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闻言有些惊讶,“小姐要出去,老奴去找架马车吧。”
甜甜摇头,“牵马,我快一些。快去吧,时间急。”
话说完,她转身想和母亲交代一下,就看到范旭武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正直盯盯的站在她身后,“妹妹,你是不是知道爹受伤的原因。”
甜甜点头,“此事说来话长,有机会我再和你说。我现在有事要去找五表哥,你在这里看着娘。”
范旭武张口拒绝,坚持说,“你们要去找凶手是不是?我也要去!”
甜甜不想和他争辩耽搁时间,点头道,“行,跟我来。”
她和范母简单地说了两句,就和范旭武一起去了宫门口。
五皇子进宫和圣上禀报此事,凶手没捉住,圣上应该不会留他太长时间。果然没多久两人就看到五皇子垂着头走出来,想来是受到了圣上的斥责。
甜甜走过去,直截了当地说,“五表哥,我知道凶手在哪里。这是我爹留下来的信,你一看便知。”
五皇子将信将疑,一目十行地看了信,他手中拳头握紧,额间因为气怒而青筋暴露,对着身边的副将道,“真是岂有此理。邢群,即刻召集巡防营之人,随我来!”
巡防营的人早就在搜查的时候已经集结完毕,此时正在宫外等着。五皇子面目阴沉,带着众人快速地向李府赶去。
李家门前,依旧如往日一般车水马龙,守在门口的家丁看到浩浩荡荡,身着铠甲的将士们,吓的腿都软了。邢群跳下马,径直地走到他面前,“叫李高峰出来。”
李高峰,正是李巡抚的名讳。
那家丁摇摇头道,“我家老爷现在不在府内。大人您这是...”
“他去了何处?李昭玉呢?”邢群面目凶狠地斥道。
那家丁被他一吓,直接跪倒在地,“大人饶命,奴才真的不知道啊,一个时辰之前大人就带着公子和夫人老夫人一起外出了。”
甜甜闻言,和五皇子相视一眼,“一个时辰,足够出城了。”
五皇子沉下眼,“邢群,留部分人在这守着,不许任何人离开。另外去邵家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线索。其他人跟我出城去追!”
邵家,是李夫人的娘家。事情这么大,李夫人定然会和他们透露些只言片语。
诸人听令分头行动,甜甜叫住五皇子,“往西疆的方向追。”
五皇子道,“你是说他们会直接回西疆?李高峰肯定料到我们会追,他们会不会往相反的方向来迷惑我们?”
“不会。”甜甜坚定地道,“李高峰很听李昭玉的话,按照他的性格,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回西疆。如果往相反的方向,不光是我们,他们也会遭到西疆其它势力的暗杀,得不偿失,不如拼一把。不过,”
她想了一下,继续说,“不过其它方向倒也可以放一批人马过去。他们此行如果全同路,那目标极是显眼。西纱,李大人和李夫人作用不大,不是西疆王所在意的,而且又不能驾马,跟着只会拖累李昭玉,或许他们会分开走,绕路回西疆也有可能。”
五皇子点头,“我知道了。等下让旭武跟我去,娴儿,你先回家陪着舅舅和舅母。”
“好。表哥,一定要注意安全。李昭玉能逃得掉我们,也不一定能逃得掉其它暗杀。你和二哥一定要注意安全!”她叮嘱道。
知道她是害怕了,五皇子安抚地笑笑,“嗯,别怕,表哥身边这边多人呢,一定会把凶手给娴儿带回来。”
甜甜目送他们驾马离开,才转身往范府的方向走。
***
青崖门沉寂多年,想要在瞬间启动几乎不可能。但即便是这样,小侯爷也是很快就找到了李昭玉等人出城的时间和方向。
他单枪匹马地追了过去。
日暮西垂,黄昏的日光洒在郊外的路上,随着马蹄踏过而荡起四处飞扬的尘埃,一群正在飞速移动的人影逐渐闯进了小侯爷的视野之中。
他飞奔着从山野小路上下来,直接挡在了他们的前面。
一人一马背长弓,一刀一剑握杆枪。
当是少年意气风发,英姿飒爽,不畏天地。
对面众人立刻勒紧缰绳,看到只他一人,他们的心放松了下来。李昭玉从人群中驾马走了出来,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小侯爷。”
小侯爷沉沉地盯着他,“为何要伤了范大人?”
听到他说‘伤’,而非‘杀’,知道范大人没有身亡,李昭玉瞬间松口气。他脸上神情未变,冷情笑道,“小侯爷既然追过来,应该已经知道了吧。不过我有些好奇,小侯爷是有多心急,竟敢独自追过来。”
旁边宴叔机警地看看左右,劝道,“少主,耽搁不得啊。属下看咱们还是就地解决了他,尽早赶路吧。”
李昭玉抬手打断他的话,对小侯爷道,“听到了吗,他想让你死呢。也是,死在了西疆人手里,和你那可怜的大哥,还有什么太爷爷,爷爷一样,也算是对得起你们侯府的祖宗了,是吧?”
小侯爷手握着杆枪,直直地对着他,“行啊,那就放马过来吧!”
宴叔怕大魏的官兵再追过来,想速战速决,便和前头的三个西疆人对视一眼,四人一起向前冲了过去。
李昭玉骑马后退两步,他的马术是最近刚练的,还不怎么熟练。马儿嘶鸣着,带他隐在了众人的包围群中。
今日宴叔会动手之事,他着实没有想到。
等得到消息的时候,祖母已经派人收拾好了东西,直接让他上马离城。
祖母在他的印象中,一直是性情温和又极具才华的女子,他一直很尊敬她。后来宴叔找来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祖母变得越来越强势,想回西疆的心也越来越强烈,迫使父亲也不得不跟随她的心意,在西疆和大魏之间做出了抉择。
今日的刺杀之事,就是看自己为了此事优柔寡断,她背着自己擅自下的命令,好让自己不再拖下去。
如今大事已定,哪怕再怎么不愿,这西疆他也必须得回了。
李昭玉叹口气,看着和宴叔等人打斗成一团的小侯爷,他的面色终是坚定了起来。
第十八章
◎“拼死一试。生则活,死无憾。”◎
小侯爷最擅长的便是一对多的团战。
忠勇候府虽说日渐没落,但家底仍在。在他和大哥俊凯,还有郝毅小的时候,太夫人就针对他们做过训练。只是后来从战场上下来之后,他心里有了阴影,已经多日未练,招式之间有些生疏而已。
宴叔却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他一心想尽早的结束战斗,所以动作间尤为狠辣。不过四五招,自觉试探出了小侯爷的功力之后,便想把他逼下马。
五人都骑在马上,如果单他掉下去,敌高我低,那他的劣势将瞬间涌现。
小侯爷仰躺在马背上,眼疾手快地躲过宴叔的利剑,然后在他来不及抽出武器的时候,迅速的拔出腿上绑着的匕首,朝宴叔身下的马屁股上插了过去。
一对多的团战,讲究的就是心细和决断。要看准他们动作之下的弱点,出手要快狠准。这话说着容易,但要在敌众我寡的情形中保持镇定冷静,就已经很难了。光是‘看’这一字,他就曾训练了接近一年的时间,才得到太夫人的肯定。
所以小侯爷的此番动作几乎发生在眨眼之间。
马匹吃痛,仰着上半身朝天悲痛凄厉地嘶鸣。宴叔脱离脚蹬,借住旁人的助力从几近失控的马身上跳了下来,连连后退数步才站稳。
此波宴叔吃了亏,接下来他也不敢大意,又叫了两个人上来,才持剑过去。
再怎么擅长,也禁不住对面六个人一心一意地围攻他,不多时小侯爷渐渐落于下风。
直到宴叔瞅准时机,在他的注意力被另外五人分过去的时候,一剑刺向他的马,小侯爷没注意,直接被马从身上甩了下去。他在地上翻滚了两下,才摇摆着站定。
杆枪已经失守,短刀和匕首也被打落,小侯爷手中拿着剑,看着五人驾马团团围住自己,面色泰然,脸上没有丝毫的胆怯。
李昭玉站在外围,看他依旧在坚持,像是想到了什么,轻蔑地一笑,“倒是小瞧你这‘小鬼儿’了,看来你比你爹强得多,至少还能拿着剑顶上一段时间。”
文人过招,用的自是‘语言’这把武器。
果然,小侯爷闻言,怒从心起,抬剑指着他,“你住口!你个大魏的叛徒,不配提起我爹!”
宴叔知道李昭玉还没有彻底放下心结,此时被人当面这么喊,怕他再犹豫,闻言直接一剑朝小侯爷的背部砍去,想阻止他接下来的话。
小侯爷躲闪不及,肩膀处被他的剑狠狠地划开一道伤疤,整个人也被打的半跪在地。被剑锋剪下的碎发围在他的后肩处,又随风回旋着落下。鲜血顿时从伤口处奔涌而出,染红了周围的衣服碎片。
对面的人群中,青莲隐在偏僻的角落,欲出手相救。
下午事态紧急,他已经用青崖门的身份,和她见过面。她自是认得他是何人。
可又被小侯爷的眼神止住。
他以剑撑地,艰难地站了起来。
夕阳西下,山边的最后一点余晖映在他的身后,红的发紫的暮霭散成不规则的形状,一片片的在地垂线上出现。
四周都是空荡荡的山地,风忽然大了起来,吹起他发冠下的乌发,和脚边的衣摆,加上他肩膀处还在沥沥流血的伤口,和脸上不屈的神情,颇有一种战损残缺之美。
今日的小侯爷完全颠覆了李昭玉对他的印象。
如若寻常,他倒有意去结交一番。可此时非比寻常,两人完全是敌对的状态,同时李昭玉也明白,如果今日放任他离开,那来日忠勇候府在他的带领下,将是自己和西疆的一大劲敌。
李昭玉对着宴叔使了一个眼神,示意他迅速解决此人。
宴叔了然,直接抽出马鞍上系着的短刀,朝小侯爷的背部狠狠地插下去。
“住手!”一声尖利的女声随着哒哒的马蹄声,自远处传来。
宴叔愣了一下,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只看到一片银光在空中回旋,自远而近,打在了他手中的短刀上。让他的方向有失偏差后,那银光才慢慢地落下去,掉在了小侯爷的脚边。
众人才看清,那是一把匕首。
刀柄上镶着青玉宝石,护手处缠着金色的细线,上面串着细碎的五颜六色的小宝石,看起来极为亮眼。
只看此,小侯爷就知道来者何人了。
他弯身捡起匕首,眉间紧皱。
前方甜甜驾马疾速奔来,又在他们面前勒住缰绳迎面停下,沉声道,“李昭玉,你放开他!”
前后速度变化太快,马儿不耐地在原地转着圈,以缓冲因为立刻降速而带来的身体的不适。
甜甜牢牢地抓住缰绳,紧紧地盯着藏在人群中的李昭玉。
救命之恩,该还了。
看着她一人一马站在他们的对立面,脸上丝毫不惧的神情,显得勇敢又有魄力。和那晚她骑马带着自己逃命一样,眼睛亮晶晶的,坚毅英勇,果敢自信。李昭玉忽然想起了两人在春风阁见面时,一起喝的那壶‘情浓’。
初时平淡,中间激烈迸发,末了则是无穷回味,让人流连忘返。
现在想来,倒真是讽刺。
看李昭玉神情有些松动,知道他要还她的救命之恩,宴叔驾马小跑着到他身边,“少主不可。忠勇候府可是我们的一大敌人,如果现在放虎归山,那我们的大业之路可就又添了困难。反正现在就他们两人,不如斩草除根。”
夜风飒飒而起,李昭玉骑马靠近甜甜,看到她的右手不动声色地摸到了腰间的长剑,他苦笑一声,“今日你我能到如此地步,也不是我能控制的。还有你父亲的事,我也很抱歉。实在是大势所迫,不得不为。”
甜甜没应他此话,只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沉沉地问道,“能不能放人。”
见她执意于如此,李昭玉忽然冷笑一声,“除开你自己,和我的人,再无人知道那夜你曾经救过我。既如此,何来的救命之恩。而且你该知道,如果我采纳宴叔的意见,这里将是你们的埋骨之地。”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你那么聪明,应该各种情况都想到了,那为何还要独自过来救他?”
甜甜看着他,认真地回答,“他是我的夫君。夫妻一体,他的命就是我的命。”
“夫妻?呵,”李昭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对着四周嘲弄地笑了两声,直到眼角湿润,他才漫不经心地抬头压下,强硬地问道,“那我要是不放呢,你待如何?”
甜甜看了被人马围住的小侯爷一眼,孤立无援几乎身处死局,他却没有任何的怯意,有的只是大魏人的铮铮傲骨。两人对视,她微微一笑,而后坚定地回道,“拼死一试。生则活,死无憾。”
四下寂静,除开马儿时不时的在喷气,只有呼啸的风声围绕着他们。她的声音有些暗哑低沉,盘旋在他们的耳边,让小侯爷的心逐渐的镇定下来。
他握紧匕首,机警谨慎地盯着他们的动作。
“好一个‘生则活,死无憾’。”李昭玉看着她,不甘心地说,“娴儿,你诚实地回答我一个问题,今日我就放过你们。”
甜甜有些意外他的话,“你说。”
话音落下,远处小路上尘埃飞扬,属于大魏的旌旗飘在半空中,密密麻麻的黑点出现在众人的视野,是大魏的官兵追来了!
他们是在拖延时间,好待援军!宴叔立即明白过来,心下一紧,“少主!大魏的人来了!快走!”
李昭玉抬手制止他的话,没有丝毫的紧张,看着甜甜问道,“我只问你一句,娴儿,如果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我只是从前的那个李昭玉,你会顺从范李两家的定亲,而嫁给我吗?”
宴叔不知他为何要执着于这个答案,急的伸手想拉他的衣服,“少主!”
李昭玉挥袖甩开宴叔的手,直直地看着甜甜,“请你...回答我。”
第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