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蛇草!”陆渲冷声,“影卫的消息,向来你在负责,难道你还不知陈蓝蓝最近正盯着阮锋,无法脱身吗?”陆渲说时,沉着脸,却也觉得这个话有些牵强,又沉道,“如今,你已是影卫头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还需听本王一一安排吗?”
邢磊方木的脸埋了埋头。
难道,影卫向来不是听王爷的安排吗?如若轻易行动,不得像今日这样,被罚去砍柴,指不定还得受扒皮悬尸之邢。
难不成是王妃送的香囊惹怒了王爷?可王爷向来公私分明,赏罚有章,并不会为了这样小的事,而轻易乱动军纪和章法。更何况,方才见王爷的反应,也并无过激之处。
邢磊困惑,但也不能多问,只愣愣颔首抱拳道,“是。”
陆渲抚额凝眉。见邢磊告退,又将他叫住。
可话在嘴边,又吞了下去。
倘若将邢磊的香囊没收去,会不会让姝姝觉得他太小家子气?
可他分明是忍耐不了心中翻涌的醋意。
邢磊方木的脸扭头,一只脚已经跨出了门槛,却不见陆渲发话。宽厚的方唇讷讷动了动,“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陆渲默了默,终是指着那只正猖狂鄙夷他的“猪”道,“邢磊觉得此香囊如何?”
邢磊抱拳,如实回道,“属下认为除了绣工差一点外,其他都好。”
作为影卫,面对主子是绝不能说慌的。
邢磊自觉这样的回答,已是超常发挥。王妃的粗糙绣工是肉眼可见,若睁着眼睛说“绣得好”这样的话,定是说谎无疑。再者,他加上“其他都好”的话,不得罪人!
“既然觉得差了些,就收好了。”晦暗不明的光,笼在陆渲的脸上,看不出陆渲的神色,只听语气,是冷淡,不辨别情绪的。
邢磊抬头看陆渲,一时分不出王爷是喜是怒。
而此时,陆渲拿起被甩在桌上的书,凝眸认真翻页,似漫不经心,毫无在意提醒道,“此物戴在身上,有失影卫威风。”
“好的,王爷。”邢磊的眉尾上挑,将腰间的香囊收进了衣袖中。
他到离开时,也想不明白,王爷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和心思。
邢磊走后,陆渲在屋内来回踱步,手上的书,被他翻了又翻。望了望窗外,第一次觉得待在屋里,胸闷气短。
罢了,还是去散散步吧。
然而,撵着步子,却是劲直往西厢处走了去。
西厢的门上,挂着厚重的保暖门帘,虽不关门,但却像是千斤重的门闸子,挡在了他的面前。
他伸手,试图撩开帘子,但又缩了回去。
皱了皱,他到底在犹豫什么?
又不是做贼,他有什么可心虚的!
这里是他的晋王府,他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且她是他的王妃和明媒正娶的妻子,他想来就来,又有什么不妥!
微凝了一息气,他转了转身,环顾四周无人,又咳了两声,像是给自己虚张声势。
撩开门帘进屋,却见屋里的人并未注意到他。
王嬷嬷弯着腰,眯着老眼昏花的眼睛,在绣图上笔划,而琴儿背对着他。两人将中间乖坐的小人围得团团转,间缝中,只露了阮姝的一抹紫衣。
陆渲右手握拳,往嘴边轻轻掩了掩,干咳两声,“姝姝。”
王嬷嬷和琴儿两人,这才注意到屋里来了人,分忙作礼。
乖坐凳上的阮姝,见陆渲来了,露出八颗贝齿,手里拿着绣框跑向陆渲,“夫君,你看姝姝绣得这几针,是不是好多啦?”
狭长黑曜石般眼睛,望向眼下的绣图。
针法确实是好了不少,不过,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技艺不甚娴熟,线条并不流畅。
他点头,“不错。”
阮姝见陆渲认可,小脸如花,绽放明媚的笑,小手攀上陆渲的左臂,“夫君会喜欢吗?”
他瞥了一眼恭敬站立的琴儿和王嬷嬷。王嬷嬷会意,忙笑着拉琴儿退了下去,“有王爷在,那奴婢们先告退了。”
说时,拉着琴儿一前一后退出了厢房。
屋内,就剩下两人。
陆渲抿嘴勾起一弯浅笑,大掌将她的小手牵起,回答她先前的问题,“喜欢。姝姝若是绣好了,本王可许你一个愿望。”
阮姝将小脸凑到陆渲的臂弯处,“姝姝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夫君快些好起来。”
他用一指刮了刮她精巧的鼻头。
暖色的灯烛将他的侧脸衬托得异常温柔,“不算,许你自己的。”
阮姝“唔”了半响,“那姝姝想要和夫君永远不分开。”
“好,那本王再许你一个愿望。”他笑着捏了捏手中的细软小手,“来日方长,姝姝可慢慢想。”
“夫君最好啦。”阮姝明亮的眼眸望着陆渲,绚烂夺目。往他的怀里靠了靠。
他并不排斥,顺势将她揽到怀里。
此时,天影跃步进屋,“王爷,李公公来了。”
“打发了。告诉他,本王毒入五脏,难以下卧。”陆渲小酌一口茶,语气冰冷,眸色却温柔,抚着怀里圆鼓鼓结实的小脸取暖。
天影低头,“李公公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陆渲的眸色恢复森冷,沉道,“传。”
第23章
“李总管小心。”门口,传来细尖的声音。是两名身穿绿衣的小公公。撩着门帘,正为身后的李公公开道。
李公公掸了掸身上的灰,迈步进屋。
只见他手拿拂尘,身着一身红衣飞鱼服。肥头白面,一双倒挂三角眼;两弯三角眉须,黑白参半。
进屋,就见陆渲安然端坐在椅上,怀里似乎还躺着一个娇软美人。三角倒挂眼睛微眯,在那白面脸上,皱成芝麻绿豆大的两个小点。
此女子莫不是用来侮辱晋王的、国公府的替嫁庶女?
晋王濒死之际,圣上在婚书的“瑶”字上,点了一点墨,只一字之差,便将阮瑶换做了阮姝。
从来,朝中百官,都有豢养家妓之气,且以之攀比。而在晋王府的后院,连一个暖房的通房丫头都无。也曾有官员想讨好晋王,赠送两名美人给他,然而还不过两日,一名被杀,一名被送入辛者库,毫无怜惜之情。
甚至有坊间传闻,晋王对女色从不沾指,是因为喜欢男人。
今日一见,不光看他精神奕奕,甚至比常人都要健硕几分。神情中,更是对怀里的女子深情脉脉。
李公公心中狐疑。
倒挂的三角眉蹙了蹙,这晋王的葫芦里到底装了什么药?
晋王阴鸷、城府深是人尽皆知的,难道说之前的中毒受伤,只是他的将计就计?
李公公心中思忖,抄手至前,恭顺弯腰,嘘寒道,“晋王殿下,近日身体可好些了?”
阮姝趴在陆渲的膝上,见说话的人身材敦实,头胖体圆,模样像男人,可光洁的下巴和白白的脸,又像极了女人。可若说是女子,却又比女子多了几分阴柔。粉面油头,脸上像是涂了厚厚的□□,动作忸怩,声音尖细,说不出的奇怪。
阮姝抬眸又看向陆渲,却见陆渲并未理睬来人。
陆渲修长的手,在她的脸上轻柔得揉捏着,又复上她的脖颈处。粗粝带着磨砂感的指尖,触到她细软的脖子,微微凉意,若有似无带过她柔软的肌肤。
“夫君,好痒。”虽只是轻轻抚过,但好似波动了阮姝的整个心魂。她怕痒,忍不住轻笑出声,小手攀上他的手掌,娇声道,“姝姝的手,可以给夫君暖暖。”
陆渲大掌握住她的小手,朱唇弯起一抹笑意,低下头,轻吻她软白的手背。朱唇轻抿,未离去,又携着她的小手,送至她的耳边。
细酥的棉麻感传之耳蜗,只听他的薄唇微启,轻声温柔道,“姝姝,本王疼。”
阮姝心中紧张,想起身拧头看看陆渲的状况,却被他用另一只手抚上面庞,不让她离开。
温热的气息浮动,他伸出舌尖在她的耳垂上挑动。
阮姝的脸上晕上红晕,只觉身体软绵绵的,没有了着力点。她的呼吸,随着陆渲舌尖的拨动微微轻颤,在她欲求饶之际,那耳边的柔唇,又换做了细微的尖利感,将耳垂处轻轻磨吮。
磁性浑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姝姝能给本王止痛吗?”
阮姝自然是愿意的。就算是舍肉给夫君吃,她都是舍得、愿意的。
待陆渲的手掌松开,阮姝便在他的怀里坐直了身子,软棉的胳膊,像是细细的蚕丝,缠上陆渲的脖子。偏头,将陆渲喜欢的,被咬过的右侧脖颈露出一截,弱声道,“姝姝准备好了,夫君喝了姝姝的血,就不疼了。”
也不知是屋内供暖太足,还是被眼前的一幕震到了眼睛,李公公只觉头上、身上一阵细汗渗出。
左右站立不是。只好低眉瞥了身后的两名小公公,让他们赶紧将宴贴承上。
李公公伺候圣上多年。加之这几年,圣上沉溺美色,四处收罗各地美人,时常兴致来了,便是随处随地云雨一场。
这般有声色的场面,他是见多不多了。不过,一般那时,他们做奴才的都是自行回避了的。
像今天这样的,避又不能避,只能干巴巴杵着,且方分明听见的是“喝血”?
这是什么阳间癖好,简直闻所未闻!
两名小公公得了李公公的眼色,弯腰,卑躬,将宴贴恭敬送至陆渲眼前。
“晋王殿下,岁暮将至,咱家奉圣上旨意,特提前来下宴贴,邀殿下入席百官会宴。”李公公见此,倒挂三角眼笑着,眯成两条细线,露出谦卑姿态,笑容可掬,又试探道,“原以为晋王殿下身受重伤,卧病在床,没想今日一见,着实让奴家惊喜。”
陆渲轻嗤一声,黑眸瞟了一眼卑躬低头的李公公,反嘲道,“本王没死,让李公公惊吓了!”
李公公闻言,心中陡然一僵,面上却依旧喜笑着,“殿下康复,实乃百姓、圣上乃至国家之大幸事,奴家是在替晋王殿下高兴。”
陆渲轻哼,不予理睬。
只温柔转向阮姝,眸光温和,将坚毅的下巴抵到阮姝的颈窝处,“本王近日听闻,美人的胸口血,更能除去病痛,姝姝愿意吗?”
“嗯,姝姝愿……”阮姝琥珀色的眼眸宝光流转,可话未完,就被他用唇抵住了唇齿。
他的右掌抚上她的粉糯脸庞,□□的鼻尖交错,在她的鼻息下摩挲。舌尖在她紧闭的唇齿间乱撞,随即,敲开她轻颤的牙齿。
遒劲的舌,闯过了牙关后,便似狂风席卷,在她的口腔内掀风导雨,将她的舌卷至暴风的顶端,又放落至平面,紧紧缠绕着她,让她无处可躲。
阮姝觉得这样好像并不能喝到血,且又比陆渲舔她更难受得多了,扭动了一下身子。想说话。却见他露出邪魅笑意,那口舌内的风暴,也随之更加猛烈了些。
他抚着她的手,从她的脸庞处,轻柔顺至她的衣襟处。修长的手指,温柔撩下她右肩衣襟。
因屋内供足了银骨碳,阮姝的房内温暖如春,因此只着了薄薄一件单衣。
所以,他只轻轻一撩。她的肩头,便如新煮的鸡蛋去皮般,露出了娇嫩白皙的肌肤。
李公公的倒挂三角眉,从紧眯的细缝,又拧成了两颗米粒般的黑点。
心想,圣上的宴贴也送到了,华皇后让他仔细查看的人也见了,总归是该办的都办了,就退下吧。
于是,讪讪道,“除夕的百官宴贴,已经送到殿下眼前了,还请晋王殿下届时务必到场。”
屋内,并无人回应,只有阮姝被陆渲挠得直痒得“咯咯”笑声。
李公公倒挂三角眉,撇成一个短短的八字,自觉无趣,便作揖恭敬道,“奴家在宫外不能逗留太久,就先告辞了。”
两名小公公听到要走,赶紧向陆渲作了礼,一路小跑至门口,一人在前带路,一人恭顺得将门帘拉起,“李总管小心看路。”
李公公走出门口,身上的细汗被冷风吹去,掸了掸衣袖,无需侧耳,就听里屋荒唐的声音。
“夫君,你的藏了什么?为何这样奇怪?”
“姝姝猜呢?”
“是匕首吗?”
“……”
“姝姝坐着不舒服,可以不坐夫君身上吗?”
“不可以。”
“唔,那夫君把它拿出来吧。”
“不太方便。”
“唔,那让姝姝拿吧,不要膈着夫君了。”
“……不要乱动。”
“夫君,若是疼,就喝姝姝的血,可千万不要拿匕首,再割伤自己。”
“好。”
“夫君,胸口的血,真得会让夫君不疼些吗?”
……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虎狼之词,蛮夷行为?
多日不见,这晋王竟像是变了个人。不过喝人血这样的暴戾行径,倒像是晋王能做出来的事。
李公公扬了扬手中拂尘,暗叹国公庶女手段之高超。
撇头又看了一眼窗口,只觉老脸羞红,不愿再待,拂尘而去。
屋内,陆渲将阮姝滑落的衣襟拉上,柔声道,“姝姝穿好衣服,不要感冒了。”
阮姝因被陆渲藏的“匕首”膈得不舒服,陆渲又不准她下去,只能不停挪动着身子,找舒服的姿势,圆圆的眼睛眨望着陆渲,“夫君怎得又不喝了?”
陆渲笑笑,眸色温柔,修长手指为她系好襻扣,“因为不疼了。”
“嗯。”阮姝软软笑着应声,可是怎么任她换着坐姿,总觉不舒服。小手伸手,往下探了探,“夫君,为何这把匕首生得有些奇怪?”
陆渲凝眉,大掌将她的手按下,“姝姝你下来吧。”
阮姝以为自己乱动,碰到陆渲的伤口了,得了夫君许可,便更乖巧得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双手拽着陆渲的臂弯,语气有些低落,“姝姝总是不小心,老弄疼夫君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