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软美人——三月蜜糖
时间:2022-03-22 09:46:15

  显然与他有些生分。
  周启心里不快。
  此时第二场比赛已然开始,郑家派的是三房郑家和,比的是其并不擅长的盐道。
  吴家几乎掌握整个江南的盐业,自打刘相之子做了盐税使,便将盐业悉数盘给吴家,每年坐收盈利罢了。
  很快郑家和便落于下风,终是吴家得胜。
  晌午要休息,过后便要进行最为关键也是最难的现场盘账。
  二叔三叔年纪已大,盘账经验丰富,可速度太慢,故而第三轮应是三房郑家瑞。
  姜宝忆想去净室,周启不放心她单独过去,便将人送到门外,见她带着帷帽进去后,又耐心等候。
  忽然听见一声惨叫,周启神经登时绷紧,姜宝忆踩着碎步跑出来,她也听到了声音。
  跟在周启身后,两人绕过湘妃竹掩映的甬道,看见一个捂着头倒在石子路上的男人,待看见正脸后,姜宝忆吓了一大跳。
  正是三房郑家瑞。
  石子路上还有斑驳血迹,他捂着头,痛苦的呻/吟。
  周启反应快,当即走过去弯腰将人扶起来,郑家瑞伤的不轻,似乎被人从前打了一闷棍,额头血流不止。
  他望着他们两个,捂着头求道:“劳两位扶我去郑家花厅。”
  -完-
 
 
第23章 
  ◎她偷偷看向周启,那人也在看她。◎
  花厅中, 郑家两位长辈坐在上首位,其余几人在堂中焦急等待。
  郑家瑞出去已有一刻钟,至今未归, 而第三场比赛即将开始。
  二房郑家冬往门外走去,迎面撞上被人架着的郑家瑞。见他满头都是血,自然心里咯噔慌了下, 他跟着父亲走商多年, 亦算少有见识, 顷刻便沉下心境, 上前赶忙从周启手里接过郑家瑞, 架着他走进花厅。
  诸人看见如此情形,俱是震惊愤怒。
  虽已有猜测, 却还是不得不按捺住担忧,问道:“瑞哥儿可看清是谁人动的狠手?”
  郑家瑞摇头, 头皮撕裂般拉扯着皮肉,疼的他冷吸了口气, 摆手道:“没有,从净室出门,将一转到甬道就有人影直冲着我过来,根本来不及看清, 一闷棍就打在我头上。”他极力回忆方才的情形, 越想脑子越疼,模糊的身影仿佛一闪而过,他抬起头, 鲜血沿着额角漫过眼睛, 郑家冬从偏厅匆忙折返, 拿纱布摁到头上, 血很快湿透纱布,从指缝间渗出来。
  “二伯,父亲,我记得他穿的是灰蓝色衣裳,鞋子是粉底黑缎面,约莫比我高,跑的很快。”
  周启默默将信息收入脑中,想起在湘妃竹中被扔掉的棍子,眉头微微蹙起,单凭郑家瑞提供的线索,怕是很难找出凶手,何况比赛在即,即便要找,也要先解决比赛人手问题。
  到苏州前,他已仔细查过郑家人,对应的三场比赛,也是按照各人优势布局,郑家瑞头脑聪颖,反应极快,往年郑家的盘账都是他跟着郑三爷一起,郑家冬和郑家和优势都不在此。
  而吴家要登场的,是吴家幼子,也是继郑文曜后再度被称为神童,名满江南的经商天才,亦是吴家日后的掌舵人,吴旻。
  吴旻很早随吴老太爷走商盘账,凭着惊人的记忆力和算账能力在江南一带备受关注,更有传闻说,刘相之子与吴旻相交颇深,若不然也不会将盐业放心交给吴家多年。
  郑二爷忍不住拍案,想骂人。
  郑三爷注意到送郑家瑞回来的两人,遂上前拱手作揖表示感谢,只是在看姜宝忆时,忽然愣了下,仿佛看见故人一般。
  周启回礼,见宝忆似打定主意,便耐心站在一旁,等她开口。
  其实在来苏州前,他便预料到会有今日,吴家凭着今时今日的地位,既然敢开设赛事,便是奔着必赢的局面去的,但凡有一丝不确定性,他们一定会用手段解决。
  而宝忆,她瞧着娇娇弱弱,却是个很有主意的姑娘。亲眼看见属于父亲的产业被对家拿走,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她必然会站出来与之较量。
  果然,细嫩的手挑开素纱,将自己坦然面向郑家人时,郑二爷和郑三爷惊得倏然站起,两位长辈的反应让小辈觉得古怪,跟着看向眼前这位软糯可爱的姑娘,嫩生生的,双眸却很明亮。
  “二叔,三叔。”规矩的行礼,姜宝忆抬起头来,再看向两位长辈时,那两人眼中俱是闪动泪花,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姜宝忆,郑三爷低头,横起胳膊擦了擦泪,声音哽咽。
  “你是宝忆?”
  十几年来,他们不是没打听过姜雪和姜宝忆的事,只是因为郑家落难,不想牵连到她们母女,故而一直没有联络。
  大哥郑文曜被诛杀被抄家的时候,他们被驱逐出苏州,不得不去陌生之地经营安家,便是初回苏州这两年,再度盘活当地的生意更是难上加难,尤其在吴家眼皮子底下,可知道大哥的起势之地要被吴家人假意通过比赛拿走,他们便是再势单力薄,也要站出来搏一搏。
  “二叔三叔,我可代替家瑞哥哥上场比赛。”
  第三场比赛要比三个回合,商局从往年账簿中任意挑选三宗商事,其中第一回 合抹去总数,比的是计算。第二回合是遮住货品单价,从后往前推演得出各货物数量和前后五年各自单价。第三回合最难,商局会抹去名目,将错误的账目混入账簿之中,两本账簿,谁先查找完缺漏,谁就算赢。
  郑二爷和郑三爷没有多少犹豫时间,催上场的人过来后,姜宝忆便去后屋更换衣裳,周启自然随行。
  “试试这件。”周启递给姜宝忆一件雪青色襕衫,里面衣裳一应俱全。
  穿上且很是合身,姜宝忆惊讶的看着他,“大哥哥,你早就预备好了?”
  周启笑,招手,令其坐在圆凳上,随即拆了她的发髻,按照自己的发式很快梳好,重新插入白玉簪子。
  很是风流可爱的少年郎。
  “放心去比,有我在。”
  沉稳而令人心安的语气,眉疏目朗中带着股与生俱来的矜贵,周启负手在后,居高临下端望这张白腻的脸蛋,犹如望着世间最珍爱的宝贝。
  末了,伸手覆在她发顶,轻轻揉了揉。
  “去吧。”
  吴旻年轻气傲,上场前只以为是和郑家瑞比赛,故而并没有放在眼里。他更不知,没被他放在眼里的郑家瑞,反而被吴家的下人暗中打伤,为的便是在此次比赛中确保一定会赢。
  对面的人显然不认识,身形清瘦,男生女相,倒是有双极有灵气的眼睛,站在对面虽挨了一截,可给人的气场足够强大。
  吴旻笑,拂袖与她互相作揖后,两人坐在长条案对面的圈椅上。
  商局启封,取出第一回 合的账簿。
  吴旻先是用手指捻了厚度,随即漫不经心瞥向对面人。
  姜宝忆安静的扫视账簿,在心中估出大体页数,她合上眼睛,清空头脑中一切杂念,随即商局一声令下。
  只听见齐刷刷的翻页声起,两人俱是以极快的速度浏览逡巡,吴旻最初没把她当回事儿,故而自己仍在看第一页时,听见姜宝忆唰的翻过页去,惊得他猛然抬起眼来,却见姜宝忆如入无人之境,似囫囵吞枣一般瞥了眼第二页账目,旋即飞速捻到第三页。
  吴旻后脊一身凉汗,再不敢大意,急忙让自己静下心来,继续翻查计算。
  然而他心绪不定,尤其是耳畔不断传来唰唰的翻页声时,那种被人压在脚底的践踏感让他不自觉的慌乱。
  围观的人群开始打量镇静从容的姜宝忆,吴家几位长辈交头接耳,似在议论来人是谁,纷纷看向同样震惊的郑家,待看到包裹着纱布满头是血的郑家瑞时,不禁撇开视线。
  郑家瑞对场中小姑娘的表现大吃一惊,即便他没有受伤,也决计达不到姜宝忆此时的速度和专注。从前只听父亲和二伯说过大伯的天才行径,虽说认同大伯是经商奇才,可难免觉得他们所述之中的大伯过于传奇,竟没想到,今日亲眼看见大伯的女儿有如此天资,实属勤奋难以匹敌。
  不只是郑家瑞感叹,在旁的郑家冬和郑家和同样目瞪口呆,唯独郑二爷和郑三爷一副沉湎往事的肃重面孔,像是透过宝忆看到了大伯。
  两人眼睛睁的花了,也不舍得眨眼。
  想当年大哥郑文曜何等人才,那时的江南第一神童,和如今被过渡吹嘘的吴家第一神童相比,简直天地之别。
  吴旻不配与郑文曜相提并论。
  “我已算完。”偌大的堂中,登时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骤然落在姜宝忆身上,她将写好的总账目往前一推,不疾不徐,却又自信笃定。
  吴旻翻页的手微抖,强行让自己不受干扰。
  商局有人看了眼吴家,轻咳一声道:“待吴家作答后,以结果定胜负,若双方都对,则姜家第一回 合胜。若有人答错,则以答对一方为准。”
  犹在最后一瞬,吴旻都还寄希望于姜宝忆作答错误。
  他落笔,幽黑的瞳孔同时望向一脸淡然的姜宝忆。
  皮肤很白,眉眼秀丽,在吴旻看过去的同时,姜宝忆也在打量他。
  四目相交,吴旻从她的眼神中读到一抹轻视,他是被捧着长大的,在赞赏和无数的认同中慢慢膨胀起来的,从未有一个人像她一样,用这般侮辱性的眼神打量自己。
  吴旻薄唇轻勾,他不信有人比他更快,更好。
  商局将那两张写有答案的纸对比查看,随后面朝外展示给在座所有人,答案一致,也就意味着,第一回 合的获胜方是郑家。
  姜宝忆望见人群中格外出众的周启,他神情淡淡,只是在她看去的时候朝她轻轻点头,像在汪洋中漂流的小舟,终于停泊,姜宝忆弯起眉眼,心下觉得安然放松。
  吴旻站起身来,袖中的手攥成拳,与此同时,围观的吴家人使了个眼色,紧接着就有人悄悄退出堂中。
  周启余光睨了眼,不着痕迹收回视线。
  姜宝忆仰起头,看着对面神色古怪的吴旻,月牙般弯起的眼睛慢慢敛了笑意,她捏着手指,瞧见吴旻一转不转盯着自己嘴唇的眼睛,还有他眉眼间像是兴奋又像是愠怒的交杂情绪。
  姜宝忆有点惶惑不安,下意识就去看等在一旁的周启。
  吴旻背对着周启,周启自然没有看见他此时如何打量姜宝忆,他比了个手势,告诉她自己一直都在。
  宝忆低头,捏住荷包里的黄玉印鉴,就像捏住一把匕首,瞬间有了无穷勇气。
  在第二回 合开始前,她听见吴旻刻意压低了嗓音,只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话。
  “真是个有意思的孩子。”
  反推演算货物单价,前是近五年的物价,相对于每日经手账目的吴旻来说,姜宝忆不占优势。即便她真的推演很快,可对于对各类账目十分熟悉的吴旻而言,即便某些货物没有推演出来,可凭着经验亦能填上。
  随着商局令下,两人几乎同时翻开账簿。
  名录繁杂众多,涉及种类及广,姜宝忆在脑中构建出一个立体框架,逐一往里填充数据,框架犹如迷宫一般越垒越高,越垒越宽阔,她像置身其中,一点点将所需要的数据名目放进合适的空格,最终余下仅有的几个未知。
  对面的吴旻,这回同样计算飞快,两人先后将账簿倏地合上,只是姜宝忆安静坐在圈椅中,默默在脑子里运算,而吴旻则利用手部动作比划运作,嘴里念念有词,周遭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
  姜宝忆很快握起羊毫笔来,沾墨。
  对面耳朵颤了下,睁开眼睛就看见姜宝忆有条不紊往纸上写字,各个名目所对应的数字,写的从容不迫。
  吴旻看着她,然后迅速开始回忆落笔,题写过程中,左手仍在不断比划,中途停了一会儿,复又捡起记忆继续默写。
  写完最后一个数字时,他最先做的动作是,直起身子望向对面那人,见她乖巧的等着,一双眼睛说不清的自信。
  吴旻搁下笔,将纸推到中间。
  在商局宣布结果前,吴家老爷子命人与考官耳语一番。
  此次,姜宝忆与吴旻有一结果不同,所有人开始屏息。
  有人认为是姜宝忆急中出错,有人认为是吴旻又慢又错,局面焦灼。
  商局缓缓拿起覆有正确答案的纸来,对比之下,姜宝忆悉数答对,等于第二回 合依旧是郑家获胜。
  三局两胜,无疑,最终的结果是郑家拿下了胜局。
  郑二爷和郑三爷激动的握着手,眼泛泪光。
  其余几人亦是情绪高涨,正要上前与姜宝忆庆贺时,忽然听到商局考官拔高音调宣布。
  “因第三局考题艰难,且有两本账簿,故而第三局有两分,若第三局打成平手,则需补赛一局。”
  话音刚落,人群中爆出唏嘘声。
  郑家理论,却抵不过商局“冷面无私”,一番暗讽后,郑家人郁愤难平。
  姜宝忆只是端坐在圈椅上,对面那人如饿狼般诡异的眼神,冷飕飕的落在她身上。
  她不太喜欢那种眼神,就像要把自己吃了一般,故而就用力握着黄玉印鉴,不断给自己打气,权当此时的自己是大理寺少卿,人家人怕的冷面神。
  如是想着,真就慢慢胆子大起来。
  不卑不亢与吴旻对视,腰板挺得笔直。
  心道:手下败将,再战一回我也不怕你。
  她不知吴旻想的什么,若知道,恐怕早就坐立不安。
  吴旻年过二十,还未娶妻,因自幼担着吴家神童的名声,故而对好些门当户对的女子都瞧不中,或是嫌弃相貌,或是不喜粗鄙,又或者谈不到一块儿的兴趣,总之拖到现在。
  他与人谈事时也去风月场所,甚至没少去,可对那些艳俗之辈只看看便觉得恶心,从未生出什么旖/旎心思。
  今日却不知怎么了,与对面那人对视几眼,倒有种飘飘然的荡漾,他眼眸狭长,眯起打量姜宝忆时,便带了几分别样的风流。
 
 
第三回 合,两本账簿同时分到手里。
  姜宝忆看了眼,忽然合上账簿。
  周启看她小脸登时发白,便知其中有异,他往前倾身,想要看的真切些,对面的吴旻已经开始飞速浏览,而姜宝忆还合着账簿,气息急促的调整情绪。
  是什么账簿让她陡然色变。
  周启回头看向吴家人。
  果然,吴老太爷和几个吴家后辈胜券在握的模样,而方才离开的小厮已经站在吴老太爷身边。
  周启忽然意识到,吴家人已经打探出顶替上场的宝忆身份,那么能让宝忆大惊声色的账簿,约莫事关她的父亲郑文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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