黁翾——瓐孍
时间:2022-03-22 08:26:30

  可此时,白无尘却并未站在她身旁,而是被长老们用一种特殊的绳子给捆了起来,按趴在地下。他浑身浴血,遍体鳞伤,气息奄奄的,似乎受创甚重,已是半昏半迷死去活来的形容,看来被擒住时惨遭了好一通严刑拷打,真是我见犹怜。
  场面剑拔弩张,双方正对峙着,亡冥女王一张动人的娇颜似乎也已花容失色,那双明眸只是紧紧盯着被大长老踩在脚下的白无尘,喘着粗气,浑身都要气炸了。
  我同子衿面面相觑,肩并肩慢慢走近时,隔老远就听见大长老那气焰嚣张的嗓门在咄咄逼人:“女王陛下,不是属下有意以下犯上,只是您近几年来行迹愈发蹊跷古怪了,令大家不得不生起疑心。”
  “放肆!”不愧是当了这么多年领袖的人,言出法随的威严真是霸气侧漏:“你自己疑心生暗鬼,不反思己过痛改前非,居然胆敢质疑本宫?你这是要造反吗?”
  她当然是要造反,却不能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只能使用迂回战术,慢慢逼宫。见女王摆出了架子打算用身份压制,连忙做出卑躬屈膝的形容,装模作样道:“陛下息怒,属下自然不敢,只是弟子们异口同声一致声讨,众怒难犯,属下无可奈何,几位长老商议之下,决意恳求陛下亲自裁决,以理服人。”
  她这么有说,身后成千上万的族人们立即符合:
  “就是,女王倘若并未勾结妖孽,为何要包庇这那头蛇妖?还容这树妖在族中逍遥多日,也未下令除去!”
  “女王不仅伙同妖魔欲对本族不利,还肆意抓捕凡人,修炼妖法邪术,此等离经叛道的行径,是为仙家之耻,神祇之辱,天理不容!”
  “女王如此作为,将我们太夤仙族置于何地?这件事若是传扬除去,天上地下哪还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陛下身为女王,太夤之首,非但不能为本族鞠躬尽瘁,也不能为族人们以身作则,反而令本族陷入此种险遭百世唾骂万年谴责的境地,此等不忠不义不分善恶不辩正邪之辈,实在不配为女王!”
  “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咱们太夤族早晚毁于一旦。应当退位让贤,只有正真大才大能之士才有资格带领本族兴旺传承!”
  “不仅如此,还得将她驱逐出族。否则分明是她一人大逆不道,人家听去却以为我们人人都如此,将全族都连累了,我们可没干过这些事……!”
  “……”看来我估摸有误,这些人的存在哪里无关紧要了?实在是至关重要;哪里没有发言权了?其实最有发言权,什么都是他们说了算。
  亡冥女王这边对立的声音也不少,一个劲儿的强调女王昔日为本族立下的汗马功劳,可这些人压根也不知道自家女王究竟有没有干那些事儿,不能理直气壮的反驳对方胡说八道,所以叫嚣起来底气不足,声音小,而且嘴巴数量也不够,看来口舌之争必败无疑。
  亡冥女王见有弹劾指摘自己的人居然这么多,而拥护的人却少之又少,真正信任的却一个也没有,脸色惨白,颇有惶恐寒心的味道。她身为一代女王,却混成这副情状,也真是失败至极了,不得不令人唏嘘。其实从这里便不难看出接下来的事态发展,今日若无侥幸转机,她这个位置多半是保不住的了。
  大长老很满意这样的情景,分明其貌不扬,而今笑起来却格外嘚瑟,好似自己眼下便胜券在握大权也在握了一样,在一旁眉飞色舞:“大家稍安勿躁,我相信咱们女王陛下绝非离经叛道之人,其中多半另有玄机,大家切勿捕风捉影,还是让陛下将一切解释清楚再做定夺罢,咱们太夤族自来同气连枝,绝不能同室操戈自相残杀。”她说得冠冕堂皇,好话坏话都说尽了,好人恶人也都当了,就差没上戏台子唱曲。
  此乃以退为进。她一说完,立即将眼睛转向女王,继续没完没了:“女王陛下,而今流言四起,要想平息骚乱,只有陛下自行其是,以证清白。正所谓清者自清、廉者自廉,我相信陛下还是往日为了那位族人呕心沥血的女王,族人们其实也是万众一心,只不过近日来怪事连连,妖气四溢,难免心头起疑,都道陛下在宫中藏了妖物,陛下不防将惊蛰撤去,如若其内无妖,那便说明陛下无辜,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啊闲言碎语什么的自然也都不攻自破烟消云散了。”
  他这么人模狗样的说了一通,登时附和大躁:
  “没错,女王只要打开惊蛰,大伙儿进去一搜,什么都一目了然了!”
  “正是这个道理!”
  “女王若是不敢打开结界,那一切传言都不是传言,是事实了!”
  “……”
  亡冥女王瞪大长老一眼,目露不屑:“如你所愿,惊蛰中确实住的是妖,这里是本宫特地为那妖辟出来的囚笼。数年前本宫发觉有妖物潜藏入宫,将之擒了,关在此处,为防止其挣脱束缚远遁逃逸,又特地设下惊蛰结界在此。这便是来龙去脉了,不过一桩鸡毛蒜皮的小事,还劳各位长老如此劳师动众,大做文章,闹得人心惶惶……”她正漫天瞎掰,扯得不亦乐乎一番话还没扯完,忽然话锋一转,厉声道:“尔等忤逆本宫,僭越犯上,该当何罪!”
  虽说她威严已做得够足,气势也足,连眼神中的凶神恶煞也足得足无可足了,一堆长老却依然有恃无恐,半点不放进眼里。这不,大长老发言差不多了,那个拍过我一巴掌的长脸二长老又施施然站了出来,皮笑肉不笑道:“原来如此,那确是属下逾越了,实在是罪不可赦,任凭女王处置便了。只是属下心头却有一疑,不知当讲不当讲……”
  “既然你自个儿也不知当讲不当讲,那显然不适合讲,你也就不必废话了。”亡冥看也没看他一眼,盯着大长老:“还有什么异议?”
  大长老丝毫不惧,却也不敢肆无忌惮的盯回去,只好佯装恭谨,装模作样的施了个礼:“不敢,属下只是不解,倘若结界内果然是陛下多年前擒获的妖,为何初时未将之除去以绝后患,反而留它存活至今,惹出这许多乱子?倘若陛下擒获时便直接将之法灭,今日又何至于大动干戈……”
  虽然她说的微有怂样,却是一针见血的指出了亡冥说辞里的破绽所在,亡冥闻言,挑眉冷笑:“本宫做事自有考量,你身为臣子,不恪尽职守,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对本宫不敬,稍后我再治你的罪!”
  她是真怒了,说得恶狠狠的,双下巴也给挤出来了,说完便不再理会大长老,转向群众:“我太夤族是何等重地?岂是寻常邪祟妖魔想进便能进得来的?当日本宫擒那蛇妖之时,发觉其另有不知多少同党潜于族中,为将诸妖尽皆引出,一网打尽,本宫便留了他一命,只是这些妖魔鬼怪狡猾得紧,时至今日,仍未能缉拿殆尽。所以未将此事公之于众,也是不愿闹得人人自危。万幸这些妖魔仍是有所忌惮,未敢在我族中兴风作浪胡作非为,要除之灭之也就不急于一时。”
  我同子衿本想干净利落的闪亮登场将事情给推了,恰逢撞上了眼前这精彩绝伦的一幕。我生平有一项不大不小的爱好,那便是不论何时何地,我都喜爱看人谩骂斗殴,然后在旁边偷笑着幸灾乐祸,尤其骂得唾沫横飞口水直溅不可开交那种,反正骂得越凶我越开心,看得也越尽兴,所以当遇上这种千载难逢绝无仅有的热闹,我焉能错过?立即拉住子衿,屈在一旁做起了观众。
  却听这堆人全拿子衿当枪使,左一句妖魔又一句鬼怪,说都不就是他吗?我忍不住附他的耳:“你而今在太夤族可谓声名显赫呀,扯来扯去都在扯你,三句不离你。”
  他面色一窘,捂着脸无语。
  亡冥女王这番说辞其实理由十分牵强,不过乍一听却堪称天衣无缝,许多人无可辩驳,就连素来言辞犀利如刀的大长老也暂时无言了。不过,人生处处有惊喜,就在大家都暗自点头觉得这个事情闹到这样也该到此为止时,旁边一直安安静静始终不置一词三长老突然插口了,他往前站了一步,将手朝地上奄奄一息的白无尘一指:“而今这同党也已伏诛,想必族中也再没有其他余孽了,再留着那蛇妖亦无用处。女王陛下,既然那蛇妖已无利用价值,就请大伙儿将它拖出来,同地上这只,两只一齐拿三昧真火给焚了,您看如何?”
  这厮说这话子衿登时不爱听了,蹙着眉咕哝:“我怎么就没利用价值了?我现在值钱得很,你们眼下这场唇枪舌战熟输熟赢可得全系于我!”
  他不待我再接再厉的看个尽兴,忽然站了起来,朗声接了话头下去,边接话便往那边自投罗网:“听说你们想要搞事情了,那也不必劳烦大家盲目来搜,本……本座自个儿出来就是,唔,我而今出来了?你们的三昧真火呢?准备好了没?”他大摇大摆的走出去,俨然一副“眼前宵小皆蝼蚁”的睥睨神色,故作高深,装模作样的板着脸,仿佛没将在场所有人放在眼里。
  我暗中翻了个白眼,他也就能出其不意的装一装,还好人家要对付的只是女王,对付你的什么都没准备,你才能嚣张片刻,若是真准备好了,就你那三两重的骨头,都不够烧的……
  他突如其去,所有人都悚然动容,万没料到这妖精如此胆大包天,居然胆敢就这样堂而皇之神气十足的走出来,而且还泄出满身妖气,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其实是一只如假包换的妖精,所以人人都齐相瞩目,人人也都愣了片刻。
  他一现身,所有人脸色都蘧然一变,诸弟子们边拔剑边窃窃私语,长老们有的冷笑有的嗤笑有的哈哈大笑,亡冥女王面色却十分古怪,一副“你好好在里面待着不好吗,出来添什么乱”的表情,嘴角也浮起一抹苦笑。当然,我自是不理他们会因何而笑,也跟在子衿屁股后头缓步而出。
  三长老是个侏儒,子衿居高临下,盛气凌人:“三昧真火呢?快快准备好,老子可没耐心等你。”
  三长老因身量的原因,就算踮起脚尖气势上难免也输了一头,气势一输,他便没自信了,只知吹胡子瞪眼:“大胆,擅闯太夤仙岛,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定要叫你有来无……额,原来是青虺大人,不知大人大驾光临,有何吩咐?”他大约是想说要叫子衿有来无回,却忽然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一脸溜须拍马的神色。子衿微微一笑,往他头顶一摸:“真乖,唔,这边有人起了误会,几位长老说是我同你们家女王陛下勾结,要对你们太夤不利,正要借题发挥逼宫呢。事实可不是这样的,你过去澄清一下。”
  他在子衿脚下咚的一声磕了个响头,这才站起来,径直走到大长老面前,啪的一声,就是一个响亮的巴掌呼了过去:“好大的胆子,敢构陷青虺大人,是为大不敬,该当掌嘴。去,过去给大人认错请罪,求他饶你不死!”
  大长老呆若木鸡,只恨不得将眼珠子从眼眶子里瞪出来。
  不仅她呆了,所有群众包括我也连着一起呆了,呆呆傻傻呆呆益善。
  大长老挨了打,是第一个呆住的,也是第一个最先反应过来的,举起手也是一模一样的一个巴掌痛快淋漓的拍了回去,怒喝:“给我醒醒,中了妖法也不自知,亏得你身为族中长老,居然不济至此!”
  她一语中的,点破了玄机,再场群众们恍然大悟,个个都朝子衿怒目而视,法器蹭蹭蹭的拔了出来,只有有一个人当先领头,顷刻间便能一拥而上。
  “好你只妖精,青天白日大众广庭之下岂容你在此使妖法邪术!”
  “此言差矣。”子衿沦为众矢之的,可面对千夫所指,他居然还能保持一派淡定:“你们哪个亲眼目睹了?我一没动手二未动粗,如何对你们三长老使妖法了?他自个儿把你们出卖了,弃明投暗,自甘堕落,怪我咯?”
  当然要怪他,只有是个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他使了坏,可他说得也是事实,没有人看到他如何作法施术的,包括我也没看得明白,所以心里知道归知道,晓得归晓得,却拿不出证据,说不出个所以然,也无法理直气壮的指控他,无可辩驳。
  他很欠扁的巡视一圈,忽然目光一凌,盯住了那个曾扇过我一巴掌的二长老,慢慢踱过去,笑得奸诈无比,一看就知道又要搞事情了。
  二长老是个沉稳内敛的,精明犀利,有几分真本事,从她隔墙偷听他第一个察觉便看得出来。见子衿走近,他鼻腔里不屑一哼:“虽然本座不知你使了什么妖法,老三是个脓包,故而才让你得逞,但本座可没那么好对付。”
  不给子衿启齿的机会,他眉目一凛,双掌迅速结印,法咒密如联珠的扔了过去,全是降妖伏魔的道家密法,若是打中,只要是妖,仍凭修为再高,可邪不压正、天生克制,总少不了吃一番苦头。
  是时候该我出场了。
  去得早不如去得巧,关键时刻到场比早早到场有意思多了,于是我捏了个移形换影的法诀,径直飘上空中,再从天而降,落在子衿身前,轻描淡写的挥了挥衣袖,轻描淡写的将二长老那些流光溢彩的法咒扫了回去,再轻描淡写等待他尖叫。
  说时迟那时快,其实这番变故不过眨眼之间。不得不感叹一句世事无常,几个时辰之前,他随随便便拍的一掌,我便险些丢了半条命;几个时辰之后的现在,我随随便便挥挥衣袖,也能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果然,被我的灵力一推一弹,四两拨千斤,二长老那些专门用来对付妖魔鬼怪的法咒便连本带利的原路滚了回去,劈头盖脸的砸在他身上,只砸得他手忙脚乱,嗷嗷大叫。也辛亏他这些法咒只对妖魔鬼怪起用,于仙家神祇却无大碍,他硬生生吃了倒不至于身受重伤,但给自己的法术反噬,还无力抵抗,也十分狼狈了。
  我不过是轻飘飘的寒袖一拂,一招撂倒一位长老,足见修为高深,莫可匹敌。太夤族人多势众,却偏安一隅,不关注天下大事,其实就是一群井底之蛙,哪里见过厉害强悍如我的高手?而今大开眼界,一个个都瞧得瞠目结舌。
  这一架大获全胜,精彩无比,漂亮无比,子衿在身后拍手称了声赞。
  可除了他之外,再无别的声音了。
  居然无人欢呼?无人喝彩?秒杀地如此迅速的斗法,难不成还有人见过?
  我瞥眼一觑,就见场面虽然被震慑住了,万籁俱寂,可广大群众一个个却都目眦欲裂,看我如看他们杀父仇人似的,就差抡拳使棒冲上来动手了。
  “她……她不是个凡人嘛,我见过她的,怎地……怎地也成妖了?”群众里平地惊雷乍起这么一个声音。
  “天哪,不是说就一只蛇妖嘛,怎么这么多妖怪!”
  “一个比一个厉害啊……惊蛰里到底藏了多少妖魔鬼怪……看来太夤今日多半是在劫难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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