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离恨目露茫然,又想起梦里梦见的。自己之前问她金纹的来历,她还说忘了,她身为阴阳道祖,不受时间变幻的影响,怎么会忘了呢?这种事都能不记得吗?
“你应该高兴。嘶嘶。”小蛇继续吐着信子,恨铁不成钢,恨主人这口父凭女贵的饭险些吃不上,“你还不赶紧跟人家道歉。”
贺离恨一边松了口气,至少知道梅问情对孩子的态度还是很好的,一边又一下子知道了她的身份地位,有点儿没法立刻面对她——这种都不是门楣的问题了,梅问情这样的身份,自己要生她的孩子……
这件事听起来就有点儿天方夜谭,有些难以相信,甚至不知道肚子里这个崽儿生下来会不会比他自己都强……
“道歉倒是没什么……”
贺离恨刚说到这里,魔蛇就添柴加火、添油加醋地道:“她说你这么做不对,她可是生气了,说不会给你好脸色看的,还不主动一点?”
原本就算难以认清现实,无法面对,贺离恨都尚且可以镇定下来,结果小蛇一说这种话,他孕期敏感,就心慌得不行。
正在此时,门口响起梅问情跟小惠的交谈声,贺离恨心中念头纷杂,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见她,脑中浮现出一个硕大的字:“跑!”
门声响起之前,他便施展了一个隐匿之术,屏息凝神,思索着应不应该留书一封,说自己出去散散心,再找机会逃跑,不管怎么说,距离产生美,各自稍微冷静一下,说不定梅问情就不追究他了。
就算再温柔的女人,这时候肯定也是要树立自己的权威的。
所幸她只说了两个字,很快便出去了。
看看,这个态度,一点儿也不着急,估计不是心中憋火、就是板着脸想教育自己。贺离恨自认为智慧无比,不上她的当,也不吃她的苦,等人走了才爬出来。
过了大概片刻,梅问情和小惠的声音都停了,似乎有一阵脚步走远的声音。
贺离恨走到客房相连的静修室,悄悄观察了一下,后门被锁了,旁边有个小窗户。他推开了后门旁边的小窗,身姿矫健地翻了过去,然后一转身——
他的腰身倏地被一只手揽紧,一把按进了怀里,似乎守株待兔已久。
经验老到的猎人用手贴在他的后颈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低声道:“让我看看,这是哪只逃跑的小兔子啊,还揣着一只小兔子,就敢蹦蹦跳跳啦?”
梅问情的另一只手从腰侧绕过来,放在他的小腹上。
她的手明明总是发冷,这时候反而是温暖的。贺离恨的身躯仿佛潜意识似的麻木了一瞬,看来终究逃不过她的惩罚和训斥,他低着头,无精打采地哼了一声:“……诡计多端。”
第56章 .记仇“我就是道理。”
贺离恨被她带回房间里。
他如同一只被揪住耳朵拎起来的兔子,心里的念头千头万绪翻来覆去、都要熬成一锅粥了,表面上却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反应,也没先开口。
梅问情将他按在床榻上,然后拉开一张座椅坐下,拿出了三堂会审的派头,面带微笑地注视着他。
贺离恨稍微抬起眼,假装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见梅问情脸上还是那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心里略微忐忑,随即想到自己在那个模糊视角见到的一切,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底气,决定先发制人:“骗子。”
梅问情挑了下眉,准备看他怎么发挥。
“你既然有这样的身份,事事都要我出头动手干什么?你招招手不就解决了?”贺离恨面无表情道,“上次跟我说是要以诚相待,结果你……”
他话语一顿,突然发现当时她是说得实话,自己却没相信,停滞了一瞬,又迅速接上:“总而言之……是你有错在先,道祖大人。”
梅问情发现他睡了一觉,居然能把自己的身份睡出来,颇为新奇:“要不你再躺回去试试?感觉变聪明了。”
贺离恨语气绷紧,郑重道:“我在追究你的责任,不要逃避,听到没有。”
“哎呀,可是我已经跟你说过我的身份了,是贺郎你不肯相信。”她温声道,“之前在人间,你不也是一口一个无情杀手、一口一个江湖少侠,魔尊大人,你比我好到哪里去啊?”
贺离恨很想反驳,可她说得实在又很有道理,于是哑口无言,沉默了半晌,又道:“既然你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我,可你却不记得,是真不记得,还是不愿意告诉我实情?”
梅问情重复道:“都是为了你?”
贺离恨观察着她的神情语气,思索了一会儿,发觉她似乎真的不记得,更有些迷茫不解,不知道事情原委究竟如何。
“你都知道了什么。”她道,“或许我还不知道呢。”
就算道祖大人的信誉岌岌可危、像是小火苗一样脆弱,但她既如此问,贺离恨也没有隐瞒的道理,便将自己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她。
梅问情闻言,屈指抵住下颔,目光略微发散,静默沉思了许久。她的眼眸本是乌黑,在沉思之间,逐渐映出一轮阴阳倒影,她身上的金纹略微颤动,显示出一股接近模糊的感觉。
在贺离恨所感范围之内,周遭的灵气如同疯狂一般涌来,但却没有灌注进她的躯体,而是尽数冲入她掌心,似乎在凝聚汇集起什么,但在凝聚中途,金纹停止颤动,这道磅礴灵气骤然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