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眉鬼道——重旧
时间:2022-03-22 08:32:15

  他往后看了看许惊雨口里所谓的“八百精兵”,嘴里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嘲笑:“公主殿下,我们翼人族一级兵部战将皆是精挑细选,万里挑一的精英,各个都是矫勇善战,威猛壮硕的战士。公主殿下这些“精兵”恐怕受不了这些苦,公主请回吧。”
  他说出口的话实在太不客气,陌九气得跳下马欲找他理论,许惊雨拦住他,眼神中两点怒火冲天,即使气得胸腔快爆炸了还是泯然一笑:“将军,此处显然不适合交谈,不如我们回到军营里加以商讨对策,如何?”
  金楼蓑展开手臂,做了个“请”的动作。一行人跟着他们进入军营,主帐内,争吵的声音此起彼伏,听起来吵得颇凶,惹得巡逻的军队频频侧目而视,又不敢多加停留,匆匆离去。
  帐内,陌九怒极反笑:“楼蓑将军,你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我们公主殿下来这一趟是给您添麻烦咯?”啪的一声,茶盏被他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金楼蓑笑而不语,拿起茶盏刮了刮茶叶,仰头喝下。许惊雨坐在右侧上首,低头不语。陌九吵得累了,见谁也不理他,郁闷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时间,帐内安静得可怕,几乎达到落针可闻的地步。
  半晌,金楼蓑差人进来打扫碎片,等来人一掀开帘子,当即跪下磕头:“臣叩见公主殿下!”
  许惊雨看了他一眼,说了声“免礼”让他起身收拾碎掉的茶盏。谁知,忽然听见金楼蓑一声带着讽刺的轻笑,陌九道:“你笑什么?”
  金楼蓑摇了摇头:“别误会,我只是觉得有趣。多少年了,在我的军营里,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都说男人在上战场前给女人下跪可是要晦气的!好在,我这个小兵不需要上战场,否则我们泱泱大国在明日对弈宿星军战一役上成为手下败将,那可太难看了。”
  “说什么呢你!嘴巴不干不净的!”陌九又摔了一个新换的茶盏,横眉竖眼道:“你有病吗?你居然敢这么对公主殿下说话?你以为你谁啊你?”
  “陌九。”许惊雨站起身,踱步来到陌九身前,正面对着金楼蓑,盈盈一笑,搞得座上的将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道:“一月初二,西川之战,将军率领三千大军深入敌营,一举拿下敌军头领之首,堪称大获全胜。三月十八,宿河一战,将军领兵不畏敌军偷袭,强攻至星兰城深入腹地,背水一战,即断了敌军的粮草辎重,更是攻得敌军节节败退,可谓一举两得。即给对方下马威又让敌军因粮尽弹绝而无法继续深攻。五月二十,宿星军来势汹汹,整装待发预备攻入月牙城,是将军誓死保卫家国,仅率五千精兵死守孤城,最终耗时三月之长以敌多我寡的情况下屡屡战胜对手,守住了月牙城,将军实乃当得一句一代枭雄,勇冠三军。”
  金楼蓑不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但是依然被她赞美的话说得整个人有些飘飘然,情难自禁。自古以来,有谁不喜欢赞美之语,尤其是来自美人一顶又一顶的高帽戴在头上,更是神气十足。
  可是,接下来许惊雨话锋一转,让他彻底笑不出来了。
  “可惜,空有一身肌肉,毫无战略部署,有勇无谋,赤膊上阵,即使让你屡战屡胜又如何?咱们的翼人兵士跟随金将军上阵杀敌,指哪打哪,面对敌军的运筹帷幄,面对敌军的突击,我们的士兵很快就自乱阵脚,溃不成军,到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话一说完,帐内一阵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那名跪在地上的翼人后勤兵目光直直投向“能说会道”的公主殿下,眼神流露出崇拜敬重。许惊雨发现他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微微一颌首,那名后勤兵当即缩回目光,脸颊微红,眼中泛起阵阵涟漪,笑意盎然。
  “你!!!”回过神来,金楼蓑两腮鼓动,气急之下直接竖着食指直指天下最尊贵的公主,扬声道:“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你上场打过战吗?你拿过武器吗?你杀过人吗?!有勇无谋、毫无战略?即使我赤膊上阵也总好过你在这里纸上谈兵坐而论道!”
  许惊雨不甘示弱:“即使是纸上谈兵又如何?我带来的八百精兵无一不经过严格的训练,虽然不及你们有优势,但是他们有勇有谋,上得了战场也杀得了人!”
  金楼蓑道:“也包括那几个女兵?”刚刚在营外,他粗略一扫,确实是看见公主殿下还带了几个女兵来。
  许惊雨坚定地一点头:“是,当然包括她们,别看她们只是一介女流,但是论智慧、谋略、胆识,她们无不胆大心细,并不比任何男子差!”
  “行!”金楼蓑一拍案首,如拍下一举惊堂木,斩钉截铁道:“明日与宿星国一战,我期待您的第一战,公主殿下。明日一战您若是赢了,金某退位让贤绝无二话!若您输了,金某只希望公主殿下立即启程回宫,继续当您的金枝玉叶,不要再来染指我的铁骑军营!”
  许惊雨目光灼灼,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一言为定。”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出了营帐,许惊雨叫住那位后勤兵,让他召集在边境之地待得最久,资历最老的将士来。另外,但凡是特别耐操耐寒耐牢的士兵也一起召集来做特别训练。
  后勤兵一口应下,许惊雨看了他几眼,虽然身形相比高大的翼人族来说有些瘦弱,没有一身腱子肉,但是好歹身高腿长。她让后勤兵一起加入集训,话一出口,后勤兵眼睛顿时闪亮亮的望向她:“我真的能上场打战吗?”
  许惊雨不置可否,能不能上场打战一切以实力说话,要是他在她这里过不了关,上了战场也不过是送死。她没把话说明白,突然生硬地转移话题道:“不如你和我说说,你们翼人族是从几岁开始训练的?又是用什么标准来通过选拔成为一名士兵的?”
  后勤兵挑了几个重点来说,翼人族从十四岁开始,他们便要进入“新兵营”接受训练,一旦通过体能测试便直接送往校场,无论男女老幼,下至十四岁,上至六十岁,只要手脚仍是敏捷,拿得起武器便要直接上战场。所以几百年来,翼人族后代子孙稀少,人数不超过十万余人。
  说实话,这样的制度其实很不公平。许惊雨一直以来都希望能靠一己之力打破这种虚假的平衡,谁说只有翼人族能上战场,他们这些百姓只能躲在他们身后安度一生。虽为女儿身,但是未免就不能有男子一样的气概上战场打退敌军的勇气。
  她召集来的女兵各个皆是如此,多是好打抱不平,孤勇飒爽的女儿郎。
  夜,越来越深。边境之地,积雪覆盖。平静的湖面无波无澜,一队辎重部队押送粮草兵器至边境线,宿星军和神女军队在这里维持着一场持久战,长达三四月,他们的军队在长期从缺粮食和兵器的情况下,每个宿星士兵饿得面黄肌瘦,啃土吃草,甚至没有力气拿起弯刀弓箭,被有勇无谋的翼人军打得丢盔弃甲,节节败退,死伤无数。
  辎重重达千斤,踩在冰脆的白雪上咯吱咯吱的声响,在黑夜里显得特别大声。有个士兵不自觉地看向平静的湖面,悄悄对身边的士兵说:“我觉得有些蹊跷,好像有敌军埋伏!”
  士兵推着千斤重的粮草武器直喘得翻白眼,沉声道:“你以为我们为什么深更半夜运送军资?翼人兵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脑子里只有上战场杀敌的念头,干不出埋伏这种事!要不是这样,我们宿星不过蕞尔小国,仅靠寥寥几万士兵和神女国负隅顽抗至今,你以为我们的国主,我们的军师像他们的士兵一样脑子一根筋,只会蛮干吗?打战靠的是谋略、胆识和智慧!哎,说了这么多话,嘴巴都要被冻僵了!”
  那名士兵没有再说话,看了看平静无波的湖面,又看了看覆盖着皑皑白雪的丛林,心生疑惧,总觉得那里隐藏些什么……或许,是他多虑了吧?长长的队伍悄无声息地行走在雪地上,等走到湖中心时,全队原地停下整装待发。
  这时,异象突变。
  只见原本平静的湖泊突然蹿出许多黑铠甲士兵,数十士兵跳出湖面拔刀相杀,直把宿星军杀得个措手不及。有些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神女士兵一剑封喉,倒在雪地上动弹不得。
  饶是神女士兵动作再快也引起后方宿星军的注意,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里遭到神女士兵的伏击,等他们操着兵器冲上来与敌军一战时,皑皑白雪下的山谷突然唰唰展开无数双雪白翅膀,几乎和雪景融为一体的神女士兵全部飞身跃起拉弓射箭,一瞬间,刀光剑影,弓箭争鸣。
  “杀!!!”
  磅礴的士气高昂回荡在山谷之中,荡气回肠!
  “他娘的这些神女兵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怎么忽然就蹦出来了?!”
  “他们藏在湖里!藏在雪地里!所到之处皆是埋伏啊!”
  “救命啊!救命啊!他们是疯了吗?冰天雪地里藏在这种匪夷所思的地方?!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这一战,直打得宿星军落花流水,大败亏输。神女士兵截了他们的粮草兵器,此出攻其不备,出其不意的袭击之战出奇制胜。
  但是,不过片刻,他们听见山谷之中传来无数嘚嘚马蹄声,整座山谷都被震得抖三抖。一转眼,无数兵马磨刀擦枪奔腾而来,不过一瞬,千军万马,决一死战。
  陌九抬手杀了一个宿星兵,转头对着许惊雨大吼:“他们的援军怎么会来得这么迅速?就像……就像……” 就像有人事先通知了他们一样!
  许惊雨横剑格挡直朝她门面而来的弯刀,叮的一声脆响将弯刀飞抛出去,而后她一剑刺穿宿星军的喉咙,星星点点的鲜血喷洒在脸上,仿佛热得灼人。
  许惊雨眼睁睁看着对方倒下,手还有些颤抖,不消多想,又立马挥剑斩杀下一个朝她袭来的士兵!短兵接战,戎马关山!在砍下一个又一个士兵后,山谷中一阵兵荒马乱!
  她提剑跑至最近的一名士兵身边,单刀直入:“信号弹,你有吗?”
  那张脸转过来,竟是那名后勤兵,他将信号弹从怀里掏出来,道:“公主是想召来界碑关的援军来?”界碑关有一支军队驻扎在临近边界线的山丘上,一来一回不过一炷香时间,虽然宿星军出乎意料的来了数倍之多,但是若有援军助阵,他们未必不能赢。
  一颗信号弹凌空飞射而出,在空中画出一颗红色六角星!过了惊雨久,一连发射了五六颗,但是连神女国援军的影子都没看见。许惊雨眼见己方战士快要撑不住了节节败退,伤的伤,死的死!
  鲜血染红了战袍,战鼓雷鸣,呐喊声中,沉闷的鼓点和刀剑声在耳边远去。她提着剑,杀出一片血泊,刀光血影拦不住她,许惊雨第一次上战场,昇旗猎猎,血将雪地染成红色,尸首遍野。
  “公主小心!!!” 有人从背后抱起她唰的一下往天上飞,往下看,那个企图从背后偷袭她的人已经被一刀砍死。许惊雨看了看抱着她的人,“后勤兵?”
  “淮落,我叫淮落,公主殿下,我们小时候,见过的。”
  许惊雨凝神戒备下猛不丁听见他的话,眯着眼睛看了他几眼,试图从他的眉眼间找出些熟悉的轮廓,记忆中,忽然晃过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还没等她想起来,淮落在半空中躲着飞来的流矢。
  突然,他的身体在半空中顿了顿,一支箭羽直插|入他的肩膀,他闷哼一声,依然紧紧盯着下方,“阴兵?”
  许惊雨忙往下看,从左方山谷中有一队身穿铠甲的士兵整齐有序地向前冲刺,手拿长矛,面容惨白。他们的动作很快,一瞬间就走出几丈远。
  阴兵游世,大祸临头。
  传闻,很久以前,有一蕞尔小国在某一场战役上,突遇阴兵。老一辈人说过,阴兵乃至邪之灵,意为不详。更有传言,阴兵生前曾是十恶不赦的罪人,死后将功赎罪成为阴兵为地府效力。
  所以至邪之灵出现在战场上,不是拿你命,就是降祸难!自此,那蕞尔小国从此消失在历史大流里,彻底被磨灭了踪迹。
  阴兵并没有在战场上过多停留,但是有那么一刹那,许惊雨分明瞧见他们所过之处,一道黑气缭绕,随后神女士兵就直直望后倒下,整个人像被吸光精气血肉一样变成干巴巴的尸体,只剩下一层薄薄的干得起皱的皮肤包裹着骨头。
  看着这种场景,背后一股寒意直冲脑门,许惊雨简直头皮发麻,连头发都炸了起来!战场上,宿星军早已退兵,不见踪影。剩下的,全部是一个一个倒下的神女兵,皆被吸食成干尸。
  “……杀了我!喂!过来杀了我啊!” 许惊雨在淮落怀里直发抖,说出口的话被风一吹散,抖得不像样,“我是神女国的公主!来杀了我!杀了我!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东西,你们是阴兵也好,大祸临头也好,休想再虐杀我国士兵!过来啊!杀了我啊!来啊——!”
  “公主……公主……别说了别说了!” 淮落抱着公主的手越搂越紧,“别引起他们的注意,我们……”他顿了顿,底下有好几百个阴兵,风雪很大,堪堪遮挡了些他们的身影,可偏偏有个阴兵抬头往上看了他们一眼。
  仅仅一眼,足以吓得他们肝胆俱裂。阴兵的眼睛睁得很大,眼周一圈红血丝,皮肤惨白,一身森森铠甲说不出来的瘆人!许惊雨挣扎着要从他怀里出来,淮落差点儿抓不住她!
  他们可是在半空中,公主这是想要摔死吗?
  来不及多想,淮落拍着翅膀直接飞走了。许惊雨道:“放我下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神女兵被这些鬼东西活活吸食成干尸!放我下去!”
  淮落以最快的速度往军营飞:“恕臣做不到!在这里放下公主必然逃不过一死,不如拼一线生机返回军营再议!”
  许惊雨忽道:“……那他们呢?”她有如喃喃细语:“他们都是我带来的士兵,他们呢?他们……就该死了吗?”
  淮落眨了眨眼睛,第一次上战场就遇到这样的事情,他无法不难过。寒风凛冽,吹得眼睛很干涩,一点泪水都没有。他们终于赶在天亮后,回了军营。
  
 
第30章  第三十章
  待在军营的这段日子,是许惊雨不想再去回忆的。
  从山谷中回来的士兵寥寥无几,陌九被一名翼人兵一起带了回来,所幸没有受伤。
  这段时间,许惊雨过得浑浑噩噩,在军营里等着皇宫里的人来接他们回去。有一天,许惊雨偶然发现了金楼蓑的秘密。
  许惊雨将这个秘密带回了皇宫,仅仅过了两个月,军营一则丧讯飞来皇宫,金楼蓑歿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