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离恨站起身,当着掌柜娘子怔愣意外的视线,没什么表情地道:“对,她不会武,人又文弱,你得跟我谈。”
第15章 .月郎你这个不要脸的男人。
她不会武?还文弱?
掌柜娘子瞪大双眼,游移不定在两人身上梭巡,最后还是没把满腹疑问说出来——她自然能闻出这位俊美郎君的身上也有那股香灰味儿,但她以为这是他跟梅问情亲热沾上的,全然把他当成了一个花瓶。
两人一谈起来,贺离恨心思缜密,询问详细,她才收起轻视之心,和盘托出。
这掌柜姓胡,是一只意外吃了天地灵物而开智的狐仙儿,她当年炼化了口中横骨,讨口封时正好遇见司天监祭酒,祭酒娘子说她像个人,狐仙儿才得以化形,也是因为这样的一个机缘,她便入了司天监的登记造册当中,在驿站旁开了这家客栈,实际上是司天监的联络人。
胡掌柜有些本事,这么多年来将过路的这片安全区域保护得滴水不漏,井井有条。此处驿站并没有放置震慑邪祟的宝物,其实是有她在才能得以安宁。但就在蝎娘娘从此处过道之后,越来越多的鬼物、地仙受迫于她的淫威,事态也越来越难以掌控。
十日之前,胡掌柜受到了司天监密令,让她协助朝堂派来的巡逻使诛杀四门鬼王、夺回许州城的实际控制权。但这狐仙儿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本领,觉得此行太过危险,这才请求立场相同的高人相助。
梅问情诛杀了屈服于蝎娘娘的地仙,无论是能力还是立场,都是难以放弃的最优选。
“巡逻使……?”贺离恨侧耳倾听,疑问道,“是修行者么?”
胡掌柜愣了一下:“这世上虽然有些修行者,可修一辈子最后也是个寿终正寝,大多没什么本领。平常的妖物修炼到能化形,就已经极为罕见。司天监的巡逻使不是修行者,更不是人,而是受命于皇帝的一种诡异之物,我也难以说清那些东西都是什么。”
不是人?
贺离恨扭头看了梅问情一眼,见她没有说话,那应该确实如此。
胡掌柜:“这天地灵力太弱,寻常修炼几乎没有前途,但要是吃人噬魂,可就能大大进益了。那四门鬼王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血肉魂魄,才能养出鬼气滔天的模样。”
四门鬼王中所谓的四门,是指八门中的杜、死、惊、伤,属于奇门遁甲中的四门。在鬼物的等级划分当中,每炼化了“一门”,就少了一种弱点,便更难剿灭一分,比如这个蝎娘娘,她既炼化了杜死惊伤,那这四门相关的术法、异物,便伤不到她。
看来人间的修行方式极为有限,若是在修真界,能制服这鬼物的方式何止百种。但以他如今的伤势和水准,贺离恨顾忌着此举危险,并没有贸然答应下来。
两人谈论半晌,将事情说了个大概。就在贺离恨权衡利弊,未曾出言时,身旁的梅问情忽然问:“掌柜的口中说着心急如焚,可看见我之前,却在外头搞那档子事儿,你就是这么等我们的?”
胡掌柜面露尴尬:“两位见笑了,我就这点爱好,一日没有发泄出来就脾气暴躁,压制不住兽性,发作时甚至会伤人性命。你们看到的那个郎君也不是良家子,他名叫月郎,在我这里讨生活,揣摩观察着过路的女郎们,他好待价而沽。看哪个娘子心软、或者有几分银钱,月郎说不定还急着爬上人的床,被领回去做侧室、宠奴,也好过这里风吹雨淋。”
“堂中那么多娘子,他这么久没看上别人,说不定对掌柜的你也有几分情意。”梅问情道。
胡掌柜转而看了贺离恨一眼,咳嗽了几声,意思是“女人的话题别当着你夫郎的面说”,梅问情倒不在意,她看贺离恨听得比她还认真,就知道这男人脑子里没多少避讳的想法。
梅问情没说什么,胡掌柜也就顺着说了下去:“月郎的命也很苦,他跟着的妻主大多命短,在这条商路上跑个一两年,有的出了意外、有的累死病死,稀奇古怪地就没了。他找上我,不过是因为我能让他在客栈里白吃白住而已。”
因为有贺离恨在场,所以胡掌柜说话还算客气,这话要是往难听了说,那男子其实是个卖笑营生的荡夫。
贺离恨沉默不语,也没什么表情。梅问情则是思索了一会儿,道:“我想见见这个月郎。”
胡掌柜大为诧异,她的目光在贺离恨身上停了停,见这位贺小公子绷着脸面、一言不发,又看了看悠闲淡然的梅娘子,不知道在脑海里想了什么,拉着梅问情到一旁小声道:“姐们儿,不是我非要管闲事,就算你要找外头的,也不能让你夫郎在旁边看着啊,这他不委屈吗?”
梅问情扫了她一眼:“你还真是个只长色/欲不长脑子的狐狸精,我就只是见他一面。”
胡掌柜有些不信,但不乐意掺和她的家事,何况她也指望着这对夫妻能帮忙,只好道:“那小爷们怪会缠人的,你别着了他的道。”
梅问情点头应下。
胡掌柜这便出去叫人,不多时,门前笃笃地响起几声很轻的敲门声,不等人开门,月郎就悄悄推开房门。
胡掌柜没有跟过来,只有这男子一人。他生得文雅清秀,墨眉薄唇,甚至有几分书卷气,身上仍然是跟胡掌柜在外野合时穿得那件青衫,外头披了个女子样式的厚绒披风,应该是胡掌柜给他的。
月郎看见梅问情,先是眼神微亮,而后又瞧见贺离恨,怔忪着不知如何是好。他拢了拢领口,躬身向梅问情行礼:“月奴问梅娘子好。”
贺离恨盯着他看。
梅问情道:“好,起来吧,坐。”
她语调温和,和颜悦色的,别的郎君看了只觉得她美貌温柔,人又好说话,只有贺离恨面无表情地换了个坐姿,心想,装,接着装。
月郎乖巧地坐了下来。他虽然拢了衣领,脖颈上却还隐隐约约有之前留下的痕迹,对一个郎君来说,这样的行径几乎可以称之为放荡了。但这男人神情又柔弱无辜,好像全然不知道一般。
梅问情道:“你是做什么营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