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离恨含糊地应声,跟蛟女保持一个有点儿奇怪的安全社交距离,道:“日游神……那不是游荡人间、记查善恶的凶神么。”
蛟女道:“是世外灵国之神,你看。”
她抬手指过去。在那群雪白衣衫的中间,有一人穿着五彩斑斓的法衣,手中拎着一张长幡,幡上布满奇异花纹,它男女难辨,面目模糊,似乎在维持秩序。
两人正望过去,那日游神如有所感一般,突然转头看向两人,它将戴上玉坠的鬼物放走,身躯漂浮着向两人面前而来。
日游神停在两人面前,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堆,但神奇的是这些话穿过云雾,居然在两人耳畔清晰地形成了语句,能够听懂。
它道:“你们俩是新来的吧,今日的新人由我教导,这是国主赐予给你们的宝物,有了它,修行就能一日千里,事半功倍。”
说罢,它掏出两枚跟那群人一模一样的吊坠,递给他们。蛟女不明内情,自然接过去立即戴好,贺离恨同样接过,指腹却悄悄摩挲着上面的阵法痕迹。
梅问情在壁画外面,只能看到他接过了什么东西,这玩意儿太小,壁画画得不清楚,便问:“是什么?”
贺离恨不能单独回复她,便抬头向日游神问:“请问,这个玉坠可有名字?”
日游神盯着他道:“我们唤它聚灵玉,你要是有别的名字,也可以自己起。”
说罢,便转过身,从它混沌身躯的腰上又伸出一只手挥了挥:“快戴上吧,跟我来。”
贺离恨这么一问,梅问情便心中了然,知道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便轻声叮嘱道:“戴上之后用蛇刀破坏法阵,不能让它完整留在你身上超过半个时辰。”
贺离恨虽未应声,却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两人跟随日游神向前,在带路的过程中,化为魔蛇之身的小蛇从贺离恨的袖口钻出,蛇牙上的毒素悄悄注入玉石中,毁掉了上面的法阵,随后又钻回他衣服里。
日游神带着两人来到一个房间之内,将两人从住处居所、修行之地,到处介绍了一番,又指着不远处的建筑道:“那个是善堂。你们安顿下来以后,可以去善堂接取任务。”
任务……贺离恨顿时联想到了许多事,他等到日游神完成接待之后漂浮着走远,便跟蛟女分头行事,率先进入了善堂之内。
善堂内漫天用白色丝线挂着木牌,每个木牌上流转着金光,在大堂最内侧有一个极高的柜台,一只金色蟾蜍正蹲在柜台上,口含金币,猩红眼眸一瞬不眨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壁画小人进入了建筑中时,梅问情便看不到他,只能从旁等他出来。
她身后的万重雪划下一道界限,擅自越线者尽数碎成粉末,成为冢中枯骨、剑下亡魂。
贺离恨在善堂之内,先是扫了一眼那只金色蟾蜍,随后伸手从悬挂的牌子中抽取一个,看到上面排列着的文字迅速组合,化为他能看懂的字迹:
“赤色任务贰壹玖:进入人间,将清宁观的观主之女引渡入灵国,成为她的亲友或代替她的亲友,将聚灵坠赠送给她,助她修行得道、早入灵国,引人向善,功德无量。完成任务后返回灵国,可奖励金蟾灵钱十五枚。”
狗屁的引人向善,胡扯的功德无量。
贺离恨面无表情,似乎对上面的文字并无感想,心中却冷笑不已,又尝试去看了另外几个,皆是如此,只不过不止是聚灵坠,在胡家发现的那些诡异污秽的法阵也有不少,只不过都包裹上了一个清净体面的名字。
他松手转身,正要离开,柜台之上的金色蟾蜍突然张口:“站住——”
贺离恨脊背一寒,回头看它,已经无声无息地按住了刀鞘,那金色蟾蜍伸出猩红的舌头,吐出几枚金蟾灵钱,傲慢道:“这几枚钱给你,帮我跑个腿,就算白色任务。”
贺离恨沉默不语,表面上看,就像是一个不知如何是好的俊美郎君。
金蟾:“我不能离开善堂,你拿着这对牌子去送给国主身边的侍女柔萍姑姑,就说是我给她的。去吧。”
它说完这话,似乎料定贺离恨不敢拒绝,舌头一卷,就将牌子扔给了他。
贺离恨接过牌子,手指稍一摩挲,发现这居然是一对记录文字的玉简。
在人间,这种东西罕有,而这世外灵国就算灵气充沛,却也只是阴谋骗局,是坑害修行者所制造的假象,没想到居然会有这玩意儿……看来这个世外灵国、国主,以及给蛟女托梦的那人,都有修真界之人的影子。
他动作轻微、不易察觉,也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便转身出去了。
贺离恨一出门,便感觉一股无形的力量轻轻地摸着他的头发,他无法挡住对方,又被她戳了戳脸,一边躲闪一边把看不到的手拽进怀里:“怎么了?”
梅问情道:“你一进去我就看不到了。”
她似乎有点不高兴,还有些担心。
梅问情玩世不恭、真实情绪很少外露,时而强势说一不二,时而又非常随和从不生气,所以像这样的时候其实不多。
贺离恨怔了一下,他低头蹭了蹭她的手,像是猫一样用下巴颏儿蹭她的指尖,满足地眯了眯眼,然后亲了亲空气中无形的触感,小声道:“别担心,我没事,任何时候,你都可以相信我的能力。”
梅问情又摸了摸壁画小人的头发。
贺离恨将在善堂里的事跟她稍微讲了一下,还将手里这份玉简形容清楚。壁画之外的梅问情起身沉思,徘徊着走了两步,转身跟他道:“这上面或许有禁制,你先不要擅自查阅,以免造成破坏,蟾蜍将这东西交给你,一是觉得你不会认得,二是不怕你偷看。先听它的送过去,到了那个柔萍姑姑跟前,再伺机钳制她,问出玉简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