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随意插着兜,步伐散漫地走过来,眼底含着清浅笑意。
被冷风吹乱的发梢,凌乱地扬起,好似抓了造型。
冷白的面庞,仿若掬了一捧清冷月光,站在省城古朴的街道,也能清隽得出尘。
他走近,连音调都带着笑意:“吃饱了么?”
宋英玲杏儿眼弯成了月牙,露出梨涡浅笑,猛地点头,软糯的嗓音道:“嗯,谢谢柏青哥哥款待。”
她向来撒娇一把好手,也只会把这一面展现在家人面前。
而陆柏青似乎有种魔力,望着他温柔含笑的眼眸,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宋英玲正望着陆柏青,突然,一声“嗝儿——”从嘴里溢出来。
是她突兀地打了个饱嗝儿。
陆柏青一愣,随即,瑞凤眼里的笑意快要抑制不住。
宋英玲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捂住嘴巴也没管用,连续不断的饱嗝儿,从嘴里溢出来。
头顶蓦地传来男人一声轻笑,宋英玲连忙朝着宋英伟跑去,扑进他的怀里,尴尬得耳朵都在发烫。
“哥,让我缓缓。”
宋英伟毫不客气的笑道:“哈哈,这是真的吃饱了。”
陆柏青视线落在女孩扑在别人怀中,那毛茸茸的后脑勺,和掩藏不住的泛红小耳朵,唇角笑意迅速垂落,轻抿薄唇,温凉的嗓音道:“时间不早了,先送你们回去。”
终于回到招待所。
宋英玲和翠花简单洗漱,便累到睡下了。
翌日一早……
宋英玲听见系统的叫醒铃声。
“叮咚,宿主该签到咯——”
每天都身心愉悦地从系统铃声中醒来,领取工资,偶尔还有丰厚的惊喜和福利。
“叮咚,宿主不在签到地点范围内,请宿主规定时间内到指定地点签到,否则将会实施系统惩罚。”
宋英玲迷糊地掀开眼皮,打了个哈欠,撑了个懒腰,点开系统板面。
“选择补签。”
选择补签后面,弹出来一个日历表。
宋英玲心想也别在省城待太久,她怕自己着不住。
今天去黑市,找王铁花拿回金条,顺便再把她储存的票券给卖了。
最迟后天离开。
宋英玲看了眼后天的日期,点击那天补签。
预签设定后,宋英玲倒也没收到系统的惩罚。
转头瞧见翠花不在床上,卫生间传来洗刷的动静。
她翻身下床,走到卫生间门口,看见翠花正在给她擦鞋子。
宋英玲蹙眉道:“翠花,我没让你干这些,你这是干什么,这水不冷吗?”
翠花笑容灿烂,眼中有光,语气充满新生的力量:“俺不冷,我习惯了,英玲姐姐,你就让俺干吧,俺在家也干这些。”
宋英玲无奈,又轻笑道:“我自己来弄,你去洗漱。”
“我已经洗过了。”翠花咯咯笑道。
宋英玲摸了摸她的脸蛋,上面起了一层皴儿,脖子看不见的地方一掀开衣领,也有厚厚的垢痂。
宋英玲差点眼一黑,焦急道:“你别管我,你先管你自己,去打水洗个澡,把自己打整干净,咱们女孩子就要漂漂亮亮的。”
翠花红着脸点头,起身去打水。
招待所卫生间没有淋浴,有专门的澡堂子。
宋英玲又带着翠花去澡堂子洗,拿香皂给她搓了两个钟头的泥,才终于给她洗了个干净。
宋英玲又找一套自己的衣裳,给翠花换上。
收拾完毕,从招待所出来,又在附近的街道上,吃了个早餐。
宋英玲便和翠花搭公交,往黑市走去。
到黑市后,先去找王铁花。
王铁花昨天便将黄金卖出去,卖了八百块,符合小黄鱼的市场价。
宋英玲拿回六百块,先去找银行存进存折,又返回王铁花家。
王铁花毕恭毕敬道:“大人,您昨天让我把消息放出去,今天已经有人过来问。”
宋英玲蹙眉,“叫我宋同志就行。还有,我今天都在这里,你让他们想买票券的直接过来。”
又抬眸看了眼王铁花,“你替我跑腿,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是,我这就去安排。”王铁花脸上笑开花,殷勤地往外跑去。
半晌……
一个个人包裹严实,在王铁花的引领下,来到院子里。
宋英玲没想到这些票券缺口这么大,又拿出自己储存的系统赠送的票券,一张张开始售卖。
宋英玲最后卖出去三十几张,还全是手表,电视机,自行车等,这些工业大件的票券。
电视机票最贵,一台国产黑白电视机14寸,要将近四百块钱,而一张电视机票,在黑市的价格是五百块。
这边王铁花人脉广,光电视机票,就卖出去六张,就是三千块。
还有别的票,总共装进兜里有五千块。
宋英玲又去银行存起来。
晌午时分,宋英玲这边完事儿,门外突然传来敲门的动静。
王铁花小心翼翼地去打开门,走进来一位穿着工人车间制服,蒙着纱巾的年轻女人。
宽厚的衣服,遮掩不住她窈窕的身段,很明显是特地装扮过的,和王铁花说了几句话,便转身离开。
宋英玲瞧见那女人身影有点眼熟,等王铁花过来,便随口问了一句。
王铁花没有遮掩地说道:“这女子是想向我打听生孩子的偏方。”
宋英玲挑了挑眉,“你这里连生子偏方也有?”
王铁花又讪笑道:“我自然没有,不过有个老江湖懂得看病,治了不少疑难杂症,我在黑市上,就是个传话的人。”
这中间人可捞了不少油水。
宋英玲弯唇,声音清冷道:“你去告诉她,我这里有。”
王铁花一愣,又连忙点头,迅速跑出去找那刚走出去没多久的女子回来。
半晌,等女子走进屋里,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宋英玲,神色蓦地一怔。随即,还没出声便拔腿就走。
宋英玲挑眉,“我长这么吓人?”
女子一顿,又纠结地转过身来。
“不看看你是谁,我怎么给你药。”宋英玲轻笑。
女子明显是认出宋英玲,即便不捞起纱巾,宋英玲也从那双眼睛辨认出来,对方是曾经下放到红旗大队的知青谭婉妤小姐。
第55章
一副药两百块
谭婉妤一个省城二把手的千金,来黑市寻找生子药,还装扮成这副模样。
宋英玲眸光闪烁,神色平淡地看向谭婉妤,微蹙眉道:“女同志,请问是谁用这生子药?”
宋英玲这里暂时没有生孩子的药物,可系统的《天医圣典》古籍里,有生子的配方。
她仔细阅读过,还记得其中不仅是女子生子,连男子怀孕的配方都详细记载。
各种疑难杂症,天方夜谭的神奇药物,都在古籍中可以找到。
只是这配方虽有,可药材着实需要费一番功夫。
生子药不是一般药物,宋英玲也先得弄清楚求药女子的身体状况。
谭婉妤皱眉看了眼宋英玲,眼底露出不太信任的神情,眼神扫向恭敬站在一边的王铁花。
这黑市是上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留给特殊时期大家换取生活物资的一条街,也并非买卖人都住在这里,有时候需要中间人。
这王铁花是黑市的中间人,多少买卖都是通过她来牵线介绍。
王铁花见谭婉妤朝她示意,又讪笑道:“女同志,我们宋同志既然有法子给你弄到那生子药方,她问什么话,你尽管答!”
谭婉妤神情讶异,这坐在沙发上的女子,不就是红旗大队那村支书的闺女,怎么跑到省城的黑市来了。
这个中间人似乎还挺信任她?
谭婉妤不可置信地说道:“你真的有生子配方?”
宋英玲点头。
谭婉妤蹙了蹙眉,声音平静道:“那你拿出来给我看看。”
宋英玲哼笑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
“女同志,你这张口就要看我的配方,实在是强人所难。”
“我也说实话,这配方我是不会卖给你,若是你真想要生子药,一副药两百块,不二价!”
谭婉妤眼珠一瞪,震惊地看着宋英玲:“什么?两百块,你这价格也太离谱了!”
宋英玲耸肩,“你可以不买。”
谭婉妤又看向王铁花,语气斩钉截铁道:“婶子,我还是想找之前向你打听的那位老郎中,既然他那里有药方,我也不必在这里浪费口舌。”
宋英玲淡淡睨了王铁花一眼,王铁花吓得肩膀都在战栗,这位仙人祖宗可不敢惹,又干脆地朝谭婉妤实话实话:“那位老郎中已经搬走了。”
谭婉妤皱眉,又焦急道:“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王铁花面色难堪,她那是为了这笔介绍费,可没想到这宋同志还能让她将这女同志给叫回来!
谭婉妤看这中间人实在可气,敢糊弄她的钱,害得她还真心实意出了二十块钱的定金,还真以为这人能给她找到药方!
又朝着王铁花伸出手道:“既然如此,我给你的介绍费定金还我。”
王铁花小心翼翼地瞅了眼宋英玲,见她无动于衷地坐在沙发上,想来也不认识这女子,便放下心来,冷笑地警告眼前女子。
“女同志,你怕是不晓得这黑市的规矩,哪有给了钱还要回去的道理!”
谭婉妤顿时气急败坏,指着王铁花愤怒道:“你,你太过分了,你这是坑蒙拐骗,你信不信我去告你?”
王铁花冷笑道:“你去告俺?你一个未婚女子来黑市寻生子药,你不怕毁了名声,你尽管去告!”
“我王铁花什么名堂没见过,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能吓唬得了俺?”
谭婉妤怕得就是被人瞧见了,乱嚼舌根子。
这中间人显然不是个好惹的。
这种黑市上做买卖的老江湖,那嘴皮子一动就是一把刀,要是被这人知晓了身份,那她就永无宁日。
这药既然寻不到,那就再想办法便是。
不必要和这种野蛮人打交道!
谭婉妤瞪了一眼王铁花,又看了眼宋英玲,咽下这口气,转身疾步走出了大院。
谭婉妤走出黑市,又骑着自行车来到一栋三层楼高的百货商场楼下。
华洲商场,是省城内大型的国营百货商场,总经理乃是谭家长子谭晏卿。
谭婉妤此次求生子药,却没想到平白无故在黑市受了一通气,还叫人给蒙骗了钱财。
她气冲冲地走到办公室,推开门进去,便看见一个穿着红色衣裙的女子,正躺在大哥的腿上。
谭婉妤神色如常地走进来,朝女子点了点头,唤道:“若雪姐……”
“婉妤来了,你大哥刚才还念叨你。”
谭婉妤脸色难看,顾不着寒暄,又焦急道:“大哥,我想请你帮个忙。”
谭晏卿蹙眉,又瞪了眼冒冒失失的谭婉妤,拍了拍怀里的女子起来,“什么事怎么急,先把门关上。”
谭婉妤气急败坏地将方才在黑市的遭遇,全部告诉谭晏卿后,他神色一变,“胡闹,求什么生子药,你一个黄花大闺女,丢不丢人!”
谭婉妤撇了撇嘴,又眨了眨眼道:“我是给我在南和县认识的一位知青同志求的,又不是给我自己求的,她现在真的很需要一个孩子。”
“荒唐!”
“大哥,你不知道,她现在处境很艰难!她如今回不来城,嫁给大队里的汉子,婆家必须要她生个儿子,才允许放她回来!”
谭晏卿气到脸红脖子粗,指着谭婉妤怒斥:“你下乡就成天交这些不三不四的朋友?”
旁边女子安抚地揉了揉男人的肩膀,吐出一声温柔绵软的语调,“晏卿,婉妤还小,你别和小姑娘置气。”
谭晏卿气到冷笑:“她这年纪还小,都要成家了还小,要不是她死命要追着林志诚下乡,现在早就把她给嫁出去了!好在那林志诚成了个疯子,没让她继续傻下去。”
谭婉妤咬着唇,眼眶发红:“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阿诚他疯了不是他的错,是这个时代对不起他。”
“他那么有才华,却迟迟不能参加高考,本来寄予希望的工农兵大学名额,却被那个村支书谋私,给了他自己的儿子,让阿诚遭受打击。”
“更痛苦的是他还被村里恶霸给打断了腿,你知道他每天过得什么日子,他生不如死!”
谭晏卿皱眉,指着谭婉妤道:“你别和我在这里杠,林志诚是个什么东西,我比你清楚!姜先生说那天去接你,你中途下车,自行离去,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去找那个林志诚,把他给带回了省城?”
“我看你真的是满口胡话,那求子药到底是你那不三不四的朋友要,还是你自己要使?”
谭婉妤神色一变,谭晏卿深呼吸一口,对自己这个妹妹了如指掌,她一个表情,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谭婉妤,我劝你马上把林志诚这疯子给送走,你要是敢做出什么荒唐事,我替爹妈先把话给你撂下,你敢做,就别进谭家的门。”
“你为什么要逼我?”谭婉妤突然觉得脑中一根弦倏地绷断,歇斯底里地吼道。
谭晏卿呼吸沉重,声音更是凝重与无奈,“我逼你,你作为谭家小姐,从小吃穿用度,哪样不是最好?你说我们亏过你哪样,你还要这么气你大哥我?”
谭婉妤脸庞滑落一行行泪珠,不住地祈求道:“我欠了你们的,我会还,我会还给你们,我只是想给阿诚生个孩子。”
谭晏卿看着她不可理喻的样子,无奈又愤怒道:“他都疯了,你还念着他?”
“他是疯了,可是他的心没疯,他的心还是那么善良,是这个世界对不起他,你们都可以不要他,我要他,我只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