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
被拖拽出来的丫鬟扒着门款不肯走,粗鲁的黑衣人直接打横扛起来就上屋里去。
姜宝忆晃了晃身子,紧接着最高的那个走上前来,上下将她打量一遍,随后猛地将人抱起来,其余几人哈哈大笑。
姜瑶在后面想起阻拦,却被那几人挡住。
“没你的事,别去掺和。”
姜宝忆被抗在肩膀晃得几欲吐出来,她倒垂着脑袋又蹬又踢,拼命拍打着他的脑袋后背,那人只当挠痒痒,顺势把她小腿往下一压,摁住笑道:“小娘子,等会儿有你喜欢的。”
周启自船头听见秀珠哭喊,“姑娘,姑娘!”
周启把她从黑衣人手里救出,忙不迭问道:“姜姑娘和五姑娘都在哪?”
秀珠抽抽噎噎:“我听见,大姑娘被人抗走了,几个人在屋里围着五姑娘,她...”
没说完,便见周启疾行奔到房前,与堵在门口的黑衣人厮杀,看见屋里背对着自己的人,他心急如焚,正要进屋查看究竟时,一柄剑直直刺向床上人。
周启来不及反应,转身挑手回击,顺势将床上人挡在身后,对方剑刃噗的没过他肩胛骨,对穿过去。
周启一咬牙,抬脚将人踹飞。
跌坐在床上时,听见姜瑶的尖叫:“郎君,你..你流了好多血!”
周启心内陡然慌乱,顾不得被穿透的肩胛骨,冷声问:“宝忆呢。宝忆去哪了?”
“被他们中的高个儿扛走了。”
周启摁住伤口,提剑就往外走。
姜瑶吓得避开脚底尸体,忙跟着他踉跄着走去。
一直挨间搜寻到中间房子,听见宝忆的喊叫声,周启只觉双腿发软,他撑着墙壁,而后双目通红的磨着牙根,跨步进门。
姜宝忆手里握着黑衣人的剑,不知怎的爬上了小案,正对着黑衣人比划,而黑衣人当逗乐似的,抱着胳膊仰头看她。
时而伸手去捉她的脚,时而故意闪身给她刺剑的机会。
“小娘子真是有趣,只是咱们不得空,要不然定要好好陪小娘子玩玩,良宵苦短,小娘子快到爷的怀里热乎热乎。”
淫词秽语逼得姜宝忆面色通红,她胡乱劈着剑,躲避那只粗黑的手。
“你别过来,别过来!”
那人没了耐心,趁她不备一把抓过她的手腕,连人带剑按在床上。
周启进门就看到这一幕。
浑身血液登时窜上颅顶,他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床前,从后一剑削掉黑衣人的脑袋。
喷溅的鲜血崩的到处都是,姜宝忆抱着胳膊,雪白的小脸染上猩红,又臭又烫。
她爬起来,惊喜道:“大哥哥!”
周启上前,握住她肩膀仔细查看,确认她没受欺负后,忽然呕了下,咳出大口血来。
姜宝忆忽然看见他肩胛骨处的血迹,忙拉住他胳膊扶他到床上坐下,外面还有人在厮杀,暗卫数量远远敌不过黑衣人。
姜宝忆从衣裙上扯下一块纱布,在周启的指导下匆忙给他缠裹好,暂时压制住血液流淌。
两人从屋里出去,姜瑶亦跟在后面。
周启反手握住宝忆的手腕,眼神中含了一丝决绝与隐忍。
他看着她,用平生最温柔的语气说道:“怕是护不住你了。”
姜宝忆眼眶一酸,便见迎面杀来数人。
周启将她和姜瑶推到一侧,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抵挡来犯,很快便处在弱势。
姜宝忆低头搬起花瓶,跑过去朝着对周启砍杀的人脑门猛地一拍,瓷片碎裂,那人摸着后脑勺悠悠倒在地上。
见状,姜瑶也去搬东西,一左一右助力周启。
然终究力量弱,在周启被人压倒在地,明晃晃的砍刀即将落下之际。
船身陡然倾斜,姜宝忆与姜瑶被甩倒,周启头上的砍刀砍偏了一寸,正中落到甲板上。
漆黑的船头,赫然登上一支雄健有力的军队,密密匝匝身穿甲胄的士兵手持兵器分列两侧,有一人从中间走出。
此人身形极高,通身上下有股肃杀之意,半边脸带着银质面具,右手握着长矛,行走间如有疾风略过。
人将站定,两侧士兵纷纷低头,高呼:“大将军威武。”
周启瞬间明白过来,这人正是西北大将军,传闻中百战百胜的冷面战神,陈旌!
-完-
第27章
◎小姑娘长大了◎
船上黑衣人很快被绞杀殆尽, 陈旌带来的士兵忙着清理尸体。
鼻间到处都是血腥气,浓烈而催人呕吐。
姜宝忆蓬乱着头发,跟在周启身边, 对面那人的气势委实过于肃冷凛冽,甲胄在月色下银光森寒,将本就冰冷的空气染上几抹萧瑟肃杀, 长矛立在脚边, 他看向周启, 浓黑的眸中蕴藏着低沉的审视之意。
“周大人。”
声音淡淡, 犹如来自幽冥地狱。
与此同时, 周启把剑扎在甲板,撑着身子得以直视回去, 他唇边流着血,面色发白, 凌乱的发髻不仅不显狼狈,反有种逼人的破碎感, 与素日端方克制的周大人不同,此时此刻,他更像杀到眼红的兽,喘着粗气, 毫不示弱的望着居高临下那人。
“大将军。”
扬州有驻兵, 而陈旌胜仗之后得朝廷命令拔营回京,扬州便是他修整整顿的驻地,此番想来已经安排妥当, 只携带几百精兵入京。
的确巧合。
周启看着他, 自然也能想到刘相的打算, 刘相便是希望自己的女儿刘清秋能嫁给陈旌, 以此笼络西北大军,扬州驻军。
此番陈旌回朝复命,许还能操持一场婚事。
周启眼神里的起伏被陈旌看的清楚,他抿起唇,上前两步蹲下身去。
甲胄发出沉重的摩擦声,长矛近在咫尺贴着周启的右手插进甲板。
四目相向,如同野兽之间明目张胆的对视。
呼吸声凝重而又炽热,陈旌浑身上下威风野性,透过面具,能看见他脸上的拇指长的一条疤痕,紧抿的唇,幽静冷凝的瞳底,咄咄逼人一眨不眨的注视,若换做旁人,早就被他嗜血的眼神吓倒,匍匐。
周启望着他,苍白的面上带着一股狠劲。
肩上一疼,陈旌右手摁上,用力拍了三下,大笑:“很好,很好!”
姜宝忆吓得魂都没了,她只看到周启的脸越来越白,随着失血越来越多,眼睛渐渐失了焦距,他晃了晃身形,坠地之前,看见一道柔软的身影冲了过来,半边身子垫在他头下。
姜宝忆急急喊道:“大哥哥,你别死!”
随行士兵中有军医,他给周启清理伤口后重新涂上金疮药,绑缚好纱布,低声与大马金刀坐在房中的将军回禀:“伤口不致命,只是与人搏斗时失血过多,损耗严重,幸大人身强体健,否则很难撑到天明。”
陈旌瞥了眼红着眼睛的两个姑娘,一个哭的梨花带雨,一个咬着嘴唇泪珠啪嗒啪嗒掉在腮颊。
他在西北时,听过京中传闻,也知道这位大理寺少卿是何等招人惦记,亲眼见证,果真不同凡响。
姜瑶就听见后面一句话,很难撑到天明。
她站在床前,俯身握住周启的手,眼泪断了线一样砸在周启的脸上,他是因为自己才被黑衣人刺中肩胛骨,是为自己挡了那致命一剑。
她趴在床头,轻声唤道:“周启,你醒醒,我都还没报答你,你不能死。”
陈旌皱眉:......
姜瑶晃动他的手臂,锲而不舍哭道:“你死了我怎么办,后半辈子怎么办。”
陈旌:.....
“你再这么摇下去,他就真的死了。”
姜瑶愣住,抹着眼泪回头看他。
陈旌瞥她一眼,没甚耐心的嗤道:“你情郎身子骨强健,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姜宝忆见姜瑶愣愣的,忙跟她解释:“大姐姐,大哥哥明早就醒了,你别担心。”
苏氏醒来发现自己换了床,不仅换了床,连船都换成恢弘宽敞的官船。
她揉着发昏的头,起身皱着眉头问:“瑶儿呢,这是怎么了?”
丫鬟便把发生的事细细讲了一遍,待说到云绿是内奸时,苏氏诧异地站起来,不信:“说什么浑话,云绿怎么可能是内奸,她伺候瑶儿多少年,从没出过差错。”
“夫人,她给咱们都下了迷药,若不然,您不会睡到现在。”
苏氏大惊。
待问起姜瑶和姜宝忆下落,丫鬟说她们正守着周启,苏氏便顾不得头昏,由人搀着急忙赶去寻人。
她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姜瑶那个性子张扬惯了,给她单独与周启相处的时间,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壮举,得赶紧找回来。
果然,刚站到门口,就看见姜瑶拉着周启的手,左一声郎君,右一声我等你,喊得她头都大了。
上前,一把拽住姜瑶的手,“胡闹!”
“谁教你这般无礼,回去便罚你禁闭!”
“你干嘛,母亲,你松手,周郎是为我才受的伤,你怎么如此不讲情面!”
姜瑶甩开苏氏,抚摸被掐疼的手腕,理直气壮道:“我就要守着他,哪都不去。”
苏氏被气得头疼,偏又发作不得,自小宠的女儿,宠的无法无天,谁都不怕,她也不舍得打,狠话说了姜瑶不信,兀自啐了口,只能嘱咐旁边站着的人:“宝忆,你替我好生看住她,别让她对启哥儿动手动脚!”
姜宝忆点头应好。
苏氏转身,猝不及防对上在那虎视眈眈的陈旌,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心口直哆嗦。
“这..这是...”
陈旌孔武有力,又在西北历练多年,身上裹得是充满血腥的杀气,寻常妇人见了,自然害怕。
他乜了眼,姜宝忆小声与苏氏解释道:“舅母,这位是西北大将军。”
苏氏这才彻底明白过来,他们一行人,是上了陈大将军的官船。
天亮时,周启醒转。
动了动手,低头发现姜瑶握着他的手,睡得正熟。
抬眼,扫到屋里的两把圈椅,其中一把上面坐的是陈旌,正合眼休憩另外一把上面歪坐着宝忆,之所以说她歪,是因为她坐在圈椅上,整个人偏倒在右侧扶手,脸颊压着手背,睡着时发出低微的呼吸声。
周启唇角上挑,从姜瑶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后,捂着肩胛处慢慢坐起身来。
他睁眼时,陈旌便已醒来,作为军人的警觉性,他从不允许自己睡的深沉。
两人对了眼,周启下床,把衾被抱去盖在宝忆身上。
陈旌嗤笑:“周大人真够多情。”
话里是对周启的讥笑,不明原因。
“不像大将军,前途无量。”
一语双关,既是说他战事屡胜,又在点他此番入京与刘清秋的婚事。
陈旌不怒,唤人拿来热茶,与他各分一碗。
他手背上有多处刀伤,虎口以及各指肚上皆是厚厚的硬茧,西北之地狂风肆虐,飞沙走石,故而陈旌的肤色偏黑,肌肉很是紧实有劲。
“周大人年纪不小,怎还没有成亲?”
“大将军似乎比我老上许多,亦没听闻大将军有喜事。”
两人各怀鬼胎,谁都不肯示弱。
姜宝忆揉着眼睛起来,看清面前人时,忍不住惊呼:“大哥哥,你醒了。”
周启看她,眼神里多了几分温和,伸手揉揉她的脑袋:“脖颈酸了没?”
姜宝忆转转脑袋,“有点酸,过会儿就好。大姐姐陪了你一整夜,昨晚哭的眼睛都干了。”
周启没回头,见她眼里也还红红的,心里便涌起一丝欢喜。
陈旌睨了眼,哪能没看懂周启的眉眼官司,喜欢一个人,根本藏不住。
京城,相府
刘相站在四方花梨木大案前,正在挥笔写字。
小厮进屋后秉道:“相爷,大公子从苏州回了,眼下正在和二大公子用膳,说是过会儿要来书房拜见。”
刘相没抬头,宣纸上落下“锦上添花”四字,小厮便弓着腰退下。
扬州盐税使刘平回京,携带十车箱笼,卸完东西后,与二弟刘凌一同去书房,看见刘相端坐在太师椅上,两人拱手作揖,“父亲大人安好。”
刘平待在扬州数年,刘相甚是安慰。
若没有刘平在那盯着,刘家财库不会有今日这般壮硕。
“天要兴刘,老夫前脚想除掉周启,吴家后脚送信上门,这便等于吴家欠我们一个人情,除掉周启也成了吴家指使,吴老太爷聪明一世,最后毁在这么个败家玩意儿身上,就为了个女人。”
刘平笑:“儿与吴旻相识多年,此人自恃聪明,又能理账管家,心气极高,往常与他混迹青楼赌坊,从未见他对哪个姑娘动心思,儿还以为他有龙阳之好,很是担心了一阵子。
却没想,他喜欢小姑娘,还真是叫我大吃一惊。”
“他既喜欢,你便承了这个人情,横竖只是个女人,但有一条,刘家不做赔本的生意,他们得到想要的,自然也要付出该有的。”
刘相挑起矍铄的眼眸,刘平道是。
刘凌捏着下颌,有些顾虑:“父亲,妹妹若是知道你派人对周启动手,她肯定会来闹一场。她对那个周启,简直到了痴迷的境界,三番五次给周夫人递拜帖,也不嫌自降身份。”
刘相冷笑:“你以为我为何非要杀了周启,他坏我大事为其一,其二便是他勾的秋姐儿魂不守舍,唯有死了才能让秋姐儿死心塌地嫁给陈旌。”
刘凌还是蹙眉:“妹妹怕是不好糊弄。”
“刘家的子女,由得她去挑选!”刘相一拍桌案,书房里鸦雀无声,“你长姐当年为着刘家,不也是舍了自己的青梅竹马,给先帝做了贵妃?秋姐儿若知道自己是刘家女儿,便不该瞎闹。
你们两个哥哥,合该去与她说道说道,省的年纪不小,脑子里装的还只有那点情爱。”
“是,父亲教训的是。”
刘相起身,思忖后吩咐:“郑文曜留下的那个女儿,即便去了吴家,也得着人盯好,当年郑文曜身家成迷,便是如今搜罗出许家那点家当,于郑文曜而言,不过沧海一粟,我总觉得,以郑文曜的脑子,必定会给他妻儿打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