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主，你……你还好吗？”
那孩子被咒印爬满全身，被迫失控的样子仍历历在目，沈凛月不由心悬。
自那片用恶灵炼化过的碎片进入他的体内，花月臣每每运转灵力，总会被一身魔气侵扰。
魔气侵蚀他的心智，让他变得杀伐果断，变得冷血。如今他已彻底魔化，神躯与魔性融合，变得更加不可控了。
“殿下放心，我一切安好。”花月臣朝他微笑。
沈凛月看着他的眼眸，发觉他的瞳仁颜色更加鲜艳了，他的眸海那般深邃，让她看不懂了。
“他们呢？”
花月臣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低沉道：“已经死了。”
缓了缓用更温柔的语气说：“他们只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已，还清了他们欠我的那些债。他们应该死的。”
沈凛月有一瞬的恍惚，不习惯直视他紫色的眼眸，下意识会心寒，因为她发觉他的眼睛好像压制不住地兴奋着……
他依旧那样温柔，可是又好像突然变得有些陌生了。
沈凛月呆了一瞬，而后笑着点了点头，拉上他的手，温声说：“回去吧，回我们的家。”
……
东海，云州，某座小岛。
夜已深，天上月明星疏，清风微拂。海礁上，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静静站立，他仰着头，瞧着天上浅浅的月光。
周遭忽的袭来一阵阴风，一阵花雨随风力飘来，泛着赤色光芒。花瓣在那人面前停下，组成一个人形，原是花鬼天矢。
“神君，一切都按照您的计划进行着，花月臣已经入魔，并且得到了第二枚碎片，距离玄天冥现世的那一日越来越近了！”
斗篷人闻言轻笑了一声，转过身来。他没有五官也没有四肢，只是一团魂魄组成的虚体。
“你做得很好，本君的计划又往前推了一步。剩下的两块碎片，一块在鬼域罗刹手中，一块被封印在望神台，你将这消息告知帝荀，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天矢躬身施礼，恭敬道：“是，属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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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锁]
第38章 恶神觉醒
翌日清晨，沈凛月苏醒之时已近午时。昨夜她没睡好，夜里翻身时手一触到身旁冰凉的被褥，不自觉便苏醒过来。
只一夜未与他同眠，沈凛月竟觉得有些不习惯了。夜里反复醒了几次，无人相伴，沉睡也难。
她在寒月宫里寻了一圈，不见花月臣身影，沈凛月忽的紧张起来。这二十几日她与花月臣形影不离，他从未不打招呼便离开，今日竟如此反常。
沈凛月站在宫门前等候许久，不见他归来，心中不好的念头越来越重。便想回寝殿寻一件他的物品，以灵力感知他的方位。
沈凛月取了他的衣裳，正施术时，一张字条从衣裳里掉了出来，是那日帝荀留下的字条，终于知晓他去了何处。
……
人界极西之地与鬼域接壤，凡人死后西入冥府，必越境而过，才能转生。
传闻人鬼二界的边境，常年有罗刹作乱，以吸食死魂为生，修炼至恶术法。此鬼行踪不定，天下无人知其洞府，只听闻他手中有一件具有通天神力的法器，可诛仙魔，可破山河，占境为尊，千年无人敢招惹。
…
午时，边境。
鬼域常年乌云遮蔽，不见阳光，纵使人界春光明媚，此地也与世隔绝，一缕阳光也休想照耀在鬼域的土壤上。
天上阴风阵阵吹袭，周遭漆黑如夜，唯有人界方向的天空泛着鱼肚白，将微弱光线撒进乌云之下，让人隐约可以看出个事物轮廓。
暗河边，两道身影逆风站立于高空，阴风吹得他们的衣裳簌簌作响，两人手提长剑，冷面相对，一触即发。
天上传来道道铃声，清脆如天音婉转，最是蛊惑心神。闻声，那红色身影周遭突然紫光闪耀，魔气丛生。他睁开鲜艳的紫色眼眸，睥睨前方的黑影，嘴角挂着瘆人的讪笑，好似恶魔贪婪觊觎一份美味。
“魔头花月臣，今日你竟空闲到我罗刹的地界来，莫非是为那冥镜碎片？本座听闻近日你先杀魔君，再灭人妖二君，风头无两，今日果然轮到我了么？”
罗刹站在他对面一丈之外，满身鬼气缠绕。他乱发青面，四臂三眼，面相可怖，瞪着花月风时，三只眼珠恨不得睁得比拳头还大。他阴恻恻打量着花月臣，没被他紫眸凌厉的眼神震慑，亦觉得他不如传闻中那般有威慑力，不过尔尔。
花月臣身藏紫芒之中，周身释放着强势的灵力场。铃音清响之后，他身上的魔性似乎突然强势起来，眼见着那诡异的咒印在他皮肤上快速蔓延，从脖颈、上臂一路蔓延到他的额头、手背，侵吞他的每一寸肌肤。
他变得更加暴戾起来，见罗刹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轻笑一声，心觉可笑。
他轻轻道：“找死。”
而后身子突然瞬移了出去，下一秒一大团紫光盛放在罗刹面前，无限灵力释放出去，如万千重拳落在他的四肢百骸。
罗刹即刻被这力道震荡筋骨，呕血怒嚎，迅速设下护身屏障，才能在花月臣的攻击下暂护性命。
花月臣停在他面前，看着他的窘况微勾嘴角，低沉着嗓音说：“昔日的我或许不能一击将你毙命，但现在的我却可以。罗刹，好心奉劝你献出碎片，我可留你一命，否则……下地狱吧！”
他的眼神突然可怕起来，深邃莫测。罗刹见之心寒，竟慌乱了一瞬。不过有冥镜碎片在手，他尚有反转的余地。
他终于将碎片取了出来，置于掌心之上，他将灵力注入其中，碎片即刻金光闪烁，焕发神力。
不知他念了什么咒，一道光轮突然出现在他与花月臣之间。他利用灵力操控碎片，将强大的神力发往光轮之上，将其变换成一道强大的法阵，朝花月臣扑了过去。
花月臣一掌与之相对，凭借魔力轻松将其拦下。罗刹见势，加大力度，法阵突然强盛起来，金光耀目。
花月臣的气场竟被削弱不少。不过他自知这是他负隅顽抗的最后招数，罗刹败局已定。
“花月臣，怎么不还手了？你才这点实力吗？”罗刹怒哼一声，“本座方才失算才会中你一击，现在你再不能胜我！”
罗刹破除结界，依靠法阵限制了花月臣攻击的力量。他趁势跃起，蓄力将所有力量发往碎片之中，眼见着碎片灵光大作，法阵加强数倍。
花月臣竟被步步逼退。
不过他脸上依旧挂着莫名的笑意，紫眸看着罗刹，不知是惋惜还是觉得可笑，兀自摇了摇头。
天上铃声紧凑，接连传来数道声音。花月臣突然眉头紧蹙，一手抚着脑袋侧面，似乎突然头疼。
他的意识一瞬间混乱，好似魔性入侵神识，要主宰他的大脑，他渐渐支使不了自己的四肢，连灵力都运转不了。
他突然好困，好像中了迷香一般不能思考，意识疲惫。他听见脑中有声音在说：“沉睡吧花月臣，我将赋予你至上的力量，我将觉醒你的躯体，让你成为完美的杀神！魔化吧，彻底归属我吧，天下大业舍你其谁？来助我吧！！”
他失去了四肢的知觉，大脑也彻底沉睡。重新醒来的是沉睡在他体内，封存已久的恶神神魂。
冥镜镜灵一分为二，一半是善，一半是恶，曾经恶的这一半以花月臣的身份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如今恶魂觉醒占据这具躯体，他终于成为真正的恶神。
花月臣突然在半空站定，再睁眼时，眼眸深邃得可怕，紫色的瞳仁闪烁着灵光，布满血丝。他贪婪地讪笑着，模样全如一个恶魔。
他一掌逼停了法阵，透过金光看着后面惊愕的罗刹，他阴森地笑着，激起一身冷汗。
“凭你也敢杀我！”
一道巨大的光束突然击打过去，直击罗刹胸口，炸穿巨大的窟窿。他的躯体四分五裂，瞬间肢解成碎片落下地面。
甚至没有一声求饶。
他收回手，轻轻拍了拍，低低一笑，而后拂袖收了那枚碎片。
“宫主……你……”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沈凛月目睹了眼前的这一切，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他身上紫光闪耀，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耀眼。他的力量完全变了，如今极负毁灭之力，那样陌生，近不了身。
那些诡异的图案终于完全占有他的躯体，甚至蔓延到他的眼睑下方。魔性彻底占据了他的意识，主导了这具躯体。
他变得好可怕，好陌生。
“你还是宫主吗？”沈凛月眼中含泪，声音发颤地问。
那个身影看了他一瞬，决绝转过身去，化作长影消失与鬼域上空。
耳边只回荡着“他死了”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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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审视感情
花月臣被魔性吞噬，已不识得沈凛月。那日分别之后，他好像突然从这世上消失了，她再探寻不到他的一丝气息。
沈凛月守在寒月宫里，白日望着茫茫雪域，期待熟悉身影出现，一坐便是一整日。夜晚独自而眠，怀念枕边那片温暖，再也没有睡安稳过。
花月臣没有再回来过，寒月宫里只剩下他曾经存在的痕迹。他的衣上残余着他的体香，沈凛月需要伴着它睡才能做个好梦。
梅园里他们的脚印已变得模糊，融雪之后这点痕迹也会消失，就像他一样，从她的视线里消失。
沈凛月是害怕孤独的，一旦习惯了身旁有某个人的存在，脑海里便只剩下想他。
很久很久，日思夜想。
……
沈凛月在寒月宫里等了他五日，距离与系统约定的一月之期只剩下两日时间。她不会杀死花月臣来换取活命的机会，所以她的生命只剩下这两日时光了。
上一世她是心疼猝死的，一切都来不及告别，她就全部失去。这一次她知道自己离开的时间，她想在自己剩下的时间里与花月臣重逢，她想助他重塑玄天冥镜，她想破解洗髓咒，还他平安的一生。
若说对这世界的挂念，她只剩下花月臣一人。二十余日的相处，让她了解了这个叫花月臣的男子，知道他的过往，明白他的期待。只是这一次，她终究要舍下他，他会有多绝望无助？
沈凛月每每思及此处，总会心疼。她对花月臣的感情，更像是对于兄长的那种仰望，习惯了有他依赖的时候，习惯了享受他给的好，习惯了他的亲密、他的调皮，他成了她生命中绚烂的一部分。
有时候她会想起那几次亲吻的瞬间，唇上似乎还残留着那时的触觉。那是她人生里仅有的几次亲吻，因为那个人是花月臣，而具有回忆的理由。
她不厌恶花月臣亲吻自己的举动，她更多的是害怕、是不知所措，她不习惯脸红狼狈地在他面前服软，她没有做好准备。
她坚信自己没爱上花月臣，只是因为对他有依赖、有同情，才不埋怨他的放肆，宽容他的掠夺。
她知道自己不是喜欢花月臣的，至少她这样想。
……
时间总是过得慢，沈凛月又在宫门前候了他一日，天色渐晚才转身回宫。
天边闪来一束青光，突破寒月宫的禁制落在沈凛月身前，拦了去路。
“花月臣已经入魔，你可后悔当日心软？”沈玹面色郁沉，目光凌厉，周身气场透着一股威慑力。
沈凛月轻笑，徐徐答道：“既然敢做便不会后悔，无愧于心。”
沈玹面色更难看了些，怒斥道：“为了他你与天下为敌，你弃苍生要守护的人，现在终于要将天下葬送！你可知花月臣去了何处？”
沈凛月有一瞬的愣怔。人人皆说花月臣心性至恶，将来必定祸世，但她知道灭世不是他的本愿。他始终心怀善意的光芒，从来只杀该死之人，他不是恶人，他不会的。
沈玹拂袖一震，语气威戾：“此刻他正在神域望神台，搭建灭世法阵，意图重铸玄天冥镜，屠灭苍生！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
“他不会的。”沈凛月坚定道。
“从前的他或许不会，如今的他必定如此！他已手握三块冥镜碎片，再加上望神台的那一块，已集齐了所有碎片！
三日前他已打通仙神两界的通道，飞身入了神域，以魔之身，炼化神域残余的神力，以此筑灭世法阵。两日后法阵大成，冥镜出世，便是他血洗天下的时候！他已经如此做了！！”
沈玹越说越激动，语气越发狠厉起来。他突然朝沈凛月靠近了几步，眼神里多了几分她看不明白的温柔。
“阿月，如今这世上能阻止他的只有你了！”沈玹双手突然搭上她的肩膀，言辞恳切道：“这世上只有你和他是神，你们皆是镜灵化身，灵魂同源，可相生、可相克，只有你是唯一的转机！”
他的语气更温柔了些：“阿月，就算你不爱苍生，不顾天下，但你愿意看着他毁灭自己吗？你可知他所筑法阵是何阵？乃是‘天诀阵’！
一旦法阵大成，届时唯有以布阵者肉身献祭，才能开启法阵。阿月，你不是在救天下，你是在救花月臣，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去死么？”
沈凛月被他双手用力摇晃着肩膀，已被他的话吓得愣住。
许久才开口道：“若是可以救花月臣，我必豁出性命。但你也要答应我，一旦危机解除，此生不可再追杀花月臣，天下人亦不得再与之为敌，还他一片容身之所！你可能做到？”
沈玹睁大双眼，反应了一瞬，而后突然笑了，连连点头说：“他不灭世，世不灭他！经此一役，恩怨勾销！！”
沈凛月淡淡嗯了一声。这一回她妥协，不为世，只为花月臣一人。
……
沈凛月与花月臣再次相遇，是两日后，在神域的望神台上。
此时沈玹与鬼君带着数万兵将陈兵台下，沈凛月只身一人飞往法阵上空，直面花月臣。
她呼喊他的名字，她朝他微笑，只是魔化的花月臣已认不得沈凛月，提剑刺向了她的心脏。
沈凛月眼中含泪，用力呼喊：“宫主你看看我，你的殿下来了，你醒醒吧！”
…
五界与花月臣的决战之日终于到来，各界兵马由沈玹和鬼君率领，穿过仙神两界的通道降落在望神台下。数万兵将身披甲胄，手持银枪剑戟，乌泱泱包围了望神台，声势浩大如海潮来袭。
沈玹与鬼君站在阵前，号令三军。沈凛月穿过兵将重围，只身飞向望神台上空，站在那个紫色身影面前。
望神台上，法阵金光闪耀，灵气逼人，即使站在高空仍被波及，站立不稳。花月臣御力倾入法阵，望神台周遭灵光流转，眼看法阵将成。
四枚冥镜碎片悬浮于阵眼的灵光之中，正借力进行最后的融合。神域灵气充盈，正是修复冥镜的绝佳之地，只需一炷香时间，玄天冥镜便可重现于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