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劭也下意识地拥住了阿渺。
他数月前已经及了冠,身形俨然已是成熟的年轻男子,肩宽腿长的,显得怀中的阿渺愈发纤细娇柔。
快两年未见,她倒是长高了许多,体型也开始有了婀娜窈窕的起伏。
萧劭松开手,将阿渺拉开了些,“怎么跑来沂州了?”
阿渺抬头,望向萧劭那酷似阿娘的眉眼,心里一下子委屈起来。
“为什么不能来?”
她撇开身子,越过萧劭,自顾自地在案边坐下,“哥哥不想让我来,但师姐要我来!有重要的任务做不可以吗?”
萧劭在她身旁坐下,沉默一瞬,“可上回我问了卞之晋,他说你至少还得再学上三、四年才能下山。”
阿渺撇头,“任务是师姐给的,白猿师兄做不了主!再说,我现在已经很厉害了。”
萧劭瞥见她手背上的伤痕,蹙眉伸手拉过,在灯下细细察看,“赵易送去的云芝露呢?怎么没用?”
之前见阿渺练武时常伤手、长茧,萧劭便让人备了护手的药露给她,叮嘱要时常使用。
阿渺看了萧劭一眼,有些结巴,“这个是……意外。”
都怪那个叫无暇的青门弟子太阴险!
她遮住手背,“哥哥给的云芝露和珍珠粉,我一直都有用,手上也没再长茧子了。”想了想,低头托起腰间的冰丝链,献宝似的,“这是我现在用的兵器,软软滑滑的,一点儿都不伤手。不信你摸摸看!”
萧劭伸出了手,却是抚向了阿渺鬓边的一缕乱发,轻轻地将其拨至脑后。
“我信,阿渺说什么,哥哥都信。”
烛光下,他眉目沉静温柔,一如往昔。
阿渺不觉抽了下鼻子,鼓了鼓面颊,“是吗?可我不敢信哥哥。哥哥有什么事……都不会告诉我的。”
萧劭的眼神沉了下来,嘴角却依旧噙着笑意,“什么事没告诉你?”
阿渺抬起眼,视线与萧劭的目光触碰了一瞬,冲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没告诉我……”
她想了想,有些理直气壮起来,“没告诉我你娶亲了!”
“娶亲?”
萧劭想起阿渺今夜去过荷荇园,脸色不由得有些难看。许久未见,刚一重逢,就让她撞见了自己最荒唐的一面……
阿渺却不知哥哥所思,哼哼唧唧地讲起在王府侧门、看见赵易护送华服女子归府之事。
萧劭神色一松,继而又有些啼笑皆非。
“那是令露。”
沂州不似建业富庶,且如今宫城尚在扩建、无法单独为公主立府,因而萧劭从风闾城接回萧令露之后,便让她一直住在了自己的王府。
阿渺愣了一愣,垂低了眼帘。
萧劭注视着她,“当年令露说谎之事,她已解释过缘由,无论是真看错了、还是有意为之,我们都没法改变已经铸就的结局。哥哥之前让赵易带给你的《韬策论》可读过?居高位者,必当懂得容人容错。”
阿渺的脑袋越垂越低。
萧劭停了下来,似有几分无奈地轻轻一笑,“算了,也不用你容她。若不喜欢,便避开不见好了。有哥哥在,你理应活得随心所欲些,喜欢谁、不喜欢谁,都不必藏在心里。”
阿渺没说话。
她不怨令露当年撒谎骗了安思远,却怨她骗了程卓和程芝,间接导致了阿娘的死。
她也知道,萧劭心中亦有怨恨。可即便如此,他仍旧愿意将令露留在身边、朝夕相伴着。
这难道,就是血脉至亲之间永无法割舍的羁绊?
萧劭起身走到铜镜旁的盥盘前,换了清水,润湿干净巾帕,返至阿渺跟前,给她擦了擦脸和手,又取过药膏,坐下为阿渺的手背涂药。
多年前的流离辗转,从沂州到风闾城、再到封邑绛夏,早已将少时那些旖旎散漫的习性消磨殆尽,可流亡途中照顾年幼妹妹的习惯,倒是一直不曾遗忘,做得十分熟练。
阿渺感觉到萧劭手指间,有薄茧摩挲的触觉。那应是先前在北疆学骑马射箭时起,就开始留下的。
小时候,阿娘生活精致,会让人专门用蜂蜡和木香子调配了香膏,涂到兄妹二人的手指上,将两人的指甲都养得漂漂亮亮的,闻上去还有淡淡的香气。可如今,他们都长大了,也都弄糙了手,再也不是阿娘呵护下的小宝贝了……
沂州自古贫瘠,如今这所谓的王府,其间陈设与布局,跟五哥从前在建业所居的纯熙宫比起来,实乃天差地别。
阿渺举目四望,见坐榻上空空无物,似是极少使用。靠窗一面的铜镜、衣架,亦是造型甚简。除了梨木屏风和后面的卧榻,整个内室之中,便再无其他的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