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轲情不自禁地出言关怀:“公子,你身体不适?”
公子丹:“…………”
长安君心下了然。
他又不是傻瓜,说到这份上,难道还听不出来公子丹的意图么?
见荆轲入门,长安君一时惊慌,生怕自己事先见过他的事情败露,为公子丹扣留或者惹上杀身之祸。但荆轲大大咧咧几句话后,长安君也反应过来了——公子丹比自己更怕荆轲说漏嘴。
为什么?
他想行刺秦王!
与田光交好、拉拢荆轲高渐离等一干侠士,公子丹的目的直接了当:一报灭国之仇,寻一位壮士入秦行刺。
之前维桢夫人和不韦先生就碰到过类似的事情,公子丹的计划并不难想。
而维桢夫人特地要他来蓟城,怕是早就料到了这点。
燕丹是她的学生,她很了解其秉性。
只是……
长安君有些生气。
维桢夫人是想劝燕丹放弃,可是凭什么?他要杀王兄!
王兄的好友竟然是如此短视之人,一想到这茬,嬴成蟜就为自己的兄长感到不值得。
但再仔细思量,长安君也能明白维桢夫人的意思:能劝就劝,劝下来就不会有麻烦了。否则公子丹一死,王兄又难免要背上迫害昔日旧友的坏名声,给秦国的敌人落个口实。
如此,还是劝吧。
于是长安君想了想,决定顺着维桢夫人的意思着手。
他的视线落在荆轲手中的秦剑之上。
“公子可知维桢夫人为何送此剑?”长安君问。
“还能干什么?”
公子丹还没说话,荆轲忍不住插嘴:“剑是用来杀人的。”
长安君:“敢问荆轲壮士,剑能用来杀何人?”
“啊?”
荆轲哪里懂这些弯弯绕绕,长安君把他问住了。荆轲挠了挠头,冥思苦想半天:“还能杀什么人,要么杀自己,要么杀别人啊!”
公子丹大惊失色——这,这什么意思?
长安君瞥了一眼公子丹,就明白他想歪了。
“错。”
他斩钉截铁道:“公子丹可听说过庄子论剑的故事?”
公子丹顿了顿,回过神来:“自然。”
而后他思及过往学习过的论述,嘲讽般笑了笑:“长安君不用给我讲故事,你无非是想讲,这把剑到荆轲壮士手中,不过是百姓之剑,用来争斗杀人;维桢夫人的剑则为诸侯之剑,她的智谋、抉择,用以维护秦国的周全。
“那燕丹要问了,难道秦王的剑就是天子之剑么?燕、赵已亡,讲也好,不讲也罢,燕国已为秦国一个郡,难道还要怎样?”
长安君抿紧嘴唇。
他备好的腹稿,竟然是毫无用处。
若是公子丹就此反驳,斥责秦王并非周王室,更不是众望所归的天子,长安君还能与之辩论一番。
可现在他直接说明白了:国土都给你们了,还要他怎么样?
是啊,还要怎么样?他名义上公子,可实际上已经是百姓了,选择百姓之剑,无可厚非。
“既是如此。”
长安君不得不转而出言:“维桢夫人赠剑,公子丹会用来杀谁?”
荆轲探出头来:“我看就用来——”
长安君、公子丹异口同声:“你闭嘴!”
荆轲:“……”
这人太烦人了!市井无赖,偏偏还自觉良好。长安君和公子丹你来我往,他在这儿横插一脚,真是什么难过和紧张都酝酿不起来。
“来人,给荆轲壮士上酒。”
公子丹自觉不能得罪荆轲,无可奈何地揉了揉额角,唤人上酒:“我与长安君交谈,荆轲壮士可上座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