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说,“遇到你,有幸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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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问情也不清楚段归跟凌红药聊了些什么,总归这女人还是听劝的,带走段归回去的时候,也不见她剑拔弩张、死不放手了,反而重新蒙上面纱,只用那双眼睛频频看过来,憋着劲儿跟段魔君眉目传情。
段无声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意思,他接续好了琴弦,又整理仪表,温文尔雅,看起来十分贤淑,只是不好意思对上凌红药的眼眸,表面上只客客气气地告别,还有就是谢过她前几次的相助。
在凌红药的目送之下,终于离开这片终年风雪的寒川。
回到丹蚩楼后,梅问情倒是没有第一时间就将这么一个妖族灵兽放血,幼龙尚小,还需要在她身边稍微豢养、盘桓一段时日。
原本就是为烛龙而来的云雪凤不知所踪,只不过表面上只是丹蚩楼的一位星师悄然离去而已,没有被段归放在心上。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段魔君一边重新铸造自己的日月瑶琴,一边陪同着尊主重修。
七日后,梅问情实在无趣,便也进入这准备好的苦修之地,没见到什么清净密室、磨练心智的法阵、也没看到所谓的冷屋石床,而是珠玉绮罗遍地,人偶侍女在旁服侍,到处都是有价无市的昂贵宝物。
这是段归的私人密藏,里面究竟有多少奇珍异宝,连灵石玉精也无法估计。
梅问情对自己的思想产生了一定的怀疑:“不是清修之地吗?”
段归道:“是啊。”
贺离恨似乎见怪不怪,没懂得梅问情的疑虑从何而来。
她抬起手,用拂尘的尘尾轻轻敲了敲桌上的明玉珊瑚,端起架子一本正经地指责道:“清修刻苦,你们弄得这么奢侈华丽,到时候就只顾着贪图享受,不记得面前的道了。”
段归不大赞同:“未必要身心俱苦才能修成,何况尊主已经是重踏旧路,不需要那些形式上的东西,只要舒服得当,自然水到渠成。梅先生讲得是道修们的性情习性,都太装腔作势了。”
梅问情看向贺离恨,见他沉吟不语,待段归说完,居然也点点头。
她忽然明悟一般:“怪不得要对你们喊打喊杀,大家都遵从训导磨练自身,持正清修,你们魔修这么浪荡不羁,居然修行得如此顺畅享乐,有些人天赋不及、又羡慕这样的环境,自然心中不平。”
贺离恨:“这是修行习惯不同而已。”
他一心向往大道,虽是修魔的根基,但对于很多事的看法都非常纯粹,倒是段归在贺离恨死后独自经营丹蚩楼,一退再退,听了许多嘲笑与闲话,对世情有更为细致的了解。
他道:“看似贪图享乐,却是因为旁门左道的修行大多在魔府之中,大环境如此残酷恶劣,身死道消的人数是修真界其他区域的几十上百倍,能活下来,心性早已磨得坚若磐石,再不需要苦修为助。而那些安宁平静长成的正道子弟,连些背叛、偷袭、坑蒙拐骗都没见过,心性稚嫩,才大多需要静思苦修来磨练。”
话到此处,已经非常清楚明白。段归苦笑一声:“如果有得选,我也想和平安宁,不必担忧明日睁眼,头颅是否还在项上。”
他分析得很有道理。
梅问情想了想,发觉自己误会了所谓苦修之事,便突然拉过贺离恨,跟他在一旁低声讨论:“那何必就你们两人,带我一个?如此诱惑的环境,多我一个也不多。”
贺离恨很有原则,面无表情:“不行。”
梅问情:“为什么不行?你看,美食佳肴、灵丹妙药、充沛灵气,都不影响你潜心修行,怎么就我被拒之门外,每天只能晚上见到你?”
晚上见她,已经是很大的一桩让步了,段无声时常在耳畔殷切提醒,生怕尊主的心志受到女色消磨,被爱情的诅咒浸泡得不思前路。
贺离恨虽然不会如此,但还是摇了摇头,非常坚定:“真的不行。”
两人四目相对。
梅问情对他上下扫视一番,忽然道:“你厌倦我了?”
贺离恨千想万想,想不到她能蹦出来这句话,下意识地睁大眼,感觉身心都被一道雷轰得炸了一下,耳朵里嗡嗡乱响,连忙捂住她的嘴,又气又急:“怎么说这样的话?那怎么可能?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诬陷我!”
梅问情让他捂着嘴,转着手指里的拂尘玉柄,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甚至还用唇轻轻地亲了一下贺郎的手心。
贺离恨嗖地收回手,耳根泛起血色,连眼角肌肤上都透着一股情绪上涌的薄红,就像是一把冷冰冰的、淬了火与血的杀人之刀,突然系上柔软的丝带、缀上精巧的穗子,俯首敛锋,在掌控者的视线下伪作一件美丽的爱物。
他不是有意的,但这种无意反而十分勾人。
梅问情心中泛起道道水波,涟漪层叠,居然也品味到了一丝心痒的滋味。她凑到贺郎耳畔,锲而不舍地吹枕边风:“段归懂什么修魔,还是我陪你,我知道得多,我什么都懂。”
好在段魔君没在两人近处听着,而是懂得避嫌地让出地方,否则一个“名门弟子”、“客座长老”的口中,竟然冒出这种话,能把真正修魔的段魔君气到失语。
贺离恨倒是不气,他对梅问情的无所不知早有体会,没觉得她的话有什么不对,只是迟疑了半晌,透露道:“其他事物于我而言,不过是镜花水月,一戳就破,远远比不上我重回寂雪冰池、手刃仇人的心志,但若是你在旁边……我总是……”
他愧于出口,停顿片刻,道:“我总是分心。”
梅问情领悟了他的意思,先是思索片刻,随后忍不住唇边微扬,抱着贺郎不讲情面地狠狠亲了两口,将这张软乎乎的唇磨得红润,才陷在他颈窝边闷闷地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