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初深深吸了口气,“太子妃深谙宫闱之事,却没来得及同我多言。我只知昭妃用了些手段保住姜鸿轩性命,他们母子二人从一开始就在谋划夺权了——否则以姜鸿轩的地位,何至于到了如今依然不肯娶亲?”
黎云书将信捏出了褶皱。
难怪。
难怪他在当年,会撺掇朝臣割让燕阳——
难得沈家对敌之时,关州居然出现了放火烧粮草、把沈家逼入绝路的叛徒——
难怪他会如此轻而易举地勾结蛮人,打压沈清容!
“阿容走到如今地步,是一决成败的时候了。”谢初冷静道,“姜鸿轩的心思,无非是把大邺并入蛮人版图之中。但凡是个大邺子民,都忍不得。云书,当初太子入狱时,曾把东宫的令牌托付于你,还记得吗?”
她匆忙翻找出令牌,谢初道:“他们都是太子精挑细选的亲卫,让他们上战场,完全可以......”
“不。”
黎云书伸手止住他,眼眸沉下,“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们去做。”
她召集来那些人,让他们去宣扬姜鸿轩的身世。这群人身处东宫,在京中甚至兵部都有不少好友,一传十十传百,当真激起了民愤,策反了些许京军。
而后,她寻到了混迹在兵部的舒愈,细说了此事。
舒愈是关州人,父亲死于蛮人手中,闻言无比愤恨。他咬紧牙:“师姐,我......我真想杀了他们!可我在营中只是个小卒,我......我好恨我没办法报仇!”
“此事不怪你。”黎云书握拳,“你只要替我宣扬便可——你怕吗?”
“父亲当年上战场杀敌的时候没有怕过......”他哽咽了一下,“就算到了今天,我又有什么怕的!”
消息很快传遍兵部。
刘承望闻言大怒,要抓出谣言源头,斩首示众。
廖诗诗稳住了他的心绪,等刘承望睡熟之后,她找到了舒愈,“说吧,黎云书想让你做什么?”
舒愈因廖诗诗的背叛,一直视她为仇人。见廖诗诗找上门来,他压着怒气,“与你何干!”
廖诗诗递出了从刘承望衣中偷来的令符。
她脸上妆容半残,神色却很清明,“她什么时候动手?”
舒愈见令符一时怔愣住,好半晌才回过神,“你——”
“告诉我。”
“......”
他接过令符,“......等姜鸿轩率人出城就动手。”
廖诗诗点头,“好。”
次日,姜鸿轩出城后不久,廖诗诗将刘承望引入屋中,将刀捅入他的胸膛。
鲜血飞溅,很快与她唇边胭脂融为一色。她死死压住这人,一刀又一刀捅入他心窝。
第一刀,是为了廖家。
第二刀,是为了关州。
第三刀。
第四刀。
......
她捅了九刀。
就像当年替全城人抽得那九道诫鞭一样,每一道,都激起她心底最痛苦、最不堪、最挣扎的回忆。
她的唇在抖,她的手在颤,她泪流满面,却没有停止。
直到门外传来异动。
她听见黎云书扬声呵斥:“你们效忠了这么久,都是在帮蛮人打自己的家国,难道还没有觉醒吗!”
她听见卫兵们由质疑争论,到寂静,再到痛骂姜鸿轩,终于跌坐在了床上。
先是失心疯一般的笑。
又蓦地转为了哭。
刘承望死了,姜鸿轩倒台,下一个该杀的人,就是“趋炎附势”的她。
谁说身在泥潭的人不希冀救赎?
谁说堕落深渊的人不渴望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