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酒虽然又甜又淡,但喝了这么久,他的脸颊、耳侧,也稍稍泛红,墨眸湿润,连伪装时点上的那颗红痣都不那么张扬妖异了,唇红齿白,柔软俊美。
酒壮怂人胆,贺离恨一会儿要跟她坦白一件大事,喝酒全当助威了。
梅问情起身告辞离开,自然地勾开他腰带丝绦上打得活结,像往常一样握住他的手。贺离恨先是乖顺地让她握住,随后仿佛又迟钝地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转过来回握,将梅问情的手牢牢地扣在掌心,并道:“你慢点,我有些晕。”
他喝了酒,嗓音有点哑,叫得人耳朵都酥了。
梅问情怔了一下,然后凑过去低声道:“我抱你好不好?”
贺离恨似乎考虑了一下,然后回神,立即道:“不行,出门在外……”
没能把人哄得松口撒娇,梅问情大为遗憾,但也只是纵容着、喜爱着他的有主见,忍不住顺了顺他的发尾青丝。
两人走后,被塞了一肚子狗粮的云雪凤再度长长叹气。她拿起那张邪道榜名单,翻转过来,背面则是天才英杰榜,其中之前提到的剑道天才沉萱正在第三的位置,不到三百岁,已经踏破金丹、进入元婴境了。
“沉萱,上一个剑道天才闵淑贞就是在这个境界陨落的,若是能进入化神,说不定先生会将她视为亲传弟子教导,就看这个沉萱有没有这个福分了……”云雪凤低声自语,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梅问情对那位郎君的称呼,其中夹杂着一两声“贺郎”。
她立刻联想到梅先生对前任魔尊颇为不同的询问,心中冒出一个荒唐的猜测。即便荒唐,但她这只雪凤凰的第六感却非常强烈。
云雪凤看了看眼前温过了酒的炉火余烬,又低头看了看天才英杰榜单上沉萱的名字,忽然觉得,这位天才的前途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一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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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出丹蚩楼后,那只巨大的蜘蛛妖物还守候在原地。
罗睺魔府的歇脚地十分难找,与各大门派做背书的云生结海楼不同,这里的客栈酒肆大多是魔修或邪道中人经营,里头的规矩极乱,甚至有些根本就是黑店。
在种种筛选过后,几近日暮之时,贺离恨终于寻到一家还算规矩的客栈。
临近黑夜,价格昂贵倒在其次,只是这客栈房门一敞开,眼前便是暗酒红色的烛火灯光,墙壁镶嵌着各色的柔和夜明珠,一张巨大无比的床榻摆在正中,看起来便十分绵软,旁边没有书案,只有一张造型奇特的铁架子,上面摆满了……床笫之间的欢愉用具。
甚至还焚着一点儿淡淡的催情香。
梅问情认真审视,仔细参考,贺离恨大脑发麻,心脏乱跳。
他扭过头看向接引上楼的小妖,浑身磷火、光芒四溢,没有五官的小妖从磷火光芒中组合出一张嘴,声音嗡嗡作响、谄媚无比:“这是我们客栈特意为道侣准备的合欢之所,可以尽情双/修,物品齐全,对儿郎们也关怀备至……”
贺离恨咬了咬牙根,忍住自己想抽飞它的坏脾气:“能不能换一间。”
小妖呆住了,它从干这行起,就没见过对这配置不满意的。哪一个身份实力较高、处在优势地位的郎君,不想着赶紧哄着女人上床生孩子的?本来郎君们就对女伴有天性的依赖和渴望感,等有了孩子一捆绑,娘子们再想移情别恋就难了,到时候一生一世一双人也有机会,郎君们大多便能安心。
小妖呆滞半晌都没回答,贺离恨深吸口气,还欲再问一遍,没说出口,就被梅问情拉进房内,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门扉一关,房间内更是盈满一种淡淡的暗红光芒,将皮肤都映得润白泛粉,透着一股清浅的红晕。
贺离恨喉结轻微地上下移动了一下,酒劲儿、灯光、加上一点催情香,这气氛莫名地就怪了起来,他就算想要立刻张口坦白,也一直憋不出话来,欲言又止几次,只得坐到了床边上。
这床是真大啊。
足够滚好几圈,从这头翻到那头,就是闹腾个天翻地覆也摔不下去。
他看着梅问情重新点起一盏小灯放在床边,中和了室内的暗红光芒,随后卸下臂环、披帛,随手搭在屏风上,再抬手取下发簪。
她刚刚碰到那支梅花簪的簪尾,就被另一人按住了指尖,听到侧后方传来贺离恨的低语:“我来吧。”
梅问情便垂下手,心安理得地稍微低头,她转过身,目光盯着贺离恨润泽的唇、再徐徐上移,路过他高挺的鼻梁、纤长的睫羽,还有薄得仿佛一抚便会泛红的眼尾,肌肤从白皙中透着淡淡的粉,不知道是环境光的笼罩、还是因他本人就有这些瞧起来十分娇柔的细节。
从前,她并不觉得坚韧内敛的贺少侠能被娇柔这两个字形容。
梅问情安静凝视,仔细端详,等到贺离恨取下她的发簪、道冠,放到一旁,视线移下来碰到她的腰带时,两人的视线便忽地对上了。
贺离恨动作一顿,喉咙间莫名地干渴,他捻着对方衣衫的一角,双唇动了动:“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这么郑重的开场白,理应是一件大事。
梅问情望着他:“我也有件事得跟你说。”
贺离恨点了点头,但没觉得还有什么事能比自己接下来说的这些要更严峻隆重。他没立即开口,而是把她腰上的配饰玉珏、绶带香囊,一并摘除,然后环抱过去,从后侧挑开盘扣。
他的身躯贴过来,有一种很是温暖的热度。梅问情感觉到他胸膛里跳动的心声,急促、紧张,仿佛又很决然。
盘扣开了,衣带落地,他的手却环绕紧,没有移开。
“其实……我不是一个杀手。”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