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景牵动嘴角,轻蔑一笑,道:“贺某也不想为难柳大人,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关系到我家王妃。所以,还请大人等我家王爷回来,届时,再来王府拿人。”
“贺景。”柳大人气极,冷声问道:“你这是想抗旨不成?”
贺景抱着双臂,一脸淡然地看向柳大人,道:“贺某只是奉我家王爷之名,保护王妃安危,其余的,只能等我家王爷回来处理。”
“你——”
柳大人还要说什么,就见沈遥拨开身前的两人,说道:“本宫没有下毒,凭什么跟你们走。”
见到沈遥,柳大人态度恭敬了一些:“王妃有没有下毒,下官也不得而知,因而才请王妃,同我们走一趟,调查清楚,若王妃没有下毒,定会还王妃一个清白。”
“本宫没有下毒。”沈遥说道:“那些人是从青州逃难过来的。在这之前,本宫从未见过他们,和他们素不相识,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下毒毒害他们的性命,更遑论,置他们于死地,这于本宫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柳大人道:“这是王妃您自己的事,下官如何得知,所以,还是请王妃跟下官走一趟吧。”
“我不要。”沈遥急得大声喊道:“我没有做过的事,我为何要跟你走,让你调查。”
今日,无论这位柳大人说什么,她都不敢跟着他离开豫王府。
沈遥很怕,怕屈打成招,怕去了就回不来了,更怕死。
她知道,她肯定受不了那些折磨人的酷刑。
她也知道,只要她今日进了天牢,那这件事便无论如何也说不清楚了。
“既然如此,那王妃就休怪下官不客气了。”柳大人说完,给带来的衙役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们预备动手。
“哟。”
一声清脆的男声打破了前厅剑拔弩张的紧张状态。
在场的人闻声,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声音的方向,便看到一脸苍白的林望晚同他身边的侍从一同出现在豫王府。
“见过世子殿下。”
在场的人赶紧行礼。
林望晚挥了挥手,裹紧身上的斗篷,掩唇咳了好几声,才缓缓开口说道:“豫王府一大早便如此热闹,本世子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柳大人在这呢。”
看到林望晚,柳大人顿觉头疼,但面上仍然一派无事发生的模样,淡声问道:“不知世子殿下过来,所谓何事?”
林望晚无视了柳大人的问题,也无视了他这个人。他径直越过柳大人,很自觉地找了张椅子坐下,慵懒闲适地斜靠在椅子上,将身上的斗篷裹得更严实了些,才不紧不慢地开口答道:“本世子过来看热闹而已,柳大人您继续忙您的事,不必在意本世子。”
贺景见林望晚出现吸引了柳大人的注意力,便趁着两人寒暄的功夫,悄悄转身离开了前厅,回到沈遥的院子,叫了一个暗卫下来给赵逸尘带话。他简要交代清楚前厅发生的事,叮嘱那个暗卫一定要加快速度,这才放心地回到前厅。
前厅的几人依然还在争执。
“柳大人,您可要想清楚啊,您今日要带的这位,可不是寻常人,那可是豫王殿下的豫王妃啊。您说,若是豫王殿下回到京城,没有看到自己的王妃,还得知,自己的王妃被柳大人当做嫌疑犯带回了天牢,您觉得,豫王殿下该作何想,他又岂能轻易饶了柳大人您?”
林望晚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
柳大人闻言,浑身颤了一下,额头上也不由地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全无方才的勇敢和神气。
提及豫王殿下,他心里说不惧怕是假的,可是上面那一位,他心里也惧怕得很。
权衡利弊之下,柳大人心一横,梗着脖子答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使是豫王妃,也应当同下官一道回去接受调查,况且,下官也是奉皇上的旨意办事。”
左右不过是一死,多大点事。
柳大人话音刚落,林望晚又掩唇连续咳了好几声,而他身边的小厮,竟然在卖力地给他扇着扇子。
此刻的沈遥,竟还有心情想别的事。
她望着这有些诡异的一幕,心里不免生出几分奇怪,这世子殿下到底是冷还是热?
“本世子也只是给柳大人提个小小的建议而已,至于听不听,该如何做,那也要看柳大人您自己。”林望晚将身上的斗篷裹得更严实了。
他说:“诚如豫王妃所说,她同那些难民素未谋面,无冤无仇,又为何要费尽心思,如此大费周章地下毒毒害那些难民,还留下对自己如此不利的证据。想来,蠢笨如柳大人您,也定会想到这一点,那聪明伶俐的豫王妃,又怎能想不到呢,对吧,柳大人。”
“你——”柳大人气极,被林望晚的话噎得哑口无言。
林望晚说的那些,他确实想到了,也质疑了,可他的质疑并没有用,所以,他只奉旨拿人,其余的事,上面的人会处理。
“本世子说得可有不对?”林望晚问道。
“这些事,下官又如何得知,下官不过是奉命拿人,还请豫王妃和世子勿让下官为难。”
*
“王爷。”
赵逸尘看到来人一脸慌张,心里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他听到那名暗卫说道:
“王妃、王妃出事了。”
“什么?”
那名暗卫简要说明了前厅发生的事。
赵逸尘听完,竟在不知不觉中捏碎了手里的茶杯。
他安排好救灾的事,立刻起身,率先贺星骑马回了京,三日的路程,硬生生让他缩短到短短一夜。
赵逸尘到达京城时才寅时初。
万籁俱寂,整个京城都还在沉沉的睡梦中,只有他的马蹄声异常响亮。
“王爷,您回来了。”贺景率先看到赵逸尘。
“王妃呢?”赵逸尘问道。
“王妃在院子里休息。”贺景答道:“当日,安远候府的林世子也来过,所以他们并未将王妃带走,而是带走了冬儿。”
“谁带的人?”
“柳大人。”贺景答道。
“此事由谁负责?”
“也是柳大人。”
赵逸尘思忖片刻,说道:“这几日可曾查到些什么?先整理好,等下一起告知本王。”
“是。”
赵逸尘风尘仆仆进了寝卧,只看到缩成小小一团的沈遥,瑟瑟地地蜷缩在榻上,看来,睡得并不安宁。
他走到榻前,将睡得不安宁的沈遥拥入怀里。
他才离京几日,怎么一切变成了今日这副模样。
沈遥感受到自己陷入了一个温柔的怀抱里,闻到熟悉的香味,顿时安心了许多,不再挣扎,低语喃喃道:“阿肆哥哥。”
赵逸尘抱着沈遥休息了一个时辰,沈遥因做了噩梦,便醒过来了。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赵逸尘的怀里,懵了几秒,待反应过来时,已经委屈地哭出了声。
“王爷,您回来了!?”
“别怕,我回来了,没事了没事了。”
“王爷,您终于回来了。”沈遥伸手抱住赵逸尘,哭诉道:“他们抓走了冬儿。我这几日,每日都好怕。他们不让我出去,不让我去找父亲他们,也不让父亲他们来找我,一直将我软禁在这里,说怕我销毁证据。王爷,您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那些难民吃了我做的糕点,就都没命了。王爷,你相信我,真的我没有下毒,冬儿也没有。”
沈遥不明白,自己只是出于好心赈灾,为什么会闹出人命来,而且还不是一条两条,而是很多条。
如果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那就算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多管闲事。
“我相信你。”
赵逸尘又抱着沈遥休息了一会儿,才起床用早膳。
“王爷。”沈遥叫住准备离开的赵逸尘,问道:“您是不是要去天牢,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去,我想去看看冬儿她怎么样了?”
这几日,冬儿被柳大人带走的情景,总是出现她的梦里。
冬儿明明比她还小上一两岁,可是那日,却勇敢地挡在她身前,说愿意跟着柳大人离开。
赵逸尘本想拒绝,但看到沈遥苍白的小脸,便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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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46章 、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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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逸尘带着沈遥去了天牢。
天牢并不比其他一般的地。
这里常年不见天日不说,最近这段日子又是梅雨季节,一连下了几日的雨。
雨后的潮湿,加上已经干涸的血液,使得天牢里的味道更是古怪难闻。湿冷的空气中总是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以及尸体腐烂的恶臭气味。
两边立着几盏油灯,闪着微弱的光,显得整个空间十分昏暗,不时还伴有阵阵冷风。
甫一进天牢,顷刻间扑面袭来的怪味让沈遥一阵反胃,立刻弯下腰,抑制不住地恶心干呕。
赵逸尘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沈遥,轻拍着她的背部。
“若是不适,便不进去,我差人把冬儿带过去。”
沈遥干呕半响,稍微舒畅了些,不再像方才那般恶心,才艰难地抬头看向赵逸尘。
“王爷,我想见冬儿。”
此刻的她,顾不上心理上和生理上的不适,只想赶紧见到冬儿。
她才踏进天牢的大门,便觉得不适,可想而知,在这里待了几日的冬儿,会有多难受。
赵逸尘垂眸望着沈遥,那双顾盼生辉的杏眸,此刻蓄满了泪水,不见往日的灵动可爱。
他点了点头,扶着沈遥,走了进去。
“冬儿,冬儿。”
狱卒刚打开牢门,沈遥便急切地跑进去。
冬儿抱着双臂,瑟瑟地蜷缩在角落,听见熟悉的声音后,怯怯地抬起头,只露出一双受惊的眼睛。借着微弱的光,她小心翼翼地望向声源的方向,看清来人是沈遥后,这才放心地露出整张脸。
“小姐。”
冬儿刚站起身,还未来得及挪动脚步,沈遥就已经出现她面前。
“冬儿。”沈遥一把抱住冬儿,心里的问题还没有问出口,便听到怀里的冬儿传来一声隐忍的闷哼。
“怎么了?”沈遥赶紧松开冬儿,一脸担忧,不可置信地地问道:“他们对你用刑了?”
冬儿满脸苍白,但为了安抚沈遥,却还是竭力地牵动嘴角,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答道:“奴婢并无大碍,小姐您不必担心。”
“怎么可能没事。”沈遥说着就动手,想要查看冬儿身上的伤势如何。
“小姐。”
冬儿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沈遥立刻意识到这里是牢房,还有其他人在场。
她怔愣片刻,而后才讪讪地缩回双手,极其不自然地垂在两侧,懊恼地低垂着头,有些不知所措。
她怎么能这么“天真”。
这里是天牢,不是外面休闲娱乐的场所,能出现在这里的人,自然也不会是等闲之辈。
而那些审讯的人,为了能早日结案,动用私刑,早已是意料之中的事,自己又怎么能因此感到奇怪,并对他们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
“冬儿,对不起。”沈遥声音放得很低:“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那些人伤成这样。”
“小姐,奴婢没事,您不必因此自责。”冬儿伸手环住沈遥的腰,反过来安慰她:“此事并不是您的错,而是背后下毒之人。”
“是我的错。”沈遥固执地说道:“如果我乖乖待在府上,不去做什么开府赈灾的事,下毒的人也不会有机可趁。不仅让那些难民无辜丧命,还连累你入狱,吃了这么多苦头。”
闻言,赵逸尘赶紧走到沈遥身旁,将她揽入怀里,说道:“不必因此自责,就算没有此次赈灾之事,那人也会另寻机会,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沈遥顺势抱着赵逸尘,下意识说出了心里所想:“若是当时,王爷您在府上,冬儿她就不会被他们带到这里,更不会受这么多罪。”
赵逸尘明白,沈遥这话说得并非没有道理。
赈灾是其中一个原因,而自己不在府上则是另一个重要的原因。
若是自己不在府上,那即使没有赈灾这件事,那人也会通过其他的手段来陷害沈遥。
而此次下毒之人,则是找准自己不在府上的时机,才敢如此猖狂。
沈遥强忍着不舒服,在天牢里待了一个时辰。
期间,找了大夫来给冬儿检查伤势,开了药,又打理好其他一切事宜,才准备离开。
“冬儿,再多委屈你几日,待王爷查出幕后真正的凶手,我就来接你回王府。”
冬儿点头:“奴婢会等着小姐的。”
临出天牢,沈遥还是不太放心,又请求赵逸尘找一个能信得过的大夫,照料冬儿的伤势。
赵逸尘点点头,将沈遥送回王府,又马不停蹄地赶往顺天府。
*
见到赵逸尘出现在顺天府,柳大人吓得差点当场昏厥。
怕什么来什么,才四五日的功夫,豫王殿下竟然从青州赶了回来。
“下官见过豫王殿下。”
“柳大人。”赵逸尘悠然地坐在椅子上,淡笑看着底下跪着的人。
迟迟没有听到豫王殿下说话,柳大人心里越发紧张,全身上下直冒冷汗。
就在他终于快撑不住时,主座上那位豫王殿下终于开口了。
甫一开口,柳大人却被吓了个半死。
“柳大人你好大的官威啊。”
柳大人心里惧怕得紧,面上却要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他镇定自若地抬起头,努力让自己与豫王殿下对视,大着胆子问道:“下官不明白豫王殿下这是何意。”
“不明白吗?”赵逸尘瞬间敛起唇角的笑,沉下脸,寒着声说道:“前几日,柳大人带着人去了本王府上,带走了王妃身边一个婢女,此事需要本王帮柳大人回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