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醉汉高举酒壶,对着狗肉贩子开口:“好酒要配好肉,再配上上等的音乐!狗屠,再来两斤狗肉;你——”
他指了指坐在对面的人:“为这酒肉击筑来上一曲如何?”
屠狗贩子却是冷哼一声:“荆轲,你昨天的肉钱还没给呢!”
名为荆轲的醉汉却是扫兴道:“这大好的日子,你提钱做什么?会给你的,先上肉!”
“你先给钱。”
“先上肉!”
“荆轲,你别给脸不要脸!”
“狗屠,你没事找事!”
街头巷尾,光天化日,一名醉汉与一名屠狗贩子,竟然是嚷嚷到恨不得要打起来。
而在一旁那位貌似翩翩君子之人却也不出声阻拦,只是抱着自己的筑笑呵呵,好似还想为二人的争执再来上一曲。
地痞无赖罢了。
长安君年幼时在宫中养过狗,饲养的宠物忠诚,因而见不得旁人食狗肉。
原本见到狗肉摊子就拧起了眉头,见摊子前吵吵嚷嚷,更是不屑一顾。
他刚想就此发表意见,不曾想身旁的护卫出言道:“这位荆轲,与之共饮的名为高渐离,据说早年在各国行走,喜广交好友、有慷慨之名。来到燕国后,正是受田光爱护,常常出手资助。”
受田光资助?
长安君愣了愣,不禁又看向远处的屠狗摊子。
街头吵嚷,很快就有兵卒赶来,几人不欢而散,高渐离与荆轲拉拉扯扯,竟是一边唱着歌一边走了。
既是受田光资助……
转天上午,长安君左思右想,决定还是去碰碰运气。
他酝酿好大决心,才捏着鼻子走出驿馆,要往屠狗贩子的铺面去。所幸今天他人还没走到狗肉摊子,就寻见了想见之人。
所谓的“慷慨之士”荆轲,就躺在驿馆对面的街头。
身旁没有狗屠,亦无高渐离,驿馆前旅人纷纷,多有侧目,而他人高马大一个汉子,就这么横躺在街边,手中还抱着一个酒壶,正半睡不睡地呓语。
长安君:“……”
少年公子思忖片刻,还是拎着衣袂上前。
“这位壮士,”他主动上前搭话,“何故躺在街头?”
荆轲闻言,抬起离长安君更近的那边眼皮,醉醺醺地看了他一眼。
双目对单目,荆轲登极没好气道:“管得着吗你!”
而后他举起酒壶,张嘴便倒。只是倒了半天,也没倒出几滴酒来,酒壶早就空了。
长安君借机道:“地上凉,这位壮士若是不介意,不如你我换个地方,我请你喝酒如何?”
荆轲冷笑几声,阴阳怪气地拖长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是奸啊,还是盗?哦……”他话语一顿,又言:“你这口音,你是秦人吧。”
汉子本就喝醉了,说话大舌头,再学着秦地的口音说话,不三不四,简直听不清楚。
因而长安君也不气恼于对方嘲讽,反而笑道:“所谓酒徒,不就是因酒因言相交,只要投缘就好么?喝上兴头,请朋友一壶酒,难道也算是‘献殷勤’?我见壮士豪迈,心生喜欢,想要结交罢了,没别的意思。”
本以为这番话能换得不羁之人赏脸,却没料到荆轲竟是满不在乎地一摆手。
“我没朋友。”他干脆利落道。
“……”长安君属实被噎了个不清。
长安君无奈道:“昨日就见过壮士,壮士在狗肉摊前与友人高歌击筑,毫不快活。那狗肉摊的贩子,为壮士特意支起长案,难道不是壮士的好友?”
“一介屠夫耳,”荆轲不屑道,“算什么朋友?”
“那与壮士一道的乐人呢?”
“击筑尚可一听,其他的算了吧。”
“那……”
长安君见荆轲神智不太清醒,举止比昨日更显得醉醺醺,不免胆子大了一些:“庇护壮士之人又当如何?”
“你说田光和公子丹,呵!”荆轲不假思索吐出两个名字,被酒精熏红的脸上浮现出不加遮拦的鄙夷之色。
长安君面无表情地侧了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