皭灟/娪甑——瓐孍
时间:2022-03-22 09:58:30

  阿阮目瞪口呆。
  在座诸人瞠目结舌。
  只要稍有头脑之人,均能瞧出阿阮不过胡言乱语一通,哪料这莠儿竟是这般性情中人,居然丝毫受不得讥,如何不令人哑口无语。只白泽渊一干人等见惯不惊,今日这桩趣闻,在他们那派,早已习以为常,有箬师太咳了两咳,站起身来,转圈躬腰,欠道:“让各位见笑了,我这弟子自来便老实巴交,愚钝淳朴,令诸位看了笑话,实在过意不去。”朝笑丘澜展眉玩笑道:“笑掌教可见识了罢,贫尼早说莠儿不宜上场,掌教硬是固执,真是哭笑不得。”笑丘澜捋须悦颜,呵呵而答:“师太严重了,莠儿小姐天真无邪,浪漫纯真,可爱得紧啊。”
  楼清染任由莠儿半卧在怀,目露爱怜宠昔之情。他知这丫头一根筋惯了,旁人稍有虚言,便晕头转向,找不着北,嘴里不断温言劝哄。
  阿阮直抽了两百次嘴角,这才抚了抚脑门上的黑线,正要下场,突然左首劲风铺面,有人横掠袭到。她凛然滑步,鞋底擦地后撤,退了丈余,稳了脚步,只见原先站立之处多了一人,竟是之前会过的化柝墟游洪,不禁愕然。
  游洪怒容满面,瞪视着她,气愤愤的道:“阿阮师妹智计过人,妙得很啊,未出手便将对手躯下场去,果真厉害,我倒要来讨教几招,瞧你能不能将我也恐吓下去!”
  阿阮观他神情,心念疾转:瞧他神情,不似作假,莫非他与那莠儿有故怎么今日这般晦气,总触霉头,都尚未动手,一句话便惹来这许多麻烦!说道:“师兄谬赞了,小妹怎会是师兄对手,我甘拜下风。”她口头谦让,说着走出场去。但只迈了一步,游洪便如影随形般黏了上来,掌中势携劲风,嗤嗤闷响,凌厉非常。
  阿阮听声辩位,错向避开,心中不快:我与你无冤无仇,言语客气尽宜,可没得罪之处,再不见好就收,休怪无礼。说道:“我已容让两招,师兄切莫再得寸进尺,使我为难。”游洪收掌凝立,不以为意,说道:“咱们两人公平较量,无人迫你容让。你巧言令色,欺压舍妹,我岂能善罢甘休,你狂妄托大,若失手伤你性命,可怪不得我。”长臂倏地一张,手中竟多了一柄柳叶弯刀,刀身两尺,刃口发蓝,刃面如镜,看来确是利器。
  阿阮朝他眉宇瞅了一眼,仔细一看,果然与那莠儿蕴合五分神韵,白泽渊是尼姑派,不收男弟子,瞧来兄妹之言所说未虚,心道:你家舍妹呆头傻脑,愚不可及,难道便怪我咯?见他一上来便动兵刃,自腰间抽出随身佩剑,左手食指在剑面一弹,铮的一响,回音冗冗,良久不绝。
  这剑是上月里笑丘澜传她无疴神剑时所赐,削铁如泥,乃罕见神兵。众人见了这柄寒光闪闪的宝剑,均感眼前一亮,纷纷侧目。阿阮一剑指向对方咽喉,说道:“瞧在你辈分尊上,便再让你三招。”游洪说道:“不敢,你若当真让了,稍后伤我刀下,便有借口推搪,说我胜之不武,嘿嘿,心思果然细腻,但在我面前,这些鬼蜮伎俩,还是通通收敛起来罢。”泥人尚有土性,何况阿阮原本心胸便不宽广,这时对方再而出言无状,哪里还能持重怒火大炽中,挺剑便刺,一招“雪窖冰天”直取对方项颈。莫瞧此着平平无奇,只不过随手一刺,然剑光烁烁,已将敌人上半身尽皆笼罩,无论对方如何招架,身上非吃上两剑不可,却是无疴神剑中的绝杀。原来阿阮觉得这人不可理喻,怒火中烧,一上来便施辣手,要一折对方锐气,挫其傲气。
  游洪眼见对方招到,正待回刀相抗,哪知一瞥眼间,周遭全是对方剑影,只消自己一动,定要被削得体无完肤。这一招天衣无缝,毫无破解之法,只有凭借深厚内功正面扑击,逼对方回剑挡格,于是单刀一晃,刀尖对准阿阮来剑,两般兵刃相触,抵在一起,针尖对麦芒。
  阿阮不待剑招使老,潜运内息,劲灌手臂,内力自剑身递了过去,存心要压制对方。哪知游洪苦修数十年,功力比她深厚得多,她内力尚未透过剑尖,对方力道便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她心中一凛,不敢硬拼,生怕求胜反败,好在内劲将至未至,回力一缩,便倒退归源。她知若给内力震伤,非同小可,是以初觉不妙,立即悬崖勒马。
  游洪突感对方撤力,稍一琢磨,立即会意,于是猛催丹田气海,乘胜追击。哪知阿阮见微知著,早料到此节,不待他内力传到,便抢先撤了长剑,嗖嗖两响,又自左而右刺到。她变招快,游洪应付亦快,刀光剑影中,两般兵器利刃相交,当的一声,揪人耳膜,一股劲风四面八方荡漾开去,扑灭了殿内数十支蜡烛。两人给对方膂力一撞,顿觉手臂酸麻。游洪弯刀厚重,势道较沉,劲力也更雄浑,一刀砍落,毫不停留,再接再厉。阿阮知他心思,晓得对方是不想给自己喘息之机,要累得自己精疲力竭,缴械认输。明了此节,阿阮心中冷笑,这种莽夫之法,何足道哉讥道:“咦,师兄并非化柝渊弟子啊。”
  游洪刀刀进逼,丝毫不怠,瞪眼道:“我乃化柝渊掌教座下大弟子,早得师尊真传,你立刻投降服输,我便大发慈悲,饶了你。”他攻得急促无懈,阿阮跳跃屈避,有心刺他,暂未施展妙招,摇头道:“化柝渊掌教刚正不阿,是非分明,品德高尚,武功超凡,天下谁不敬仰”游洪道:“那需用得着你来说我师尊是武林前辈,算你有点见识。”阿阮内心戏谑,接口道:“有其师必有其徒,师尊这般德高望重,徒弟自也非泛泛之辈。”游洪转怒为笑,喜道:“你也无需奉迎我,更不用拍马屁,我不吃那一套。”阿阮忍俊不禁,一招险些没接得住,噗嗤一笑:“你再瞧瞧自己,傻不拉几,头脑发达,四肢简单,就知道胡搅蛮缠乱砍乱斫。”游洪复又自喜降怒,哼道:“对付你这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哪需什么高明武功,我随意砍你几刀,便叫你哭爹喊娘,磕头求饶!”两人翻翻滚滚拆了五十招,阿阮遮多攻少,兀自游刃有余,驾轻就熟。游洪弯刀猛烈,飙勇磅礴,然无论如何劈斩,总无法触及对方,别说击中人身,便连衣角也碰不着半寸。
  场外观战诸人中,矮一辈弟子们只瞧得目眩神摇,精彩绝伦,众掌教却不禁暗自称奇:这小丫头年纪轻轻,轻功竟有此等造诣,天资颖异,前途无量。有箬师太先前对阿阮言语套瘳自己徒儿颇为不满,虽是自家弟子过于愚蠢缒笨,且又碍于身份,不能同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丫头计较,但总是耿耿于怀,这时目击她功夫了得,忍不住瞿然耸动,朝笑丘澜说道:“丘澜昆仲,天鸾墟人才济济,这女娃娃身手不凡,看来尽得你衣钵啊,唔,她使得那手“自在飞云”,可不就是你曾宣口势不外传的绝技么!”
  笑丘澜垂首注目殿央,答道:“这丫头也是机缘巧合才拜入贫道门下,不过习了数月之功,实在不足挂齿。”
  此话一出,登时群情沸腾,需知旁人练武,要修至阿阮那般功夫,少说也得十年光景,方得有成,天资差些的,穷其一生也未必能够。众人初时见她身法矫捷,轻功佳妙,只道是天鸾墟核心弟子,自小修习才得此就。哪知她只花费区区数月,便有如斯功力这速成之法,委实惊世骇俗。
  天鸾九老自是喜不自胜,笑得合不拢嘴,众人把酒言欢,均慕言恭维,看待阿阮的目光中多了几层嘉许重视,不再如来时那般轻贱忽略。
  酉迁与几名同辈弟子齐屈角落一隅,落寞冷清,无人搭理,师傅楚清尘在教中颇有地位,她在前届武会也是慵中佼佼,本来备受瞩目,满拟此次大会亦能休身美玉,岂料阿阮一出场,她便再无露脸表现之机,眼下敢上去挑战之人,均是师傅级别的高手,她哪敢不自量力凝睇圈子里,那忽高忽低,飘游纵横的身形,她冥思苦想不得疏解,那数月前尚对自己低三下四,俯首帖耳的卑微草芥,何以一转眼便逆袭如斯?
  她好高骛远,心浮气躁,无论何事均想高人一等,骨子里的偏激性作祟,点燃她双眼中的妒火烈焰。
 
第9章  第玖章险
  阿阮与游洪相斗,瞬息间又拆了十余招,她不与对方正面力敌,展开“自在飞云”轻身功夫,围绕对方打转,有时长剑抖处,虚拟实锤还递一招。她存心引逗,要对方晕头转向,拿自己无可奈何。游洪本欲占单刀之猛,劈断对方兵刃,哪料阿阮早已洞悉,并不接招,在这十余丈见方的砖面纵跃窜挪,自己擅长各类兵刃,什么利刃均手到擒来,却唯独轻功不济。眼见对方身形摇摆,捉摸不定,若贸然挥刀,背后露出破绽,对方见机敏锐,立即乘虚而入,自己必败无疑。本来使刀高手,皆通端稳凝实,摧枯拉朽之理,面对轻功高强之人,大可持刀熬立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待敌人力衰气竭,便能一击至胜。但他心浮气躁,越斗越急,难免在无意间反其道而行之,竟妄想与对方比快,早已犯刀法大忌。其实在他动手之初,败局已然注定。他抓狂呐喊,正手足无措间,突觉刀身一沉,猛得多了数十斤重量,急忙收摄灵台,只见阿阮双手平举,由手握剑,竟一招“金鸡独立”单足站在了刀背之上,正朝自己嘻嘻而笑。游洪大骇,手腕一抖,要将她抖下刀来,哪知他连颤数次,对方仍稳如泰山,岳立不动。只听阿阮居高临下,笑道:“你若弃刀认输,我便不令你难堪。”游洪脸色发红,神情狼狈,却斩钉截铁:“有何本事,乱七八糟统统倒将出来罢!”他生怕对方右边空足踢来,既抖她不落,手腕一翻,刀柄跟着急转,瞬势自下往上斜削而去。这一招变幻快捷,且猛恶险峻,观战诸人均同时“啊哟”一声大叫,站了起来,都料阿阮身在刀背之上,脚底定给单刀划中,负伤跌倒不可,天鸾九老以及笑丘澜更蓄势待发,若游洪胆敢忑伤她性命,立即便要飞身相救。
  正当众人提心吊胆之际,长老辈的高手忽然齐声喊:“咦?”跟着面面相觑,目中均是赞许惊叹之意。原来阿阮见游洪手臂微动,已知其意,在对方弯刀上削之初,足尖在刀背一点,借力仰空,身子头下脚上翻了一转,这时弯刀已挥至半空,而游洪握刀之手却举在胸前,中盘破绽陡显,阿阮左足及地,右腿飞起一脚,正踢中对方手腕,游洪登感双臂麻木,掌心拿捏不定,弯刀脱手坠落,正巧撞在阿阮飞踢敌腕,正要缩回的右腿足尖。她脚背一抖,弯刀复又飞了上去,她一伸臂,便握刀在手,掂量摩擦。
  千百人异口同声的喝采:“好!”声震屋瓦,自天鸾山巅东南西北传了出去。
  白泽渊有箬师太看的兴起,向笑丘澜问道:“这两招手法特异,却也极妙,不知是何门路”笑丘澜说道:“这丫头临阵自创,随势施为罢了,并非无疴神经所载,贫道也是不会。”
  游洪兵刃遭夺,呆若木鸡,怔忡的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他苦练数十年所学,平日里引以为傲的看家本领,便就这么给人破了。他不敢相信,呆够了愣够了,重整旗鼓,打起精神,说道:“你使诈,我一招失手,算不得胜了。你当真厉害,便用真实功夫同我较量,若打赢了我,我方才心悦诚服!”阿阮豁达一笑,将手中弯刀抛了过去,摇头说道:“我说你不是化柝渊弟子,你偏要强词夺理的反驳,如今丢人现眼,快快挖个地洞藏起来罢。”游洪接过弯刀,双手劳劳捏紧,说道:“现下我有了前车之鉴,你要再图侥幸,那是痴心妄想,白日做梦!”阿阮说道:“我明明在于你比武,怎地又做梦了?净睁眼说瞎话,唔,空手夺白刃忒也无趣,咱们这番比拼,需有点彩头,方不枉疲累一场。”游洪问道:“什么彩头?”阿阮回他:“我再夺得你兵刃算赢,你若输了,需请化柝掌门割爱,拜我为师。”
  台下又是一阵群情骚动,各人窃窃私语,化柝渊掌教樊二弥,那名四旬中年男子,抬起眸子朝阿阮望了望,眉毛蹙起,面色似有不悦,却也一语不发,静观其变。笑丘澜却高声唤道:“阿阮,不得放肆,莫为难师兄。”
  阿阮朝他伏了伏首,憋嘴道:“掌教明察秋毫,可瞧明白了,是师兄在为难于我,可非我为难于他,他明知打我不过……”话未说完,游洪已跳将过来,嗓门一嚎,拍胸急道:“哼,大丈夫一言九鼎,我若亏输,你武功便强于我,拜你为师又有何妨”阿阮回头一笑:“好,且作好拜师傅的心理准备罢。”
  游洪也不答话,心想此番决斗,决不能输,若兵刃再度给对方夺去,自己胜负荣辱不打紧,却累得师门颜面无存。举起弯刀,咆哮一声,势若疯虎般砍出,施展师门绝技八八六十四路金刚捣碓刀法,刀刀严密,招招致命,风响炽炽,裂刚破碓之势,威猛披靡。他此刻尽锐出战,威力登时倍增,若论真实武功,游洪修炼日长,多了二十余年功力,阿阮所学剑招固然繁复奥妙,旁人若不明其路数,一上来便缚手缚脚,眼花缭乱,但这些法门走轻灵飘忽之径,雄厚刚劲未免不足,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她那套“裂地九式”掌法,其特性本也以穷恶醇力见长,但此刻手握兵刃,如若剑中带掌,刚中并柔,那自是势不可挡,但她功力未驳,如何施展得来
  这两人武功在各派中,除长老辈高手,算得一流,此番大动干戈,皆露己长,旁观众人看得心旷神怡。游洪恃刀蓗擢,狂砍癫劈,一刀挺胸击出,与阿阮剑刃一碰。阿阮不敢与他蛮力相横,剑身略沉,消去主力刀锋,同时手上黏劲一划,滋滋声响,两般兵刃交汇之处竟擦出星点火花,刀尖刃锋却给长剑截出一道缺口,两般兵刃长短轻重有异,粗细有端,质量却天差地别。游洪哼了一声,只作不见,弯刀一抖,已将长剑压下,他手臂前伸,刀尖横磨剑刃,直递对方面门,满拟对方非撒剑后退,否则定需重创不可。
  单刀沉重,挥将起来必得双手同握,否则仅凭只手之力,不能挥洒自如,诸般凌厉招数便无法灵动施为,但长剑轻巧,阿阮右手拿捏足矣,眼间对方弯刀主动送至,说到:“徒儿小心了,两招夺你兵刃。”游洪心想:你转眼险象环生,怎敢不知死活,大放厥词手上毫无迟疑,弯刀极速刺进,哪知行至半途,突然停滞不前,原来刀背已给阿阮左方空手抄住,一时难拔,他正欲提气抢夺,不料阿阮右手陡送,长剑脱掌掷来,此刻两人相距三尺,剑势飞得又快,哪有余暇挡格他大骇之下,双足稳钉在地,上身后仰俯卧,一招“低海燕坠”使出,但如此一来,两手松弛,弯刀已给对方夺去。
  阿阮左手持刀,待剑飞至对方面颊顶上掠过之时,复右伸臂抓回,握紧两件兵刃,当的一响,刀剑互击,嗡嗡之声不绝于耳,笑道:“好徒儿,这下你肯服了么?”游洪脚跟在地面一登,矮下去的身子原径挺回,直愣愣的站在当地。阿阮舐糠及米,挤眉:“唔,我当真糊涂了,你还未曾叩头拜师,暂且非我之徒。眼下弯刀在我手,你也当愿赌服输履行承诺,这便跪下磕头罢。”游洪一张国字脸涨得通红,由红变紫,自紫转白,刹那间换了好几种颜色,拜也不是,不拜也不是,张大了口憋不出话来。
  台下群众唏嘘,均觉阿阮未免过头,她武功机智固然高人一筹,然同门比武切磋,该当留有余地才是,既已得胜,又何必欺人太甚樊二弥虎目一凛,要待站起,突然天鸾墟席位中一抹影子飞跃而过,有人自席间纵入场内,却是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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