸,平息起伏的胸口,周遭从嘈杂归于寂静,大约行了有半个时辰,轿子才停下。
轿门被掀开一角,有视线传入,她怯生生的垂眸,不敢抬头,也不敢下轿,她晓得高门大户里头规矩森严,兴许只是一个眼神便丢了命。
轿门很快被放下,轿子复又抬了起来。
“汤大人,接下来就交给我,若是主子瞧得上,自然会记得大人的好处。”方定着实松了口气,汤吉若是再不能将云莺姑娘送来,他便想把汤吉摁在墙上揍了,真是心累。
“好好,多谢将军美言,下官感激不尽。”汤吉看方定收下了,这几日高悬的心终于放下了,可算是送对了人!
也真是的,有什么话不能直说,非得让人猜来猜去,绕了几个弯,不过汤吉也只敢在心里抱怨,对着方定还是一脸谄媚的笑。
云莺的红唇紧紧地抿着,羽睫不安的眨呀眨,心口扑通扑通的,果真被她猜对了,汤知州买下她,不是为了自己享用,而是送给权贵。
将军,又是将军,这又是哪个将军?听着汤知州的语气,这个将军还不是最终的主子,一个可以使唤将军的主子,权势得有多大啊?
最终轿子停下,一声清越的嗓音传来,“云莺姑娘,请下轿吧。”
云莺深吸一口气,平复着心情,徐徐下轿,始终微微垂首低眉,不敢逾越一分,只隐约的,她又闻到了落苏草的气息,像是面前这个男子身上的。
方定打量了她一眼,螓首蛾眉,肤如凝脂,身量窈窕,比向来以容貌自傲的敏安县主还要美上三分,这般女子,难怪王爷日思夜想。
他也不敢多看,将人迎进了书房,“云莺姑娘里面请,我家主子外出未归,请略坐坐。”
云莺进入屋子,闻到一阵幽幽墨香,是徽州府所产的徽墨,价格昂贵,上等墨一条不下百金,每年产出极少,往往都是贡品,能用得起贡品的,必然是备受皇恩之人。
为了让她们长见识,义母曾高价购得一小块徽墨,香气悠远,经久不散。
“请坐,约莫还需姑娘等上个把时辰。”今日王爷出去查访私盐案,也不知几时才能回来。
云莺怯生生的瞧了一眼方定,微微屈膝,“多谢将军。”
方定连忙让了半步,照自家主子这个架势,搞不好这位就是未来主母,虽说身世低了些,可看主子的脾性,身世不是问题。
“姑娘不必客气,我叫方定,有事唤我就成。”
“是。”云莺不敢托大,只站着,等方定离开,才在就近的一个紫檀木描漆圆凳上坐了半边,脊背挺直,双手藏在宽袖之下,双腿并拢,在绣鞋中的双足焦虑的紧了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