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遥遥的婚事已经完成,孩儿即日便要启程离京。”沈逍说道。
坐在主位上的沈荣飞点了点头,目光看向赵逸尘,拱手问道:“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赵逸尘拱了拱手,道:“小婿同遥遥新婚燕尔不久,并不愿现在同她分离,因而,近几月都准备留在京城,等过一段时日,问过遥遥的意见再做其他打算。”
赵逸尘这段话说得可谓是情深意切,句句肺腑之言,不知情的人听了,谁真心实意不夸赞一句,两人当真是天造地设,佳偶天成。
只是落在在场这几位耳里,却是变了一个意思
在场的几位,有谁不知道您豫王殿下觊觎皇位已久。
说得倒是好听,不过是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留在京城行事罢了。
沈荣飞不去猜测赵逸尘话外之音,只客套回道:“小女被老夫和内子及她三个兄长宠坏了,生性难免娇纵了些,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有劳殿下,多多包涵。”
赵逸尘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微微勾唇一笑,道:“遥遥活泼可爱,又怎会冒犯本王呢。”
闻言,除了沈逍,几人都面面相觑,个个脸上皆是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这豫王殿下说这话不会脸红吗?一套一套的。
沈遥是沈府最小的,他们为父为兄,对沈遥带有滤镜,自然觉得她惹人爱,自然情有可原,可是,您豫王殿下对她能有什么滤镜,怎么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虽然沈遥八岁以前,确实活泼可爱,软软糯糯的,任谁见了都喜欢得不得了,可这是八岁以前的事。
八岁以后,却不知为何,性情大变,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大抵是到了“猫嫌狗不理”的年龄,越来越顽皮,加上她自幼习武,会些拳脚功夫,更是顽劣不堪,惹得京城一众的世家千金都不愿同她玩耍,全然没有小女生的可爱。
她自己本人也不愿同那些世家千金玩耍,自然从不在意这些,也没有放在心上。
久而久之,沈遇和沈迟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只叮嘱她别和外人起争执,即使起了争执,也要先保护好自己。
沈迟和沈遇两人“哈哈”笑了两声,虚伪地夸赞道:“不愧是豫王殿下,真是好眼光。”
*
在沈府用过午膳,赵逸尘和沈遥两人也准备打道回府。
沈家一大家子又将两人送到沈府大门口,依依惜别。
刚回到王府,便听到贺星来禀报:“王妃,沈将军过来了,此刻和王爷在前厅,让属下来请您过去。”
“大哥?”沈遥立刻起身跑到贺星身旁,问道:“他怎么过来了?”
“属下不知。”
沈遥随贺星去了前厅。
“大哥。”
沈遥刚看见沈逍,立刻弯起眼睛笑了,也没顾上给赵逸尘行礼,便径直跑到沈逍身旁,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沈逍似乎对此并没有感到意外,起身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道:“大哥来看看遥遥。”
沈遥忍不住小声嘀咕:“方才不是才见过吗?”话是这么说,她却很高兴能在王府看到沈逍。
“遥遥。”沈逍看着沈遥脸上无忧无虑的笑容,终究还是犹豫了。
在来的路上,他便打了许多腹稿,想着怎样说才能让沈遥欣然接受,然而此刻见到沈遥,那些话却如鲠在喉,无论如何也不忍说出口。
犹豫了半响,还是迫不得已开了口:“大哥,明日便要启程离京了,所以特意来向你告别。”
“离京?”沈遥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她看向沈逍,圆圆的杏眼里已然噙满了泪水,小巧的脸庞上也写着不可置信:“你明日就要离京了?”
她知道沈逍这些日子就会离开京城,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是。”沈逍心中不忍,但还是继续艰难地开口答道:“大哥回京已经两月有余,边关已经来信催了许多次,按理说早就该回去,但为了你的婚事,便一直再拖,拖到你和豫王殿下完婚,看到你一切都好,大哥也可以放心地离开。且最近一段时日,边境很是动荡不安,总有来历不明的人寻衅挑事,弄得周边的人心惶惶。大哥身为大齐的将军,食君俸禄,为君分忧,自然一切要以大齐子民为重。”
沈遥点了点头,带着浓浓的鼻音回答:“遥遥知道了,遥遥会听话的。”
沈遥越是表现得乖巧懂事,沈逍就越是于心不忍,心里不免有些欣慰,沈遥这几个月真的懂事了许多。
欣慰之余,却又更加愧疚难安。
前几年,他每年回京,沈遥都要气上几天才愿意和他说话,离京前也总是要大哭大闹几天,才肯罢休。
虽然她的大哭大闹并没有什么用,该离开的人依然要离开,但看到她能发泄出来,沈逍心里也会觉得安心了许多。
他本以为,沈遥今年指定也要大哭大闹一场,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却没想到,如今的沈遥乖巧懂事,不哭不闹,反而让他无所适从。
虽然心里并不好受,但该交代的话还是要交代清楚:“大哥离京后,你要保护好自己,出门在外,一定要让豫王殿下知道,若是殿下不在,也要带几个人在身边。若是受了委屈,也一定要告诉王爷,王爷定然会为你讨回公道,若是王爷不在,便回沈府告诉父亲母亲他们,你二哥他们也断然不会让你白受委屈的。”
沈遥心里全是沈逍明天就要离京的事,心不在焉的,全然没听进去沈逍后面说了什么,只是敷衍地应着声。
“再过几个月,大哥便回来了,你若是有想要的,便写信告诉大哥,大哥一定会给你带回来。”
“知道了。”
沈逍抬手,柔软却带有薄茧的指腹贴在沈遥脸上,温柔地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
“大哥,你明天何时走,我想去送你。”沈遥问道。
“明日一早便走,大概卯时前便出发。”
沈逍并非故意将出发的时间说得这么早,而是明日确实在卯时前便要出发。
“哦,”沈遥吸了吸鼻子,说道:“那我明早去送你,你一定要等我。”
“好。”沈逍知道沈遥的作息规律,因而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但还是答应了她。
用完晚膳,沈遥一脸闷闷不乐地回到自己的院子,连看话本的心情都没有,在院子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回屋沐浴了。
她刚躺下没多久,赵逸尘随后也进来了。
“王爷。”沈遥对赵逸尘的出现一点也不意外,刚想起身行礼,就被赵逸尘出声制止了:“躺下了就不必起来了。”
“哦。”沈遥应了声,又乖乖躺下。
赵逸尘走到榻前,脱了鞋子躺在沈遥身旁,柔声问道:“怎么了?还因为你大哥的事难受吗?”
沈遥点了点头,又迅速摇了摇头。
好像是,好像也不全是。
沈逍明天离京的话,那也就意味着,赵逸尘明天也要离开。
虽说没嫁来豫王府前,她就知道,也希望赵逸尘离开京城,这样王府里就只剩她一个人,没有人管她,不受约束,无忧无虑地“守活寡”。但现在,等赵逸尘真的要离开了,她又有点不舍得了,因为赵逸尘对她真的很好,好得简直没话说。
“王爷,能麻烦您明日叫我起床吗?”
明天送沈逍,将就一起送送赵逸尘吧,不然这一别,将近就是半年,她还挺舍不得的。
赵逸尘心里以为沈遥是想去送送沈逍,点点头,假装答应了。
沈逍离开王府前,还是放心不下,因而特意拜托赵逸尘明日不要让沈遥过去,不然等沈遥过去哭上一通,他就更不舍得离开了。
卯时前,赵逸尘心里计算着叫沈遥起床的时间。
虽说沈逍说的是卯时前,但一般都是丑时末,亦或者是寅时初便出发了,那明早晚一些再叫她。
赵逸尘望着身旁已然熟睡,却仍然蹙着眉头的沈遥,兀自叹了口气,沈远道,临走前还不忘给本王设个套。
他侧躺着,将人拥入自己怀里,轻轻亲了亲她的耳垂,才抬手以掌风熄灭了烛火。
沈遥今天这一哭,哭得他心都乱了,真想遂了她心意,让沈远道就留在京城,哪也不去。
第二日,到了寅时五刻,赵逸尘才出声叫醒沈遥。
赶到沈府时,果然没看到沈逍的身影,也没有看到沈府其他人的身影。
沈遥以为是自己过来得太早了,这里才会这么冷清,然而问过门外的侍卫,她才知道沈逍半个时辰前就已经出发了。
沈遥没想到沈逍会骗自己,只当是自己过来得太晚了,懊悔不已,然而这事又不能怪赵逸尘,只能一个人生闷气。
“沈遥。”赵逸尘看沈遥垂头丧气的模样,忍不住出声见了她。
沈遥应了声,停下脚步,回过头望向赵逸尘,怔愣片刻,才察觉到事态的不对劲。
沈逍半个时辰就离开京城了,而赵逸尘为何还在这里。
不会是睡过头了,没赶上沈逍离京的马车。
沈遥惊呼一声,小跑到赵逸尘身前,问道:“王爷您怎么还在这里?您难道没和我大哥一起出发吗?”
赵逸尘瞬间明白过来,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我最近这几月都要留在京城。”
沈遥“哦”了一声,似乎明白了。
现在这个皇帝好像快要驾崩了,所以赵逸尘选择留在京城,应该是要开始准备夺权了。
*
在王府过得比将军府还要逍遥快活这件事,是沈遥嫁过来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每天晚上可以熬到很晚再睡觉,第二天也可以睡到自然醒才起。
晚睡晚起。
不仅如此,赵逸尘怕她熬夜太无聊,还张罗着给她找了一堆话本以打发时间。
沈遥看书的速度极快,一本话本通常用不了几日就看完了,每次看完后给赵逸尘说一声,赵逸尘便会立刻差人给她带来新出的话本。
*
赵逸尘刚从外面回来,便看到冬儿一脸慌张地从后院跑出来,看到他都没顾得上行礼。
赵逸尘心下一沉,立刻出声叫住冬儿。
“何事如此慌张?王妃呢?”
“奴婢见过王爷。”冬儿福了福身,犹豫片刻,才不得已指了指茅厕的方向:“王妃——”
她的话还没说完,赵逸尘来不及思考,便立刻抬腿,大步流星向茅厕的方向走去。
一定不可以出事。
沈遥的院子是王府里最安全的地方。
回京以来发生的那两次刺杀,每次都让他胆战心惊,因而沈遥嫁过来后,除了必要的任务,他把剩下的暗卫都安排在沈遥的院子外,随时守候。
若是在这种情况下沈遥还会出事,那他这一生都会在悔恨中度过。
何况京城里,能通过院子外的守卫,悄无声息进入王府里的人并不多,除了那个人。
如若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和那人发生正面冲突。
“遥遥,遥遥。”赵逸尘一连唤了几声,都没有听到沈遥的应答,他急切地跑到茅厕前,不顾一切地推开茅厕的门。
——沈遥正蹲在地上,听到推门的声音后,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向出现在门口的赵逸尘。
看到沈逍无事,赵逸尘一颗悬着的心才平静下来。
他蹲下去将沈遥扶起来,长舒了一口气,才微颤抖着声音问道:“为何不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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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36章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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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的时间太久,沈遥的腿有点麻。
缓了片刻,才从方才的茫然中回过神来,低着头思考应该怎么回答赵逸尘的问题。
然而纠结了半天,却依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显得比较合理,那几个字就好像会烫嘴一般,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赵逸尘见沈遥沉默着迟迟不开口回答,心里误以为她是被吓着了,也不再在意她方才为何没有回应自己,立刻将人拥入怀里,柔声说道:“你无碍便好。”
沈遥再一次懵了。
她仰起头,偷偷看向此时还没有完全冷静下来的赵逸尘,心里并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这么紧张,刚才唤自己的声音也全是惊慌和无措。
“小姐。”
冬儿拿着月事带出现时,两人仍然没有分开。
听到声音,赵逸尘才不舍地松开沈遥,看向不远处一脸不知所措的冬儿。
沈遥“哈哈”笑了两声,尴尬地别过头,摸了摸鼻尖,结巴着解释道:“我、我……我月事来了。”
她这两个月过得太舒坦了,然而就是因为太舒坦了,所以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总觉得少了什么东西。
方才在院子里,腹部突然一阵绞痛,她以为自己又吃坏肚子了,然而来到茅厕,才恍然明白,自己这两个月为什么能过得这么舒坦。
这月事来得突然,沈遥一点准备也没有,在茅厕里沉思半响,才不得已出声叫冬儿过来,让她回屋给自己找月事带。然而没想到,冬儿才刚离开没多久,赵逸尘就出现了,还一个劲地叫自己的名字。
她不太好意思回答,只好闭口不言,等他自行离开,谁知赵逸尘不按套路出牌,没听到自己回答,反而推开了茅厕的门。
赵逸尘也很尴尬,窘迫地别过头,面上却一派淡然,叮嘱两句便转身离开了。
“冬儿。”沈遥接过冬儿手里的月事带,凑过去悄声问道:“王爷方才怎么了?”
冬儿也不知道,茫然地摇了摇头,答道:“奴婢也不知。”
当晚晚膳,沈遥看着桌子上清淡得不能再清淡的膳食时,顿时没了胃口,然而碍于赵逸尘在场,又不好直接表现出来,只好强忍着吃了一碗,扒拉完碗里的米饭,放下碗筷,起身行了个礼,道:“王爷您慢用,我先回院子了。”
赵逸尘见她这么快就用好了,心里大抵也能猜到缘由,心有不忍,却也不能万事都随着她的心意,便只得叮嘱道:“回去早些休息。”
沈遥回到院子没多久,赵逸尘也出现了,手里还拿着一碟糕点。他见沈遥穿得单薄,却并不进屋里,而是在院子里吹凉风,便立刻吩咐冬儿回屋给她找件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