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回道:“夫人还说我?夫人也是不曾变化,哪里像是有了孩子的母亲与身居高位的夏阳君?要回到邯郸,说不得往日的邻居还以为你吃了不老药。”
赵维桢忍俊不禁:“就属你嘴甜。”
燕丹任由赵维桢揶揄,只是鞠着笑容低头看向长案。
触及到食器中的菜式,燕丹也是不禁唏嘘:“夫人与秦王离开邯郸后,我无时不刻都在想念你们,也想念夫人的厨艺。”
摆在二人面前的是一个烧着木炭的锅子,里面咕嘟咕嘟煮的正是酱醪火锅。锅子旁边放了几道小菜,以及一壶蒸酒。
昔年在邯郸时,每逢佳节,赵维桢都会为嬴政与燕丹准备锅子吃。
当年几人凑在吕家酒肆的后院里,纵使天冷,院落也是叫锅子的水蒸气熏得热腾腾,再加上两名男孩嬉笑玩闹,虽则简陋但烟火气十足。
如今人是那些人,食肆也是吕家的食肆,可情况却已大不相同。
“你……”
看着燕丹那张讨人喜欢的面孔,赵维桢张了张嘴,犹豫片刻。
最终她选择像当年那样,亲自为燕丹夹了几块鸡肉。
“快吃。”赵维桢笑吟吟道:“尝尝还是不是原来的味道。”
夏阳君宴请燕国太子,于礼是断然不能与其分食的。但食肆内间的两位谁也没有在乎。
燕丹兴致勃勃地将鸡肉送入口中,仔细嚼了嚼,而后双眼一亮。
“比原来的酱味更为浓厚,”燕丹说,“夫人可是改良过?”
“是,也不是。”
赵维桢莞尔:“现在的粮食都用水磨磨得更精细,杂质就少了些。”
燕丹恍然。
“我看咸阳热闹非凡,”他说,“与邯郸的模样大不相同。他是名很合格的国君。”
这里的“他”,值得自然是嬴政。
赵维桢的眼神闪了闪。
二人略动筷子,又饮了两轮酒后,见差不多了,赵维桢才一边为燕丹倒酒,一边垂下眼眸:“你在邯郸,还好么?”
燕丹顿了顿。
但他还是平静地回答了赵维桢的问题:“没什么变化。太子偃成了赵王偃,他再怎么犯浑,也是一名国君,不会在面上为难我。”
燕赵两国,打了多年,想来燕丹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不在面上为难,赵维桢也大概能想到他在生活上可能多有拮据,条件不好。
“好在都过去了。”
就像是怕赵维桢为难一般,燕丹主动笑道:“人都死了,也算是出了口恶气。”
“那燕王呢?”
赵维桢又问:“你与你父王关系可好?”
燕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不论如何,我为太子。”燕丹说:“不会怎么样的。”
说完,他稍稍抬眼。
青年一双圆眼触及到赵维桢的视线,他斟酌片刻,而后下定决心般开口:“夫人,你知道他有什么打算吗?”
问的是秦王政要燕丹入咸阳的目的。
赵维桢静静地端详着燕丹的面孔。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太子觉得呢?”
燕丹尴尬地苦笑几声。
“我知道秦国迟早有一日会灭掉赵国,”他出言感叹,“今日情状,丹一点也不意外。”
赵维桢惊讶地挑了挑眉:“为什么?”
燕丹理所当然地说:“赵偃与他的关系一直不好,他从不吃亏,定然是要报复回来的。”
赵维桢:“……”
老实说,当听到燕丹说秦灭赵不意外时,她的心底多少萌生出几分希望的。
也许燕丹很明白未来的局势,也许他能懂得秦王政的野心。赵维桢不怕昔日朋友终成敌人,同为公子,若是燕丹有韩非的一半,那两人以国与国的身份相抗衡,纵然败了也是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