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将它完整得呈给夫君看,只掩藏起梦里那让人羞涩的画面。
于是,踮起脚尖。
软绵绵无力的手,攀上他的脖颈。
“夫君,姝姝喜欢夫君,但是喜欢得好自私。”她叹了一口气。花了好大的力气,撅起殷红小嘴,又使劲踮了一记脚,才啄到了他紧抿的唇。声音缓缓,抬头望向他,“姝姝不愿夫君被人分享。”
她表达不清这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只是觉得,她的夫君只能属于她一个人的。
原想着陆渲会生气,却不想一个炙热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他低头,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棉薄的唇轻吻她的唇,复而离开。
随即,那好闻的龙涎香和药草味,又转至她的耳边厮磨。
他的语声轻柔、温和,“我的傻姝姝,那是爱。正如本王爱你一般。”
第41章
西厢的灯,在阮姝藏好悬珠后,又被重新点上。
因着陆渲的那句“爱”,阮姝心中便轻松多了。
暖暖的炉火,就着陆渲宽大的怀抱,将她紧紧拥着。鼻息间,全是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她甜甜得笑着,更是贪婪得吸吮着,来自他身上的香味。
这个世界上,应是没有比她姝姝还要再幸福的人了吧。她心想。
脸上,似春日里绽放的桃花,晕着红粉,她任心里的花漫山开放,期待着能够结出甜甜的果实来。
“夫君,姝姝这里痛。”她方还笑得甜,这会儿又抿起了嘴,皱皱眉头。
纤细的手指,握起陆渲的一指,往自己的下腹按去,“就是这儿疼。”然后又可怜巴巴望向陆渲道,“夫君今晚能留下来陪姝姝吗?”
阮姝琥珀色的眸子,在灯光下闪着灼灼的目光,清澈又透亮——这是一双不会骗人的眼睛。
所以,在她巴巴祈求陆渲能留下时,说的下腹疼也是真的。
不过,那只是偶尔且轻微的胀痛而已,是她可以承受的范围。
她说得可怜且真诚,但当话脱出口时,才分明过来——不是因为不舒服,才想让夫君陪着她;而是因为想让夫君留下,才夸大了疼痛的感觉。
“夫君会留下的,对吗?”阮姝踮起脚,试图将他环住。一双圆圆的眸子忽闪,在灯光下,总似带着盈盈的泪光,让人升起莫名的怜爱和疼惜之情。
“姝姝,方才还说没事的。”陆渲看出她的小心思,嘴角挑笑。伸出一指修长的手指,在她的鼻尖上轻轻一刮。眼神柔和,带着满眼的宠溺,“既然姝姝想要本王陪睡,那本王今晚就陪着姝姝。”
阮姝踮起脚,喜从心来。欲用双手去揽他的脖子。
一双杏仁眼睛弯弯的,笑成了一座好看的月儿弯。那在灯光下泛着星光的琥珀色眸子,也好似在清泉中荡开涟漪,拨人心弦。殷红的小唇敛开,露出八颗贝齿道,“唔……方才是方才,现在姝姝有事了。”
但见他一脸宠溺笑意,又带着一丝魅笑,“姝姝,撒谎,长不高。”
他说时,稍稍将脖子往后仰了仰,便任是由着阮姝怎么踮脚,都够不着他的肩膀了。
他最喜逗她玩,若是她再长大些,不知道,还能不能像这般逗玩了。
“夫君……”她嘟起嘴,不知是被人看穿了心思,还是因陆渲的逗趣,面上从绽着皓齿,一下便变得愁闷起来,又捂着肚子,细声道,“姝姝这儿果真疼。”
看到她欲哭的模样,陆渲才收起几分认真,也想起,姝姝爱当真。先前有一次,也是逗着她玩,还把她弄哭了。
“姝姝不舒服,不如本王再遣人来看看。”陆渲正了正身,一把揽住她的腰,又打横将她抱起。
这次他走得仔细,一步换作两步,就怕再弄疼了她。走至软榻前,又秉着一股内力,将她轻轻安放下。
陆渲的肩头,此时,任是由阮姝耷拉着手。
但听到陆渲要请人来时,心中却是有千百个不愿意。她只想和夫君待在一起,便摇摇头道,“昨日,东无师父给姝姝看过了,东无师父和琴儿、王嬷嬷他们都说并不大碍,已经配了几副药吃下了。”
陆渲点头,当然也是知道此事的。
且来月事,正好也说明阮姝体内的汞毒已消,其实已表明她的身体确实无恙了。
只不过,她想的“小小姝”还得等他解了蛊毒才行。
“那便乖乖睡吧,睡一觉就好了。”陆渲在她耳边柔声道,说时轻吻了她的额头。并伸出一只肌肉虬张的胳膊,将她的头枕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或许是陆渲的胳膊太过坚硬,阮姝感觉怎么也睡不着。且因为他的另一只手,也搂在了她的身上,便更是一动不敢再动。
她呆呆得睁大着眼睛,侧身,窝在他好闻的怀抱里,就那样静静得望着他。
夫君真是好看极了,就连睡着了都这样好看!
阮姝的脑袋嗡嗡的,从前,她只要一沾着枕头就能睡着。但今日,她恐是要失眠了。
就着那暖黄色的灯,阮姝就那样盯着他的俊颜看,直到眼睛再支撑不起厚重的眼皮。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眼前有光影在晃动。她微微撬开眼皮,但见着,床前站着一些人。
夫君、琴儿、王嬷嬷都在。
“姝姝你醒了?”柔和、磁性的男声,将她从半梦半醒中唤起沉睡的知觉,“姝姝,你流鼻血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当阮姝全然睁开眼皮时,陆渲已经坐在床头,拿着帕子为她轻柔擦去了鼻下的暖流。
她用手搓了搓鼻子,又一注鼻血流下。
红红的血沾着她满手都是。阮姝以为自己在做梦,欲用手去揉眼睛,让自己清醒一点,却被陆渲用手阻止。
“东无通马上就到了。”陆渲的眉头紧锁,写着满脸的担忧,“姝姝,你不会有事的。”他安慰着,拿着帕子的拳头捏得死死的。似乎有很大的怨气要发泄,却不知该针对谁。
“王妃今日吃了些什么?都和谁见过面?”陆渲冷声问向王嬷嬷。
王嬷嬷搓着手,脸上的皱纹因担心都拧在了一起,“王爷,王妃今日只吃了些补品,其他的,用的都是些平日吃的那些膳食,并无特殊的。除了见了皇后娘娘外,也并未有其他陌生人见过。”
而此时,响起琴儿不确信的声音,道,“王妃平素里不常喝燕窝和参汤,莫不是这些吃坏了身子?”
王嬷嬷悄悄拉了拉琴儿的胳膊,但见陆渲的脸黑了两圈,已觉为时已晚。
琴儿是不知道,这燕窝和参汤是王爷专门让她炖了,给王妃补身子用的。
王爷恐是怕王妃第一次流血,身子虚,受不住,所以才想着法子,让王妃进补进补,但没想却是虚不受补,反而坏了事。
“咳咳咳。”陆渲干干得咳了两声,低头不再言语,冷着眉,只默默得给阮姝擦着鼻血。
屋内,气氛有些异样,就连阮姝都察觉出来了。
“依老奴看,王妃这流鼻血,不打紧的,一会儿,东无师父来了,就什么都会好了。”王嬷嬷的眼睛上,勉强牵起几根笑纹,强笑着打破屋内干结的空气。
琴儿会意,也使劲点点头,附和道,“东无先生是很厉害的。”
说时,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王爷,东无通跑了。属下只带了东无通的义女——东无欢来” 邢磊推开屋门,给身后的人引路。
自从昨夜的事件后,陆渲特意将京城到崖山隐的路径上,分了几个点。每个点上,又分别派了一匹良马和一名影卫。如此,但凡是京城内出了点事,只要每个点依次燃起信号灯,那相邻的点站便会收到讯号。
这样,只要点对点接力,原本来回七个时辰的路程,只要不消两个时辰,便能直接将人从崖山隐传到。
邢磊撩开帘子,乌黑的门外,只见走入一个与阮姝差不多年纪的姑娘。
那姑娘虽着一身素旧的绿色衣袄,但是梳戴干净、整齐,背上背着一个藏青色绣云纹的包裹。
五官端正,面上始终带着和善的笑意。一双柳眉细细弯弯,很引人瞩目。肤色不是很白,却也感觉清新、柔媚,给人一种舒适、易近的亲和感。
“参见晋王殿下,民女东无欢,是东无通的义女,虽医术不及义父,但也知晓一二。”东无欢进屋,行礼,言行举止,却完全不似她这幅打扮,反而更觉得是哪家落魄后的大家闺秀。
“过来吧。”陆渲只瞥了她一眼,低沉着声音道。
“是,晋王殿下。”东无欢轻颔首,作礼起身。
陆渲从床上站起,立于一旁,示意让她过去诊断,并与她避开了三个人的距离。
“谢谢晋王殿下,民女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东无欢不喜笑,但是那天生勾起的唇角,让她的脸上,总带着淡淡的浅笑,所以让人一眼见了,更觉亲近许多。
“麻烦你啦。”阮姝乖乖伸出胳膊,露出一截腕子。
就见东无欢从背后解下一个包袱,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物品,甚至是衣服和书本。
“王妃,是不是心有疑惑?”东无欢见到阮姝望着她的包袱出神,为她搭脉时,便有一句没一句得聊着,“无欢是个居无定所的人,自小和义父亡命天涯。因时常有追兵和暗杀,便也习惯将包袱带在身边。这样来去自如,还可以随身带着药袋为人医治。”
“无欢,那你留在府里,正好也可以为夫君治病。”阮姝眨着眼睛,想着夫君是百姓的大英雄,自然也是能为她挡下风雨的。且看着东无欢的年纪和她相仿,那若是来月事了,还要想办法逃跑,那得多难受。
陆渲沉了一声气,皱眉。
心道,傻姝姝,你怎么可以随意留着陌生的女子在府内?
“这样不大方便吧?”东无欢从包袱中拿出艾灸,为阮姝灸艾,却是在低眉间,偷偷望了一眼陆渲的表情。
“有什么不方便的!”邢磊粗着嗓门,厚厚的唇开合道,“东无通就是这个意思。说接下来,他就只管着那要喂血的蛊虫。说让无欢姑娘留在府内,省得他来回在马上颠簸了。”
索性是陆渲没有责问他,不然,邢磊这肚子,比现在火气还大!没想到堂堂一个药师,竟是这样脾性的人,难怪会被人追杀。
邢磊越想越气,在影卫,东无通这样的人,不知会被剐多少回。
那厚厚的唇,上下张合道,“东无通方才见了影卫就跑,说影响他喝酒的兴致,还说了他只答应救一回,这都救了两回了,该让他好好休息休息了。东无通实在不分轻重!差点又使了他的腌臜手段,险些迷倒去接的影卫……”
“王妃的脉象七分虚,三分实,是虚不受补。”东无欢打断邢磊的牢骚,面上带着浅笑,“有劳大家都回避一下,无欢要为王妃艾灸了。”
“那真是谢谢无欢姑娘了。”王嬷嬷感激道,擦了擦干泪,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救人治病是无欢应当做的,何况是王妃,不必客气的。”东无欢柳眉婉转,转向一脸森黑、冷沉着脸的陆渲,嘴角浅笑,“王爷,民女也请您回避一下。”
第42章
“有什么事是需要本王回避的?”陆渲的凤眸,森冷得瞥了一眼东无欢。那黑眸,冷得似深渊下的黑潭,泛着阴森森的寒气。然而,当视线遇到阮姝那粉白的脸蛋时,转而又化成柔情似水的流波。
“民女无意冒犯王爷,只是民女的医术有限,倘若外人在,心思不能集中,便发挥不出平常。”东无欢欠身作礼,柳眉微蹙,不过嘴角依旧带笑,就好似那上半张的脸和下半张的脸不是来自同一个人的。
陆渲冷眉,不作声。
东无欢猜想晋王大约是担心她对王妃有所不轨,因此才想留在这里监督她的动作。
虽然第一次见晋王,但是她却觉得一见如故。就好似种在心里的那个人,活了过来。
从她被东无通收养起,总是能在东无欢嘴里,听到关于晋王的事。大体都是东无通吹嘘他徒弟有多厉害,以此来捧股自己。
小时,她并未将关于晋王的事听进心里去,只是在跟着东无通逃避追杀时,偶尔觉得苦闷和无趣,便当作茶馆里的说书一般,东一茬西一茬得听着。渐渐长大,她开始越来越对那个“虚幻”的人,充满幻想,也越来越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她和他虽未见,但已犹故人。
逃亡、居无定所的日子里,她是没有期待和盼望的,只是心里总有那么一个人,想让她为此一见。
她知道关于他的很多事,起先是通过东无通,虽然都是一些成年老调的故事,但她总是不厌其烦得催着东无通一遍一遍得讲,直到东无通都开始烦得不愿再提。
渐渐的,她开始变得不满足。于是,开始通过民间的各种传言,打听他的现状。
所有对晋王不好的评论,她最后都能找到最终根本的原因。
比如,几月前,晋王卸了京兆尹家公子的一条腿,其实是因为尹家的公子看上了沈农家的姑娘沈辛,沈辛原就有婚配,加之尹公子生性浪荡,已有满室妻妾,自然是不愿的。于是尹公子动了坏心思,开始强抢民女。过程中,尹公子先杀了沈农,再抢了沈辛做了妾。
之后,沈辛偷跑出府,去府衙告状,却反被知县和尹公子两相串联。无奈之下,沈辛只好与未婚夫私奔,最后却落得双双被打断了腿,被拖压在市集示众,闹得人尽皆知。
晋王从带兵回京后的路上,正好碰到了此景,百姓以为晋王性冷,不管闲事,但不知过了多久,晋王只身折回,直接将尹公子从府里拖到了闹街,也不说原因,直当着众人的面,卸了一条腿,还差点将他打得毙了命。后来应是尹公子的父亲匆匆去圣上那里求了情,才将此事平息了。
或许,在很多人的眼里,晋王是一个杀人如麻、为人阴鸷狠毒的人,但是在东无欢的心里,晋王是一个英勇善战,心思缜密、细腻,又黑白分明的人。
望着陆渲阴沉、森寒的脸,东无欢虽有些难受,但也因为了解,所以,她只稍稍在心里消化了一下,便将心中的情绪压了下去。
嘴角依旧浅笑,还似那般亲切、温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