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胞胎姐妹隔着一道门槛四目相对,屋中的德音一怔,屋外的文茵脚步猛然一停。
静默几秒后,姐妹二人不约而同地失笑出声。
从小双胞胎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除却阿父阿母与外公,连府上的老侍人也时常会分不出来,更遑论外人。
可现在,文茵在外随军训练、征伐,人晒黑了,因为吃得饱个子也飞快长高。
德音却依旧是记忆中白净文雅的模样。
再加上二人一个甲胄武装、一个曲裾长裙,尽管眉眼依旧无比相同,可单从气质上,俨然是两个人。
如今怕是再也不会有人认错她们了!
“阿姐怎一个人回来了?”
不见,可文茵却一点都不与德音生疏。二人就好像仅分别了一天,文茵随意地问道:“听说阿母收了小徒弟,没带过来么?”
“你说吕雉姑娘。”
德音柔柔回应:“她忙着学习,自然是走不开身。你怎不问问阿父阿母?”
“他俩什么近况,我还不知道么?”文茵嘀咕:“恨不得半月一封信,有时候路上耽搁了,我一口气能收好几封。军中同僚都笑话我呢。”
“这有什么好笑话的。”
德音一本正经:“家人思念,人之常情。”
文茵撇嘴:“不想看阿父长篇大论写阿母又怎么怎么样,腻歪死了。”
德音失笑出声。
“咸阳如何?”她温声问,又扫了一眼文茵晒黑的皮肤,不免心疼:“随军出征,你一定受了很多苦。”
“我也立下了不少功。”
文茵认真回应:“值得。”
苦么?
苦是自然苦的,可在军中谁人不苦!
诚然,文茵是名女子,女子想上战场,立军功,去当将军指挥战争,听起来就是稀罕事。
但在历史上早就有多个先例,这可比阿母要名正言顺入朝堂从政容易一些。
因为军功是实打实的。
何况,文茵的阿父是文信侯,阿母是夏阳君,就算他们人不在咸阳,其名声也在庇佑着自己。
她还有皇上与太后照拂,军中有人议论,却没给文茵带来实际伤害。
而在军营里,她的那些同僚,不知有多少是寒门出身。
阿母努力这么久,对于平民来说,也就是刚够吃饱饭。
相比较之下,文茵并不是最苦的。
吃一番苦,征伐南越,而后是百越,期间又随蒙恬师父去过边关。立下数个功劳,她从百夫长一路往上爬,做过蒙恬师父的副将,最终成了同僚敬佩的仲姜将军,难道不值得?
“倒是阿姐,”文茵问,“那劳什子史书写的如何了?”
“哪儿有这么容易。”
德音忍俊不禁:“要写史书,就要一笔一划来。区区几年就能写成的话,岂不是人人都能写了?还需要很久呢。”
文茵暗道一声麻烦,又问:“家业呢?”
德音不答反问:“你吃穿都是哪儿来的?”
行吧。
父母就生了这一对双胞胎,总有一个要继承家业的。秦国的外姓封邑不传承,可是吕不韦还有各地的商铺与商队呢!
眼看着文茵是指望不上了,于是德音自然而然地承担了下来。
她倒不觉得委屈。
德音喜欢文字篇章,也擅长算数记账。不论是帮着父母著书,还是被父亲作为商业继承人培养,她都很感兴趣。
也幸好姐妹二人性格、志向相距甚远,不必争抢。
文茵见德音,虽欢喜不已,但也没忘记她为何而来。
思及宫中之事,当妹妹的一声叹息:“可惜你没见到太后最后一面。”
回想起赵太后日日絮叨的模样,文茵既难过,又觉得好笑。
太后很疼她,阿父阿母走了,更是对文茵百般照顾。十年来她一见到文茵,又不免埋怨阿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