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娇还没来得及道歉，那人已经连连告罪，蹲下身去捡。
其中一方刚买的墨碎成了两段，许娇见状便要赔给他，当即让伙计去取一方新墨来。
那人涨红了脸摆摆手，“不妨事，也不是不能用……”，再看到许娇要赔给他的比他手里断掉的好上许多，更是不肯收。
许娇脾气不好，硬是将墨塞到他手里，“让你拿着就拿着，本姑娘不喜欢欠别人的。”
她目光在那人怀里的东西上扫了一圈儿，感兴趣地问，“你买这些，也是画画用的？”
“我、我略懂一些。”
“那你就不能买稍微好一点的，这种纸用起来太不顺手。”
那人头低得仿佛地下有金子，吭哧吭哧不知该说什么，唐小棠将许娇拉回来，那人才跟解脱了似的，拔腿就跑。
许娇抬手指着他的背影跳脚，“我这么可怕吗？我这种仙女他跑那么快做什么？”
“人或许社恐呢。”
“啊？”
唐小棠也不解释，让她赶紧买，买完带他们在郡城里好好逛逛，许娇便将那人抛之脑后，兴致勃勃开始挑选东西。
上陵郡的郡城热闹非凡，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买不到的，许娇拉着唐笑捡有趣的铺子逛，一整日也只来得及逛一小部分。
几人进了一家食肆里坐下，许娇意犹未尽，“下回，下回休假的时候咱们再来！”
她今日算是过足了瘾，自己是个爱热闹的，奈何从前结交的小姑娘一个个比她还娇气，走几步就累得慌，要找地方休息，坐下来喝杯茶一喝就半日，没劲得很。
唐小棠则不一样，她比自己都对逛街感兴趣，瞧见什么都一副从来没见过的新鲜劲儿，许娇也不嫌弃她无知，一样样介绍得极有成就感。
总之，痛快。
“这家珍味坊是上陵郡出了名的，今儿我做东，大家吃得尽兴。”
秦大川幽幽道，“你在书院的时候，没有与唐家兄妹一块儿吃过饭吧？”
“对啊，我在书院里可抢手得很，怎么了？”
秦大川笑得可憨厚真诚了，“没什么，就觉得你人真好。”
许娇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但对称赞照单全收，不在意地招手叫小二过来，热情地跟他们介绍珍味坊的招牌菜，“果木熏鸡一定要尝尝，皮酥肉嫩鲜甜得很，他家烩三宝也是一绝，虾仁入味弹牙，特别好吃……”
许娇不小气，将招牌菜都点了一遍，虽然预感到可能会浪费不少，但她今儿高兴，她愿意。
唐小棠也高兴，在旁边听了菜名已经胃口大开，殷勤地主动给许娇倒茶水，“我也觉得，你人可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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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吃的多】
-完-
第二十三章
◎跟他没关系◎
许娇就觉得村镇小地方的人，也忒朴实单纯容易满足了，请吃个饭就这么高兴，她顿时对唐小棠生出一丝怜惜来，“你就放开了吃，不就珍味坊吗，等有时间了我请你把上陵郡的食肆都吃一遍。”
秦大川看她的眼神里有不明显的同情，但他不说，那也不能自己一个人被坑不是。
菜一样样地上来，许娇起先还能热情地招呼他们不要客气，渐渐的她发现，有点不对劲。
唐家两兄妹这么能吃的吗？
等许娇实在吃不下了，唐小棠的筷子连速度都没慢下来过，许娇试探地问需不需要再加两道菜，被两双看菩萨一样的目光吓到，又把小二叫了过来。
桌上只有唐小棠和唐启元还在吃东西，许娇眼神麻木，转向同样早就放下筷子的秦大川，声音轻不可闻：“你刚刚说我人真好……”
“整个上陵郡的食肆都带她吃一遍，菩萨转世也不过如此。”
“或许……她并没有当真？”
“呵，这种事儿她记得可牢了，还喜欢择日不如撞日。”
秦大川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没事，就当长见识了。”
许娇：“……”
一顿饭，花了许娇大半的零用，她捧着荷包绕着唐小棠转圈，“你都吃到哪里去了？怎么能装得下那么多东西？这合理吗？”
唐小棠吃得心满意足，手臂亲切地打上许娇的肩膀，雄赳赳气昂昂，“走，咱们回去画画去，美食能激发灵感，诚不欺我。”
……
正德书院，唐展收到了家里的书信。
大哥写的信简单扼要，让他在书院切莫虚度，若有机会多结交一些有志之士，往后对他定有益处。
令唐展高兴的是，唐倩也单独给他写了一封信，信里嘘寒问暖，妥帖用心，又说如今在苦练针线，待练成之后便给他亲手做些贴身的配饰。
唐展感动不已，独自异乡求学的孤寂被这封家书冲淡不少，忍不住去跟吴东海炫耀。
吴东海也感叹，“你那妹妹确实难得，如此懂事明理，令人羡慕，唐兄，不过我听闻令妹其实是唐家收养的？”
“你从哪儿听来的？”
吴东海呵呵地憨笑，“我也忘了，但就听了这么一耳朵，不过这也没什么，当年你家丢了个女儿，也找得沸沸扬扬，不少人都知道。”
唐展眉头蹙起，很快又放下，“那事已经过去许多年了，如今倩倩早已与我们是一家人，她孝顺长辈尊敬兄长，唐家女儿该做的她一样也没少做，以后这话就不要再提了。”
“我也就随便问问。”
吴东海笑了笑，只不过欲言又止的神态令唐展眉头皱得更深，“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唐家把唐倩当做亲女儿对待，那可还打算继续找走丢的女儿？”
“此事与你有何关系？”
唐展不悦，也没了心情与他分享家书，一甩袖子回去了自己的住处。
吴东海在他身后轻叹一声，确实是他逾越了，只是，也不知道怎么的，每回瞧见书院里那个姓唐的小姑娘，他总有种在哪儿见过的感觉。
算了，确实，跟他也没关系。
……
唐小棠回到书院，便开始为书画展做准备。
唐启元给她出主意，“既然书画展有韩大师把关，那是不是避开他所擅长的比较好？如此也容易过关一些。”
“确实应当如此，书画行里依旧以虫鸟花卉为主，想来符合大多数人的审美。”
唐小棠思索过后决定，画一幅紫藤金鱼戏水图，寓意紫绶金章，吉利讨喜；白头雀鸟牡丹图，花团锦簇，热闹鲜艳，喜欢的人也定不少；再就是水墨飞龙，要画得威武神秘，她自己比较喜欢。
“如果还有时间的话，我还是想试一试美人图，图不重要，主要是对这位韩大师有兴趣。”
唐小棠破天荒地告了假，连书画课都不去，整日猫在住处，全神贯注地完成几幅画，每日吃食都是拜托了金池给她送过来，旁人问起，唐启元秦大川一律只说她在闭关，半真半假也没人信，只觉得唐小棠是原形毕露犯了懒。
唐小棠画完墨龙图卷，仿佛身体被掏空，就在屋前的小院子里盘腿搁地上坐着，呆呆的任由自己放空。
院子门被推开，她浑然不觉，漂亮的脸上除了疲惫没有别的表情，被人用毯子裹住抱到了椅子上，半天她才慢慢抬头。
唐小棠所见过的美人图并不多，对于画中的美人应该是什么样的概念模糊，之前的美人扑蝶图，其中有借鉴成分，并非她心目中的美人，但真正令她心动的美人究竟是什么样？
大概，就是眼前这样。
清隽明丽，眼眸温柔深邃，气质高洁剔透，举止从容优雅，让人忍不住盯着看，心甘情愿放任自己沉迷其中……
“张嘴。”
唐小棠无意识地照做，嘴里被塞了一小块儿酥糖，清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让她眼睛都眯了起来，眸中的光逐渐恢复。
“哥，你怎么过来了？”
唐启熙在她身边坐下，从小小的食盒里拿出一个白瓷小盅，“杏仁豆腐，知道你喜欢，给你送过来。是不是累坏了？”
唐小棠眼眸弯弯，空虚过后又变得满足起来，抱着杏仁豆腐吃得欢快，“不累，我喜欢画画，喜欢把我想象中的样子呈现出来，哥你要不要看？你可以第一个欣赏。”
“荣幸之至。”
唐小棠拉着唐启熙进屋，画好的三幅图静静地挂在那里，争夺着人的目光。
雀鸟立于寿石之上，引吭高歌，脚底的石头上牡丹灼灼绽放，蜂蝶翩飞，耳边似乎能听见清亮的鸟鸣与花瓣层层绽放的声音。
紫藤金鱼韵味十足，圆滚滚的红色金鱼尾巴飘逸疏散，荡出层层水波，下一瞬就能从画中游出来，静谧的紫藤花垂落水面，清逸隽雅，一动一静相得益彰，令人心境开阔。
隐于云间的墨龙威压逼人，目光炯炯，探出云层的半个利爪充满了令人畏惧的威严气势，让人连呼吸都忍不住凝滞，从心底生出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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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不会是哥哥吧】
-完-
第二十四章
◎学到了吧◎
唐启熙在画面站了良久，才逐渐将心底因为这三幅画生出的情绪平息下来。
他看向唐小棠，小姑娘眼睛里是隐隐的期待和浅浅的骄傲，闪亮得惊心动魄。
“三幅画都特别让人着迷，各有特色，棠棠，朝离画谱上迟早会有你的名字。”
唐小棠脸上绽开满足灿烂的笑容，“我努力！”
她此刻心潮澎湃，也不顾启熙哥哥还在，重新铺开了纸，在爆炸的灵感中极快地沉浸入作画中。
唐启熙将她吃完的小盅带走，轻轻关上门。
外面天高云淡，能偶有见到大雁南飞，唐启熙仰着头看了一会儿，垂落身侧的手慢慢地握成拳头，本不欲照先生所示争抢长孙先生的好感，如今看来，怕是得志在必得了。
棠棠的天赋惊人，可这世道，光有天赋远远不够，更别说她还是个小姑娘，被人拿捏也不过是举手的事情。
他想让她可以无拘无束，永远快乐地做自己喜欢的事，可以尽情展现她的才华，被天下人知晓夸赞！
清高气节都不重要，都没有棠棠重要。
……
一晃便到了书画展广征佳作的时候，许娇早已经准备了她的得意之作，一改之前的不在乎，急急地过来找唐小棠。
见她拿出五个画匣，许娇圆圆的脸颊隐隐抽动，“你这是……，这几日赶出来的？你这样怎么行？先生早说过，急于求成反而会一事无成，你就不能定心一些？”
唐小棠呵呵呵地笑，“我这不是想以数量取胜嘛，也就只是试一试。”
许娇见状也不好说什么，想着大不了没能入选，自己就再请她去食肆吃一顿，就当安慰了。
今日去郡城的学子特别多，先前见天儿自嘲没那本事的学子，基本都能掏出一两幅画来，像极了整日哭诉没时间学习的学霸，到考试的时候一个个准备周全。
许娇忍不住跟唐小棠吐槽，“还好没听他们的，都跟我说这次门槛太高不打算尝试，合着是想打消别人的念头给自己争取机会？”
唐小棠给她总结经验，“学到了吧？下回别人说什么你都信，明白自己想做什么才是正经。”
许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回神不对啊，“你说得头头是道，怎么就草率地赶着画好几幅，你本就学的时间短，若好好地雕琢一幅兴许还能有点机会。”
唐小棠拍拍她的肩，脑袋凑过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什么？”
“我很强的。”
许娇：“……，行了走吧走吧，别耽搁了。”
正德书院学子止步的后山雅居，山长陈千尺站在窗边叹气，“多好的机会，你若应了郡守的相请，不就能给咱书院的孩子多争取点机会？”
在他身后的屏风旁，跪坐一人，年三十上下，整个人却浑身透着一股看破红尘的懒散，手里抓着两枚玉雕的骰子滚着玩，声音戏谑，“你该感激我，我若去了，能被看上的怕还要减半。”
“你这是瞧不上我院里的孩子？周珂挑出的都是好苗子，你都只看过一眼就作罢，怎么着，在我这儿也要摆起架子来？”
“千尺兄莫怪，你也是知晓我脾气的，旁的都好说，只这书画上，我素来是寸步不让的。”
陈千尺如何不知道，半晌只得长叹一声，“罢了，懒得与你多说，书画展那日你可要去逛逛，韩松宴再怎么说也声名在外，兴许能有你感兴趣的画作。”
那人扭头轻嗤一声，手里的骰子叮咚作响，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
收画的地方在郡城一处大宅，门口站着身穿青色长衫的侍从，接过画登记在册，给了相应的对牌，将画放入标好记号的匣子里统一捧进宅子内。
许娇很快完事儿，等了一会儿才见唐小棠拿了五枚对牌出来，心里又是一阵可惜，本来唐小棠的做法是令她怒其不争的，但跟她接触后感觉不坏，反倒还为她担心起来。
“其实这种书画展每年都有，不光是上陵郡，别的地方兴许规模更大，便是没选上也无需在意，参与数次皆落选者比比皆是，没什么。”
唐小棠接受她善意的宽慰，模样比她还豁达，“无妨，这不还没出结果呢嘛，十日后来这里看榜就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