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专心等待他做出回答的晴世，宽厚的夏油杰最后还是向她妥协了。“我可以用咒灵去看看情况，你是要把我的尸体带回来吗？”
“倒是不用做到那个程度，只要确认情况就好。”
在他乖乖把咒灵扔出去后，晴世才转而去看对方仍然放在外面没有收回去的那只咒灵，它只有一只眼睛，没有接到操纵者的指令，此刻正呆板地盯着她，和之前在地下遇见时带给她的感觉一点也不同。
为什么会是他呢？晴世困惑地思考着。她接触到夏油杰是因为第一次的任务，那次任务的有效内容是在她把白川由生找回来以后……当时她也从夏油杰的身上发现了污染。
她以前也以为夏油杰身上的污染是随机刷新在世界这张大地图上，偶然被对方遇见的而已，但世界最开始让她观察的就是他们两个人，而不是观察咒术高专或者其他某个地点，那大概就是意味着污染很有可能出现在他们身上了。
这指向了一个答案，对方对夏油杰下手也是有蓄谋的，要是和后面发生的这堆怪事放在一起看，那次留在对方身上的污染的种子可能就是开端，但她竟然一点也没发现。
是没发现，还是没把其他人的事放在心上？晴世忍不住诘问自己，在还是由生的时候，她虽然感谢和她并肩工作一同努力的同级生，但又并不真正在意他们，所以那个时候的她分明知道关于他们的故事会往坏的方向发展，却还是选择了袖手旁观。
她只是以平和的心情见证夏油杰贯彻与他原本的论调，为此往泥潭里越陷越深，而在那一天被抛下的五条悟还在不断向前，回过神来才发现，到最后他只能自己走过高中时期那座越变越窄的独木桥。
这些她都是知道的，但她也真的不在意。
似乎是在奈重那个不在她意料之内的分丨身回来以后，她面对友人的情绪才逐渐开始变得奇怪起来了，也许是作为奈重时她的确被其中某件事打动过，但是她最后同样没有眷恋五百年前的世界。
在被迫成为枝见后她遇见了里梅和两面宿傩，以及现在也还经常出现她附近的奈落，他们好像都知道某些事情。身为诅咒之王，他能看见能触碰到的知识一定比她更多，所以她开始思考他们说过的话。
此外还值得一提的就是还没有长到让人讨厌的年龄的小教主童磨，他也算是让自己察觉到自己真实心情的重要人物了。
无论如何，这么算起来，她的分丨身流落古代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点？
最后的最后，关于纱里奈，也是她最开始捏造出的自己，小姑娘返璞归真的思维对于晴世来说也很难解，所以自己对赤之氏族的心情，晴世到现在也说不清。
……她好像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经历太多了，因为留下了太多的联系，才会越来越难以逃离真实的自己，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才会被认出来吧。
是夏油杰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走神。
他的神色很异常，因此晴世在看到他的瞬间就立刻严肃起来，几乎已经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夏油杰大步走到她面前，沉着声音说，“我没有找到，我的身体从那里消失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过去的事考虑再多也没有用，况且现在也不是她回顾自己工作经历的好时机。晴世的表情稍有改变，她也预料到这大概是从她为世界工作以来将会面对的最麻烦的一次工作内容。
“你能为我去盘星教跑一趟吗？”她问夏油杰，“我听说盘星教有了新的教主，但他似乎不太在人前露面，我想知道关于这位新教主的事。”
等刚回来没多久的夏油杰又再次从家里离开后，晴世才把累叫过来，摸了摸他的头，“乖孩子，帮我去找找看最近东京里出现的高级咒灵的消息吧，特别是和植物有关的咒灵。”
在累也准备出门为她搜集信息时，不知道是从哪里——据晴世的推测，很可能是从某个赌马场晃悠回来的伏黑甚尔散漫地推门进了书房，在她身边拉开椅子坐下。
晴世的眸光微微一动，他很少会主动走进书房，往常关于工作的内容也就是顺口和她说一句“做完了”或者“结束了”这样而已。
“今天有家餐饮店里发生了事件，店里的服务生因意外身亡了。”他说，“……看样子你还不知道这件事啊。”
看他的架势，也不是平白无故提起这件事。晴世的视线转过去，她问，“是诅咒师做的？”
“猜错了，是你现在想找的人。”伏黑甚尔往前倾身，把手臂搭在办公桌上，“虽然没有想为你做什么的意思，但被那种东西随便评头论足还是会让人不爽的。”
那种东西？晴世在短暂的沉默后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他说的大概是奈落。最开始他出现时，她只向家里的几个人介绍说那是她的朋友。
而反过来察觉到在她家里的几个“人”根本不能划分进普通人的范畴内的奈落也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特殊，比如他那些湿润细长的腕足。
尽管他们可能到现在也不清楚彼此的身份，但针锋相对的局面是从来没变过的。晴世只是没想到，之前对表现得不屑一顾的伏黑甚尔实际上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她弯了弯嘴角。
“你在笑什么？”
“不，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就是……忽然觉得你还挺可爱的。”
听到她这句话，伏黑甚尔又摆出了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他更加往前凑过去，这是他从没有对她做过的，所以并不反感五条悟和夏油杰和她挨得很近的晴世迅速显露出不适应的模样。
伏黑甚尔留意着她神情里的变化，他的视线从她的眼睛下滑到她的鼻子，嘴唇以及锁骨，像野兽那样嗅了嗅气味。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我当然不会做什么，毕竟我们都很清楚……我就是你的一条狗，对吧？”他用嘲弄的口气说，“只要你扯着我的链子，我就会汪汪地叫给你听啊，大小姐。”
“我没有那样想。”晴世下意识回答，对方比寻常男性更高大而充满力量的躯体带给她不小的压迫感。
伏黑甚尔没有和她争辩，以更加暧昧的语气回复，“——哦，是吗？那你也可以那样想，我不介意。”
眼看着他就要贴到她身上时，晴世终于无情地开口说：“……‘坐下’。”
她不是没有意识到对方的暗示到底指向什么，但现在这个紧急的时间她没空搭理对方，还有很多正事等着她去做。
看着被压在地上但还叛逆的想要从言灵术里挣扎出来的伏黑甚尔，晴世走到他面前蹲下，安抚般摸了摸他的脸，“既然是狗，这会儿也要乖乖的才对。安静一下吧，甚尔。”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的伏黑甚尔起初也顿住了片刻，旋即换上了仿佛像要大笑起来一样的表情，在晴世准备站起身离开时，舔了舔无意间划过他嘴角的她的指尖。
……
太宰治也正好在这个时候到达东京。他以前就因为部分特殊事件来过这里几次，因此没有太多新鲜感，只是在下车后对着车站外的地图开始确认接下来的路线。
“哈啊…东京还真是，交通情况未免搞得太复杂了。果然这时候还是稍微问一下旁边的人吧。”他自言自语道，抬眼往旁边看时，视线自然而然就被人群中的某个小团体给吸引了。
为首的是和他身高差不多的男性，他穿着一身醒目的花衬衫，白发向上梳起，最奇怪的是还带着黑色眼罩，而和那个人站在一起的是两男一女，身上的服装样式统一，估计是同校的学生。
其中那位女生像是在不满地抱怨某件事，另外两个男孩表情也有点凝固住的意味。
“所以说，老师我本来也没有说今天是要出任务啊。你们莫非都误会了，哎哎，不会吧～”
五条悟面带笑意，但被他紧急叫出来，以为是有咒灵出现都做好了战斗准备的一年级三人就没有任何高兴的感觉了。
“简直难以想象，怎么看他都是有意想骗我们的吧？”野蔷薇侧着头向同年级的两个人碎碎念，眼神还不停地斜向五条悟，“真是的，早知道就不穿着校服出来了。”
无语的伏黑惠也点点头接了话，“的确毫无师德可言。”
“我倒是觉得还好，虽然收到消息的时候真的是被五条老师吓了一跳啊。”虎杖悠仁挠挠头，为五条悟说了句话，当即收获了另外两人复杂的视线。
钉崎野蔷薇吐槽道，“天然系还真是好呢。”
“喂喂，那边的野蔷薇还有恵，我都听得见的啊。唉，看来只有虎杖会爱护老师我，太伤感了……”
“就是想让你听见的，老师，这下子要请我们吃晚饭吧？”和五条悟都已经混熟了的学生们并不把五条悟的耍宝行为放在心上。
五条悟还没有把最近频繁有人被干扰陷入沉睡以及咒灵等级不断提高的奇怪现象告诉无忧无虑的一年级学生们，但他深知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能愉快团建的机会了。
还不知道未来他们会面临多么残酷的战斗，但他自己目前还无法改变这一切，所以至少在今天，让他们好好放松吧。
正当他打算应下学生的请客要求时，感受到视线的五条悟微微回过了头。
透过那个并不影响他视线的黑色眼罩，五条悟看到身上脸上都缠着绷带，蒙住了一只眼睛的黑发鸢眸的男人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正静静地看着他，像是想看出什么来。
显然晴世没预料到的是，他们有可能兴趣相投，但更有可能两看相厌。也许是出于同性相斥的原因，拥有差不多属性的两个人对视时便有些莫名地嫌弃对方。
还真是个奇怪的人，五条悟对这一类的人物向来不太感冒。对方衬衣配上领结的那副复古绅士的打扮也和身边的其他人格格不入。看他站着的位置很靠近车站，五条悟随性地揣测着，大概是从别的城市过来的吧？
太宰治对着他端详一番以后却微笑了起来——他认出来这个人了。
以前他还在为□□工作时也对咒术侧做过了解，虽然他并没有来横滨祓除过咒灵，但是身为少有的特级咒术师，对于想了解咒术的人来说太惹眼了。
嗯嗯，好像是叫五条或者其他什么名字……原来是这种性格的人吗，总觉得让人忍不住开始讨厌了。他可不想接触到这种人啊。
两个人同时移开了视线。
……
“你是说，有一只名叫花御的咒灵可以操纵植物？”从累那里得到消息的时候，晴世自己也很意外累竟然真的找到了，本来她只是因为那两片树叶才质疑那个虚假的夏油杰得到了拥有这种能力的咒灵。
“在东京都立咒术高专前段时间和京都校的交流会里出现过的……和植物有关的咒灵，被记录在档案上了。”累本来就没有咒术方面的能力，她也没有为他确定调查方向，没想到他真的能找出来。
她问，“你是去了咒术高专吗？”
“嗯，没有人发现我。”
累乖乖地回答，晴世又伸手去揉了揉他的头顶，这次还额外给了他一个拥抱，被抱进怀里的累那白皙的脸上迅速泛起了红色，他偷偷把手搭上晴世的背，眷恋地蹭了蹭她的手臂。
在伏黑甚尔和累给出的线索下，她已经找到了方向，而在夏油杰隔日回到家中并告诉她，他打探到了一条新讯息时，晴世开始觉得这件事差不多可以被推向新的篇章了。
那条新讯息夏油杰他借用有迷惑能力的咒灵从教派里最高层的几位成员口中敲出来的。他们都认为教派只不过是为了避风头才办理了易主手续，教主也随之隐居幕后，实则根本不存在更换的情况。
无色之王之前提过的袈裟，曾经出现在他身上的污染，在吠舞罗和横滨的事件，原本分裂的事件指向的都是同一个矛头时，事情反而变得简单了很多。
对方最近没有在东京动手，可能是他的计划里现在还不算是准备妥当的时刻，但她可不能放任对方继续掌控污染或者壮大自己的力量了。
在把这个贯穿了她长期任务始终的事件解决之后，她还要向假装不在线所以不回复消息的祂得到另一个真相才行。
既然敌人是咒术师，那她也正好尝试一下她以前都还没有机会试过的术式好了。现在她的力量应该比以前强大很多——毕竟她的力量强弱从来都在于她对自己有多少理解，又能对那个她在寻找的真相有多少想象。
作者有话要说：爹还是比较会玩。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这种事五条悟本来也该帮她分担一点的，毕竟到最后还是咒术侧的人搞出来的吧？咒术界也真是个大麻烦。
晴世顺着线索找过去的路上还在百无聊赖地这么想，不过污染和她真实的工作本来也不是能轻易和别人说出口的事。
她自己也很诧异，五条悟竟然没有在她拥有完全不同的身份和外貌这件事上过多追问，但也好在对方没有对她进行超过界限的探究，否则她还是要把对方拉进不能再次联系的名单内的。
这次晴世没有让家里的几位员工跟着，就像她正在遗憾的事那样，她也没有叫上五条悟或者她的任何一个老朋友。
确认完对方的身份后，晴世倒是主动联系过五条悟，从他那里得知了咒术界以及咒术高专最近的情况，利用枝见的能力寻找和推测出了对方最近的动向。
用污染实验过那么多次，又准备了那么多的铺垫，最后的目的竟然还是落回咒术上，连点毁灭世界的理想都没有，晴世都没法点评这种行为了。
说对方大材小用都算是温和，但谁又会嫌弃自己要解决掉的障碍会太蠢呢？
虽然说带上伏黑甚尔或者夏油杰都会更省事，他们本来也有祓除咒灵的经验，可如果她还需要别人来帮忙，那问题才大了。
晴世边想着，边踏入了地下下水管道的一个入口。
她在王权者那边调查时，“夏油杰”是把工作交给了无色之王，而那只狐狸又自己送上门来了，晴世甚至不需要去找他的常驻地点。
但之前在横滨时对方选择的也都是地下和破旧的仓库这类的地方，这回更是直接换成下水道了。
哪怕不是正派人物，做的事也不能放在台面上让人知道，这未免也太不在意环境了，别因为大家都不是人就不膈应啊。
她顺着早就调查好的地图，缓缓向前走进下水管道中间的空旷处，蓝色头发脸上带着缝合线的陌生人和她无比熟悉的一位男性并肩而立，像在愉快地讨论什么，他们背后是很多歪七扭八不成人形的“人”。
……除了头上多出的缝合线，那怎么看都是夏油杰，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确实是真正的夏油杰没错。而另外那个看着和普通人一样的家伙，却毫无疑问是以咒灵的形式存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