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宋常念和许娇两人蹲在地上，柴火搭得像模像样，然而毫无卵用。
宋常念谦虚异常，“火折子怎么点不着？是不是我们架得太多了？要不拿掉点？”
“对对对，太多了。”
许娇重新将柴火堆好，宋常念再次用火折子点火，依旧没有成功。
“我见别人弄过，好像是要趴下去吹，一吹就着了。”
宋常念立刻自觉地把火折子交给许娇，撑着地面趴下去，深深吸了一口气，腮帮子鼓圆了往里使劲吹……
许娇看到有烟冒出来，兴奋不已，“对对对，冒烟了，就快好了。”
宋常念受到鼓舞，一口气接一口气努力奋力吹着，只见烟越冒越大，越来越浓，火星子却半点不见。
“咳，咳咳咳……，等一下，先别吹了……”
唐小棠的画卷上又多了两个狼狈的身影，许娇被熏得眼神迷离，别着脑袋咳嗽，宋常念从地上抬起半个身子，一向清雅干净的脸上沾满了烟灰还不自觉。
等唐启召处理好手里的鸡回来，看着这四人都麻了，干什么呢这是？
他莫名其妙地拿过火折子，三下五除二燃起火堆，又重新调整火堆的构造，利落地把穿好的鸡架上去烤，放好后一手一个揪住还在你追我赶的杀鸡二人组，嫌弃地白了他们一眼，“宰个鸡都不敢，还敢做啥呀？”
唐启元和秦大川怂得像两只鹌鹑，一个字不敢反驳，默默地缩脖子到旁边去。
鸡肉的香气慢慢地飘出来，唐启召又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小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个小瓷罐子，他一边哼歌一边将罐子里的酱料刷在鸡皮上，那香味顿时就变得勾魂起来。
“书院里的饭菜吃多了也腻，这是我们自己调的，那滋味叫一个绝，平常没事儿的时候就会来这里解解馋，这山上偶尔还能捉到野兔什么的，够打个牙祭。”
秦大川抽动着鼻子深深地嗅着味儿，随口问，“那你们可真逍遥，你们背书也在这儿吗？”
唐启召头都不抬，“背书？背什么书？”
秦大川：“……”
唐启元就聪明，从来不问这种问题，二哥的事情，他们这些渣渣少管。
算着时间，在烤鸡烤得最外焦里嫩的时候，拿干净的匕首割下一只鸡腿，肉汁不断地往下滴，火堆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
唐启召洗了干净的叶子托着鸡腿给唐小棠送过去，看到她的画睁大了眼睛，“呀，这画的是我们啊？画得真好。”
画中的唐启召手里拎着已经宰杀好的鸡，眉眼间透着仿佛侠客般的冷冽气质，他可喜欢了。
“棠棠，二哥在你眼里这么厉害吗？”
“二哥超帅的！”
唐小棠抬头，眼里闪着亮亮的光，“二哥往后一定会是个大英雄，到那时我一定要给你画一幅特别帅气的画，让天下人都瞻仰你的光彩！”
唐启召手里还拿着烤鸡腿，胸口忽然间涌起一阵他说不清是什么的热意，那股热意不断地往他头顶窜，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脑子里，仿佛浮现出自己英姿飒爽，骑在马上披着烈烈战袍朝棠棠招手的模样。
唐启召天生就比同龄的孩子更有胆识，不管在什么地方，什么样的处境，他从来都有着旺盛的自信，不拘小节的天性和独特的眼界让他一直都不缺少跟随和仰慕者。
只是此刻，迎着唐小棠闪亮信任的眼睛，唐启召罕见的生出些不确定来。
“那如果二哥以后，做不成大英雄呢？”
“那不可能。”
唐小棠头扬了起来，脆脆的声音无比坚定，一个字一个字地落在唐启召的心间，“二哥永远都是棠棠的英雄，一直都是。”
一束光仿佛照在了唐启召的身上，他慢慢地咧开嘴，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小心地将鸡腿送到她手里，“好，二哥不会让我们棠棠失望，二哥还等着你给我画像呢！”
……
六人围着火堆开始分吃两只鸡，唐启元和秦大川吃得头都不抬，二哥还有这样的手艺，领教了。
其他人吃得还算斯文，但都给与唐启召最真挚的肯定，味道绝了。
唐小棠提前留了一只鸡腿，细细地包好，等会回去给大哥带去，“大哥知道是二哥烤的，一定会吓一跳。”
唐启召不着痕迹地吞吞口水，大哥啊……，他已经好些日子没被大哥训了，也不知道这条鸡腿会不会成为被训的理由。
火苗跳动，几个少年少女一边吃一边说笑，谁也没注意到身后的凉亭里不知何时来了一个人，在唐小棠的画前驻足半晌。
等唐启召忽然警觉地站起来，眉头紧皱，剩下几人才茫茫然看过去，拔萝卜似的一个个从地上站起来。
“谁？！”
凉亭里的人慢慢走出阴影，等看清楚了人，唐小棠的嘴渐渐张大，沈睿之沈大师？
宋常念和许娇也认了出来，面面相觑，手里拿着还没吃完的鸡有点尴尬，只有唐启元和秦大川还在没心没肺地往嘴里送。
沈睿之的目光从他们几个身上一一扫过去，最后落到唐小棠身上，他手指屈起在画作上敲了敲，“这是你画的？”
“是。”
沈睿之又去看画，表情懒懒散散，说出来的话却十分不客气，“但凡练过两年都不至于画出你这样的线条，活似没拿过笔的三岁小儿。”
唐启召立刻就怒了，棠棠的画在他这里就是最好的，管他什么大师也不可以这么说棠棠！
唐小棠眼疾手快地拽住唐启召，脸色未变，大师就是大师，看得忒准。
“让您见笑了，我如今正在书院学习书画，也深知自己的不足，多谢大师指点。”
沈睿之看她脸上当真没有半点不忿，坦荡得很，不由地笑起来，“跟着周珂那小子能学出什么东西，小丫头，你要不要跟我学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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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又没啦不够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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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三十三章
◎徒儿的孝敬◎
宋常念和许娇同时齐刷刷地抽气,唐家两兄弟一脸不知轻重的平静，秦大川继续吭哧吭哧啃鸡肉，凉了就不好吃了。
唐小棠有些懵,呆呆地重复一遍,“您要教我书画？”
“怎么,不愿意？”
“为什么？”
唐小棠记得宋常念给她科普沈睿之的时候,十分遗憾地感叹他已声明不再收徒，此事在书画界都是一件憾事。
“为什么？我做事从来不去想为什么,当真说来的话……,我今儿高兴？”
这种不靠谱的理由唐小棠拒绝接受,她想了想，认真道,“我觉得周先生教得很好,深入简出，循循善诱,很适合我，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宋常念和许娇再次发出更加巨大的抽气声,许娇一把拉过唐小棠握着她的肩膀来回摇，“你醒醒啊！这可是沈睿之！他要收你为徒！为什么要拒绝啊啊啊啊！”
唐小棠被她晃得头晕,声音软软地解释,“因为，太可疑了嘛。”
许娇停下，略一思索,语气逐渐冷静下来，“也是,才把你的画贬得一文不值,又要收你为徒,那不跟韩松宴对林西是一样的？”
她再看沈睿之的目光就变成了怀疑，沈睿之哭笑不得，这几个孩子怪有趣的，对他的身份在意但又好像不完全在意。
“我并无舍弃不了的名利要维持，且也没打算瞒下要收她为徒，如何一样？”
许娇想了想，又转向唐小棠，“他说的也对，他收你为徒若是让众人皆知，那确实是不一样，这个可以应可以应。”
“可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许娇认真想了想，眼神又开始疑惑……
沈睿之摸了摸鼻子，小姑娘还挺多疑，他只得稍微收敛起脸上的不正经，声音都显得低沉了些许，“你的画风十分新颖独特，与离朝的书画风格迥异，短时间会让人觉得新奇，但你的底子不扎实，逐渐会暴露出弊端。”
“有独特的风格是长处，但若太过特立独行，也未必是一件好事，我虽不知你如何会形成这般画风，但我不希望看到你被埋没，若能与离朝风格融合，或许能开创出一个未知的书画盛世也未可知。”
“你不想试试？”
唐小棠心口猛跳，她可太想了！
试问哪个真心喜爱画画的人能拒绝得了这个？！
沈睿之瞧见她眼睛里跳动的小火苗，加深了笑容，“还是说，你对自己并没有这样的信心……？”
唐小棠转身去将放在火堆旁温着的最后小半只鸡捧过来，表情前所未有地严肃，“师父在上，请受徒儿的孝敬。”
沈睿之：“……”
其他人：“……”
那小半只鸡，还带着个鸡屁股，沈睿之手指来来回回抽动了好几下，才硬着头皮接过来。
“行吧，我就收下了，你们这不是在后面竹林抓的吧？那是山长养的，每日精心喂食喂水，撅着屁股挖地龙给它们加餐，宝贝得很。”
五人一齐扭头去看唐启召，唐启召抓了抓脑袋，“应该不能吧，我看这鸡也没被圈着，再说都这么肥了，不吃多可惜。”
唐小棠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她拒绝提前焦虑，当下最要重要的，是她居然拜了沈睿之为师。
自己起初只能仰望他画作的赝品，如今却能与他有师徒的缘分，唐小棠喊完了师父才后知后觉生出不真实感。
沈睿之则适应得很，甚至开始吃鸡了，一边吃一边夸了两句，“手艺着实不错，不比郡城里那些食肆卖得差。”
他又踱回到亭子里，朝唐小棠招招手，就着烤鸡给她一一指出画里的不足，想法构图意境都不错，但也仅此而已。
“叫了我师父，我便不能愧对了，明日起每日巳时来飞墨院，早上吃饱点，不然可容易没精神。”
唐小棠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巳时而已，她还以为也要跟大哥一样，辰时便要开始努力，她怕自己起不来……
沈睿之离开前，让他们把这里收拾一下，“又是烟又是火的，生怕旁人瞧不见是怎么的？哦，对了。”
他状似随意地看向唐小棠，“那日你也在书画展，那里面是不是也有你的画作？”
唐小棠有些不好意思，“有是有，不过可能您也瞧不上，以后等我学好了再参加书画展，保证不给您丢人。”
“行吧。”
沈睿之迈着八字步走远，许娇和宋常念第一时间凑上来，闪亮的眼睛吓了唐小棠一跳。
“棠啊，我何其有幸，能与沈大师的弟子做朋友！说出去会被人嫉妒的吧！”
许娇嘴都合不拢，抬手揽住她的肩膀，“你可一定要争气，等往后出了名那我的身价可就又要涨了。”
秦大川在旁边默默点头，“苟富贵，勿相忘。”
宋常念则打着别的主意，“棠棠，那是不是能蹭你的身份瞻仰到沈大师不曾示人的画作？我看之前一定焚香沐浴，吃斋念佛也成！”
唐小棠哭笑不得，这会儿兴头平静了不少，不得不打击一下他们的激动：“说收我为弟子，但也只是说说，应当也就是从旁指点一二而已，不过我已经很高兴了。”
她是真的高兴，高兴到捧着鸡腿颠颠儿地去找唐启熙，想要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
唐展近来在书院有些郁郁不得志，这是他不长的人生以来第一次陷入这般处境，有些焦躁得不知如何是好。
来正德书院之前，他就跟大哥打过包票，必然会成为正德书院的骄子，长孙先生只要愿意出手，他定能争取到，唐展的信心是有根据的，他一直都是旁人眼中难以企及的天才，这不是应当的嘛？
可如今，书院谁不说唐启熙才是个天才？
起先那些不服气的人，到如今也不再想着为难唐启熙，小小的差距会让人生出嫉妒，但差距太大，就会让人连嫉妒都生不出来，只能甘心。
从前在哪里唐展不是个风云人物，如今书院却只能听得见唐启熙的名字，谁知道他唐展是谁？
唐展心有不甘，然而他也不是没尝试过，长孙先生并未对他另眼相待，唐展有心回东离都郡，但又觉得太丢人，一时拿不定主意……
“哥！”
一声清脆如莺啼的声音让唐展下意识抬头，他看到唐小棠拿着个简单的食盒，满脸明媚笑意地朝他走过来。
小姑娘的笑容清甜灿烂，像是能驱散任何阴霾，一双杏仁眼里盛满了喜悦，心心眼眼都是你的模样。
唐展下意识地也想回给她笑容，却见唐小棠快速地从自己身边跑过去，冲向他身后。
唐启熙抬手拦腰接住没停稳的唐小棠，从她手里将食盒拿过去，顺手给她理了理头上跑松了的红珠串，“怎么来这儿了？”
“哥，这是二哥烤的鸡腿，可好吃了，我特意给你留的！”
唐小棠眼里的笑意像是能溢出来，嘴角浅浅的梨涡盛满了乖巧可爱，比杏仁酥糖还要甜，眼睛里只能看到她大哥。
唐展眼中还未升起的笑冷成了冰，这也是让他生气的一点。
唐启熙还有个特别特别崇拜他的妹妹也在书院里！
唐小棠在书院的名声比他都要大，天才唐启熙的妹妹，长得漂亮嘴又甜，人乖巧懂事，连唐家刺头二儿子都听她的话，只要在她面前夸她大哥，她就会特别好相处，整一个哥哥的小尾巴，真是让人……羡慕的眼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