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完了经书,天也黑透了。
那个时候,他突然好想母后,想去见见她。
哪怕他心里清楚,母后不待见他这个儿子,可他心里只觉得难受,委屈。
一个八岁的孩子,没有父亲的疼爱,他不想连生母也不理他。
到了云台宫,值夜的宫人一时偷懒,在门口打瞌睡,并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他怕惊动了人,又惹得母后不痛快,不愿再见他。
于是轻手轻脚推开门,就像做贼一样入了内,哪知竟会让他看到,那样不堪的一幕。
母后竟和一个男人,浑身不着片缕,搂抱在一起。
他从未看过母后那副表情,在那男人身下呻/吟,似乎欢愉大过痛苦。
小小的心灵受到撞击,那样的母后,陌生得让他害怕,就连黑眸都湿润了,脸上仅有的血色,也渐渐褪尽。
下一刻,他一个脚软,竟不慎撞到身后的烛台上,砰的一声响动,青瓷羊烛台应声落地,惊动了床上颠鸾倒凤的二人。
床上的男人正在兴头上,被这声响打断,那窝着的火顿时上来了,竟想也不想,操起手里的瓷器,就往他这头砸来。
鲜红的血顺着额头淌下,模糊了他所有的视线。
男人还不解恨,把他从地上揪起,嘴里骂骂咧咧的拧着他,就如拧待宰的公鸡一样,将他关到了铁笼里。
这个过程里,母后并没出声多说一句。
反而只是轻轻唤了声:“…烁郎…”
那声烁郎唤得那样温柔,落在他耳朵里,竟是那样的讽刺。
这一夜,他饥寒交迫,病又加重了。
第二日,烧得迷迷糊糊的他被放了出来,大概是高烁觉得他还有些用处,不想让他那么快死。
在太医们的救治下,命是捡回来了,可到底身子受了损,从那以后,心疾也伴随而来。
再以后,他的性子越来越沉,所有的情绪都埋在心里,把自己封闭了起来。
直到十岁那年,母后再次有了身子,那个野种在她肚子里,一天天长大。
那腹里的野种,被母后那样疼爱着,他亲眼瞧见母后低垂着头,动作那样轻柔,抚在隆起的腹部上。
那样温柔的目光,甚至她嘴角挂着的笑意,都深深刺痛了他。
那一瞬,他竟生出一丝残忍的想法。
恨不得拿把刀,刨开母后的肚子,想看看那野种凭什么,凭什么能得母后全部的爱?
苏蓉蓉听到这里,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想着自己十岁的时候,还在被妈妈搂在怀里,无忧无虑的和妈妈撒娇,而反观暴君呢?
同样的年纪,竟会想着怎么杀人?
感到怀里的人身子颤了颤,独孤琰抬起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背脊,淡淡道:“…还要继续听么?”
后来的事,不用苏蓉蓉去猜,也想得到了。
暴君的母后本就不喜欢他,为了腹里的骨肉,更是容不下她这个看不顺眼的儿子。
在她诞下麟儿的头一年,更是有心废除暴君的帝位,更为了扶持她和高烁的孩儿,想把暴君除之而后快。
接下来的事,正如苏蓉蓉所料。
他的母后还未得手,就被暴君反杀。
听到这里,夜越发暗了。
只听他幽幽的声音从耳畔传来:“…蓉蓉,你还想不想知道,我是用什么法子杀了母后?”
苏蓉蓉只觉得浑身难受,就连胃里也翻涌起来,竟忍不住伸出手,一把握在独孤琰的大手上。
对他摇头道:“…阿琰,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了…一个字也不想听了…”
再听下去,她觉得自己会疯掉的。
虽然他的母后有错在先,可到底是生养他的人,这样惨烈的事,她如何听得下去。
好在暴君没有继续难为她,并未再继续,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将她整个人用被褥包裹着,只露出一个头来。
说完这些话,他好似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看苏蓉蓉的眼神,又有些格外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