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渺连忙顺着波浪推进的方向,往岸上相对应的范围继续搜寻起来。
陆澂却觉得有些奇怪,蹲下身仔细研究了一下木板和上面的铁钉, 发觉这样的形制并非出自自己和阿渺之手,也不记得自己曾装过这块船板……
这时, 踏入了岸边棕林的阿渺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陆澂连忙起身跟了过去, “怎么了?”
离沙滩两三丈距离的棕树下面, 倒着两个人。
男子渔夫装扮, 二十来岁的模样,合抱树干、身体呈半跪的姿态, 显然已经死去多时。旁边地面上的年轻妇人, 蜷身而躺,面色苍白。
阿渺探到那妇人尚存微弱呼吸,握住其腕间脉门,将己身内息迅速注入。
陆澂上前察看片刻, 制作住阿渺:
“她怀有身孕,受不了你的内力。”
阿渺闻言连忙撤了手。
陆澂又看了眼旁边男子的尸首,“这人渔夫装扮,想来水性不弱,却是在水下窒息而亡。看他的姿势,应是为了护住身怀六甲、无法游水的妻子,选择在急流中抱树而立,将她托到了自己肩上,至死都不曾松手……”
阿渺听得心下悲戚,“我们得想法救她!”
陆澂仔细探查了一番妇人的脉象,俊眉微蹙,“先把她带回木屋,我试一下药剂。”
两人取来滩上的木板,将妇人抬回山坳。
到了木屋、平躺下来之后,妇人高高隆起的腹部才终于清楚地显露出来。想来之前她跌落地面,蜷身抱腹,全然出于母亲保护孩子的天性与本能……
陆澂用平日存下的几种草药配了一剂药方,跟阿渺一起烧水煎好,慢慢给那妇人灌下。
过得半个多时辰,妇人面色渐渐有了些颜色,徐徐地睁开了眼。
睁眼望见一对衣饰虽朴、但姿容气质非比寻常的男女,妇人恍惚觉得自己已死,此刻正在天界与仙人照面,惶惑问道:
“这……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你被海啸冲到的海岛上。”
阿渺也不知道这岛的名字,反倒听出了对方的口音,“你是……沂州人?”
妇人虚弱地点了点头。
阿渺扶她靠坐起来,喂她再喝了些提神的汤药,妇人稍稍恢复了些气力,定了下神,开口问道:
“那你们,可有看见我夫君?”
这……
阿渺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既不想撒谎,又怕答案惊扰到妇人、伤了胎气,纠结一瞬,调转话题反问道:
“你和你夫君,都是一起乘船过来的吗?”
妇人点头,弱声道:“我娘家姓梁、夫家姓董,都是沂州的打渔人家。前段时间,我夫君听说吉令岛那边招船工,想去试试,就驶着船南下。可我家的渔船窄小,中途遇到好几次风暴,偏了方向,前两天晚上突然又起了海啸,船就彻底失去了控制……”
阿渺暗自惋惜,忍不住叹道:“沂州和吉令隔了那么远的距离,而且此时正值冬季,你又怀着身孕,为何非要此时出海?”
梁氏垂下泪来,抚着隆起的腹部,“原也不想的,但夫家亲戚惹了官府的祸事,牵连我夫君丢了营生、又被罚没了田产,想着孩子就要出世,就打算去南边试试机会。”
阿渺闻言扭回头,看了陆澂一眼,目光意味深长。
沂州从前是她大皇兄萧喜的封地,一度作为齐国的临时国都而存在,可后来,却是被陆澂领兵给夺了去。所以现在那边的官府,不就是他麾下的人吗?
陆澂问梁氏:“什么样的官府祸事?”
“好像是……去年南朝楚王在沂州征船,我夫家一个远房的叔伯为贪钱财,便卖了艘海船给官府。后来南朝吃了败仗,以前在我们沂州的魏王殿下回来了,还当了皇帝,然后就要抓当初卖船给楚王的那些人……”
梁氏只是名普通渔妇,对朝政之事也说不太明白,只知从前在沂州和绛夏以仁德宽容而闻名的魏王,突然变得狠虐起来,在海船这件事上一应处罚从重,甚至不惜连坐、杀人无数。
“我听人说,好像是魏王殿下的妹妹、因为这些沂州海船,出了事,最后连尸首都没找回来。魏王一怒之下,就杀了好多人,好多被牵连的大户人家都没能幸免……”
梁氏将自己知道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然后又再次追问:
“你们……可有看见我的夫君?他二十出头,褐色的布衫和头巾,一直都跟我在一起……”
陆澂瞥见阿渺的脸色泛白,拉了她站起身,对梁氏道:
“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必须卧床静养,且先在此好好休息,让我们再去帮你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