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淡淡,一字一句却似刀割,刀刀见血。修长的指尖抹去匕首上的鲜血,眼尾讥笑。
她这等拙劣的手段,若是在宫里,便是自寻死路。可若不是时机未到,那他定是要连她也一并果决了的。
“王爷这是说的什么话?”
“夫人心中坦荡,又何必紧张?”陆渲的嘴角若有似无地一挑,幽冥的冷眸敛向华玲蓉。
华玲蓉被那冷眸,生生刺得打了个冷颤,僵硬地扯出一个笑脸,却比哭的还要难看,“王爷可真会打趣。臣妇虽是一介妇人,但好歹出身诗书礼仪之家,行事规矩向来恪守、磊落,怎会参与这等龌龊的勾当。”
“好一个诗书礼仪之家。”陆渲讥笑,黑色眸光一转,手中刀匕径直刺向许嬷嬷的眼球,动作迅速果断,又骤然止在半空。
许嬷嬷脸上鲜血还未止,又陡然被这一惊吓得屁滚尿流,“夫人……救救奴婢。”
许嬷嬷的心中还抱着一丝侥幸,哀哀得看向华玲蓉时,却见华玲蓉低下了头。
“杀人偿命,夫人且学学本王是如何处置的。”陆渲冷笑着,腾在半空的尖刃,在许嬷嬷眼眶处一剜,那血淋淋的一双眼珠子便“咕噜噜”滚到了华玲蓉脚边,“拖到诏狱,上剔骨之邢!”
“夫人救……”剧烈的疼痛,让许嬷嬷瞬间失去意识,话未落便已昏厥过去。
华玲蓉哪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何况眼下又是自己的贴身侍女。
她吓得不忍再视,低下头去时,却又见脚边那双血淋淋的眼珠子,正滴溜溜地盯着她看。
华玲蓉当下便站立不稳,全身颤抖不止。幸而倚着墙柱,才没有瘫倒在地上。
半空凄厉的惨叫已经停歇,只剩下冰冻寂静的黑。
蟾光微冷,空气中,凝重的血腥味让人窒息。
阮巍奕脸色发青,良久竟顺不过气来。
“国公爷对本王的处置,可有满意?”陆渲表情默然,挥袍将滴血的匕首擦拭干净,冷笑着对阮巍奕道。
阮巍奕凝息,躬身,“臣未有异议。”
陆渲见阮巍奕脸色并不好看,轻笑道,“许嬷嬷有眼不识,留着这双眼睛也无用。”说时负手转身,抬脚一踩。那许嬷嬷的眼珠子,便“嘭嘭”在华玲蓉眼下爆裂开。
此时的华玲蓉再也经不住刺激,脸上已经没有活人的气色,靠着墙柱竟再扶不起身来。
“本王今日以儆效尤,若本王的王妃,哪日在此少了一根汗毛,那可不是剜眼珠这么简单了。”陆渲低声阴沉,随即挥袍而去。
阮巍奕弯腰恭送。
再抬头时,只见那玄色肃杀、自带威压的背影,已然消失在蟾色黑夜中。
抬头看天,阮巍奕忽想起,钦天监常边远在醉时的天象之卦——“北斗南移,天狼耀青光,紫微星暗淡,易主之相!”
难道不日,朝廷果真会迎来一场血洗之战?
第15章
偏院内,灯火通明。
暖暖的火炉将阮姝烘得懒洋洋的。
阮姝趴在桌案上,眯着眼睛,望了一眼窗外圆圆的月亮,哈欠连连,“夫君,什么回来呀?”
她也不知道究竟等了多久,从用完晚膳,她便在这里等了。
琴儿说正院发生了大事,可是最后吞吞吐吐都没有告诉她,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陆渲正在正院办事。
困意来袭,阮姝揉了揉眼睛,止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
可她想等夫君回来了,看看夫君有没有事,还想抱着他一起睡。再问问那只波里猫后来怎么样了……
琴儿拿来了厚绒白狐裘衣为阮姝盖上。阮姝病时,晋王前前后后命人拿了十件上好的皮草,都是一等一的上品,“王妃还是躺床上睡吧,这么晚了,王爷想是不会来了的。”
暖暖的裘衣轻轻盖在阮姝身上,阮姝微微欠了欠身,“姝姝想再等等夫君,万一夫君回来,见不到姝姝,他会伤心的。”
可说时,她的眼睫已经阖了上,不消片刻,就听到她绵绵如婴儿般的呼吸,已倦倦睡去。
夜风浮动,琴儿奈奈得叹了一口气,小心将窗户阖上。
方才正院发生的血腥场面,让她至今心惊肉跳。
虽说许嬷嬷和蓓姑死有余辜,可是晋王那样的手段,实在过于残忍了。
琴儿心有余悸,阖窗转身,猛然见到陆渲一身玄衣蟒袍,站在门口。她吓得冷凝一口凉气,忙作礼低声道,“王爷。”
见陆渲未言语。她讪笑抬头,掩饰着内心的慌张,“王爷,王妃已经睡着了。”
夜色蒙在陆渲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他举手挥霍,示意琴儿退下。
琴儿顿觉舒了一口气,赶忙行了礼告退。
转身阖门之际,只见陆渲一身宽肩窄腰,轻轻将伏在桌案上的阮姝抱起。
威严健硕的身型,看不出受伤中毒的颓然。肌肉喷张,健步如飞,径直抱着阮姝往软塌上走了去。
一时,不可描述的画面涌上脑海,琴儿脸上一阵羞红,赶紧将门阖了上。
怀里的少女,在陆渲怀里侧了侧身,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传至鼻尖,她不禁皱眉,一双小手抗拒地把男子坚实的胸抵开。
陆渲皱眉,俊冷的脸阴沉可怕。
她为何如此嫌弃他?
他想起彼时邢磊抱起她的时候,她是那么顺其自然,往邢磊怀里钻!
想及此,他的脸,更像是暴风雨前的乌云,沉得都快要塌下来了。
可怀里的人却依旧酣然睡着,根本不知道来人的盛怒。
“嘭!”
他放手,顺势将她摔在铺着丝绵的软床上。
那圆鼓鼓绯红的小脸,这才有了意识。粉白的脸蛋微皱,遂又舒展开。看到床塌边阴沉着脸的陆渲,笑道,“夫君,你来了呀。”
“夫君,你什么时候来的呀。”阮姝揉着星眸,从床上支身起来,“姝姝等夫君等了好久呢,都有点困了。”
“困了就睡吧!”陆渲冷眸微寒,广袖下,双拳紧握。落下一个生冷宽厚的背影,转头离去。
阮姝见状,委屈巴巴,好不容易等到夫君,夫君却要走。
她小小的身子,从床上挪下,屁颠屁颠跟在陆渲的身后,可陆渲走得实在太快,步伐又足足大她两倍。
她三步并作两步,犹如陆渲身后的一条小尾巴,追不上又甩不掉,“夫君,等等姝姝。”
倏忽,前面宽大的背影一驻,阮姝“扑腾”便撞了上去。她揉着鼻子,疼得眼泪花都要掉下来。
还记得上次在书房撞上陆渲的背,她也是这样,疼得止不住挂上了泪丝。
陆渲紧握的拳,已经被他紧拧的大指,掐出血印。
为何她总是如此跌跌撞撞、毛毛糙糙!
正要指责。
她却先哭嘤嘤起来,“夫君,下次,可不可以走得慢一点,姝姝跟不上。”
陆渲玄色广袖一甩,黑潭般阴冷的眼眸,看向阮姝。
却见她方才还哭得梨花带雨,此时,又抹去眼角泪花,烂漫地绽出一个笑道,“夫君,可以留下来,陪姝姝睡觉吗?”
陆渲心中的干燥盛火,还未有地方可泄,又见她这般没羞没燥,对他发出邀请。还能在别的男人怀里如此自得!
真是轻浮!
何况,她在睡梦中,是如此抗拒她。
他紧握的拳头,越捏越紧,大指在指上镶出的血印,生生被划出鲜红的一道口子来。
“你这是在要求本王做事?”他语气轻屑反问。阴沉的眸子,直钩阮姝。
“我……我没有。”阮姝被他盯得心中发憷,愣声解释道。
霸道的男人气息向她逼近,阮姝本能得向后靠去,却被陆渲宽大的一掌,揽住了后脑勺。
狭长好看的凤眼,抵在她的脸上。
温软的薄唇,靠近阮姝忽闪的杏眸。温热的淡淡药草味,从他赤红的唇畔呼出,脸上从阴云沉沉转为邪魅笑意,“知道什么叫陪睡吗!”
阮姝觉得陆渲的眼眸和睫毛好看极了,可他湿热的唇息和鼻息,挠得她脸上痒痒的,让她不禁想离得远一点,“姝姝知道的。往日娘亲也会抱着姝姝陪睡,轻轻拍姝姝的胸口,给姝姝唱小曲。”
“这些,姝姝也会的。”见陆渲脸上的魅笑凝固,阮姝又一脸诚挚补充道。
到底是牛头不对马嘴!
陆渲轻哼一声,他怎么又在和一只未开化的猪计较上了!
渗血的右手食指,轻点她的脑壳,和阮姝拉开一段距离,“本王要的可不是这些!”他冷声。
见陆渲将将转身,阮姝绵绵地伸手,将他的右手拉住,“夫君不要走。”
酥软的触感,让陆渲冰封的心脏,默然一颤,他凝眉回望向她,右手不觉将她的小手,蜷在了掌心。
可若只是因为她柔柔的一句,他便留下来,那岂不是太容易她了!
他脸色微敛,方才脸上阴郁的乌云,已经消散大片,“说说看,为什么?”
若是她再说些好听的,再巴巴求求他,那他再考虑留下来也无妨。
“因为有夫君在,姝姝做的梦都是甜的。姝姝喜欢夫君,喜欢夫君身上的味道。”阮姝慢慢道,她那琥珀色的眼睛迷蒙,像是在说着梦话。当低头看到陆渲手上流血的手指后,又似从梦中惊醒,杏眸明眼瞪得滚圆,“夫君你流血了! ”
陆渲脸上的乌云渐渐散去,嘴角牵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耳中回荡她那一句清冽似蜜糖的话——姝姝最爱夫君了他不作声,任由阮姝牵着他,坐到春凳上。狭长黑曜石般的眸子,瞥向一脸紧张的阮姝。心中一阵舒畅的暖意涌上。
蠢丫头,不过一点破皮,就把她急成这样。
他的表情淡淡,不屑道,“无妨,不过一点小伤。”
说时间,指尖漫上难以言说的温润之意,那绵痒的湿热,从食指间一直沿至左室心房,让他不禁泛起一阵一阵鸡皮疙瘩,坚挺的身阔,变得僵硬,声音极低,沉道,“你做什么?”
阮姝却是埋头忙着,拽着他的手指,含在殷红小嘴里,轻轻吸吮着。含糊回道,“琴儿说这样恢复快,先前,琴儿切到手了,也是这样做的。”
陆渲伸出左手,将她的脑瓜支开,那身上的鸡皮疙瘩,已经漫上了脖颈。
他强压胸口快喷发的火山,才让人察觉不出他的异样。凝了一口气 ,原想说“小伤,不必如此”,脱口而出的却是,“不可对旁人,做诸如此类的事,明白吗!”
阮姝哪里顾得及他说的“诸如此类”是哪些事,胡乱点了点头,眼里只看得到陆渲手上的伤。
“姝姝给夫君包扎。”她从床底搬出一盒子药箱,往日,有什么小病小伤,琴儿和娘亲都是在这里取药的。
就在阮姝低头包扎的时候,陆渲动用了体内尚存的内力,最后吐纳了一口气息,才将身上的疙瘩退了去。
屋内,暖黄色的灯烛,隔着黄纱金丝罩,静静摇曳,将她娇小的身姿,勾勒出并不饱满的弧度。
“夫君,好了。”一番笨拙忙碌后,阮姝轻捻额上的细汗,语气轻松、愉快。
陆渲冷眸看向自己的右指,凝眸良久。那食指,已经被阮姝一圈一圈包成了鼓鼓的熊掌。
也罢!随她吧!
静默的夜色深沉,陆渲抬手,将阮姝轻轻抱起。那柔软娇小的身子,便蜷在了他那坚实的怀里。
因为陆渲的步伐太大,阮姝觉得整个身子都要掉落下去。她挪了挪身子,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夫君,你身体不好,放姝姝下来吧,姝姝自己会走的。”
“别动。”陆渲的脸微拧,声音磁性低沉。
她为什么在他怀里,总是那么不安分?
“好。”阮姝轻应一声。
暖黄的灯光,将陆渲俊冷的脸庞,照得异常柔和。阮姝觉得好看极了,就那样一路盯着陆渲看,直到被轻柔地抱到床上。
“夫君可不可以不要走?”怕陆渲再次转身离开,阮姝伸出细柔的胳膊,轻轻将他的脖颈环住。琥铂色的眼眸,明亮,在灯火的照耀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她的声音细软无力,就跟她纤细的胳膊一样,好像只要人轻轻一捻,便会夭折在这无声的寂静中。
“嗯。”
陆渲黑眸凝视她绯红的小脸,唇未启,只用低低的鼻音,闷哼答应。
“夫君,果真好!”阮姝搂着他的胳膊不愿放下,将脑袋轻轻一抬,一个软软的充满茉莉花香的吻,便落在了陆渲的鼻尖上,“夫君是天底下最最好看,最最好的人。”
她的笑天真无邪,摄人心魂。
陆渲凝眉注视。
蠢钝如她,却总是有意无意做出撩拨的举动,她当真什么都不懂吗?
第16章
古来兵不厌诈。
自阮姝进府,陆渲就一直命人监查她的行止,虽并未发现异样。可她毕竟是阮巍奕的女儿,终究是皇后一党的。
软绵的手指,慢慢抚上陆渲皱起的眉心,身下娇柔、甜软的声音道,“夫君不要皱眉,姝姝看喜欢夫君笑。”
那指尖轻轻点过的酥麻感,像是迅猛的洪水,冲击着陆渲的每一根神经。
他只觉一阵鸡皮又翻云而上,红红的小点,从脚尖弥漫,如火烧云般烧上了颅顶。
然而他的异样,只在须臾之间,便恢复如常。他将她的手,从脖颈上取下,声音暗哑发沉,“睡吧。”
夜,悄无声息漫上帷幔。
阮姝缓缓地为陆渲掖上被子,抱住他,学着娘亲,轻轻拍着陆渲的胸口,“小乖乖,睡觉觉,阿娘为你唱首谣……”
“……”陆渲冷眸微愕。
被她缠成熊掌的食指,将她节拍有秩的小手拨开,“你在做什么?!”
“夫君,不是想让姝姝陪睡吗?”阮姝一脸委屈,皓齿咬着下唇,声音软软,“娘亲往日就是这样陪姝姝睡的,夫君是不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