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竟同他长了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二人交换了衣袍,‘揽月’摸了摸下颌,细看那里竟有些凸起,他脸上有笑,笑的有些僵硬,偏生揽月能从中看出来他心情十分不错。
揽月不是个话多的人,他也不问,只与他交接完,便打探过四周,而后轻手轻脚原路返回。
‘揽月’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小刀,贴着那凸起轻轻一划,竟掀起了一层皮,露出了他本来面目,他脸上的笑意终于变的真切。
*
大理寺卿正在议案,安阳公主之女被下毒一案,涉及宫中,让他忙的焦头烂额。
下属前来传话,“玉王来了,大人可要前去迎接。”
大理寺卿忙起身,整理衣袍,“快快去迎接。”
他刚出了院门,又听闻玉王已经去往停尸房,查看那具一个时辰前刚送回来的宫女尸身。
等他匆匆走到停尸房时,便见一道绛紫色身影,正蹲在尸身前,与仵作一起尸检。
大理寺卿忙行礼,“王爷。”这里可是停尸房,寻常人都嫌晦气,更莫提那些个世家贵族,怎可踏足于此。
可见他丝毫没觉得不对,检查伤口的动作娴熟。
大理寺卿不免好奇一问,“王爷也懂验尸?”
玉绥站起身,净了手,方才朝他颔首道:“略懂一二罢了。”
他不多说话,大理寺卿便也没多问,只见仵作已经收了行具,验尸结束了,便打算开始问话。
“如何了?”
仵作指着女尸脖颈上已经因为尸僵而变得深紫的伤口,缓缓说道:“此人致命伤的确是这道勒伤。”
大理寺卿不满意这个答案,“还有呢?”
仵作又将女尸的手掌心翻开,让众人看,女尸的手掌心寻常,没有特别之处。
仵作又将女尸的鞋底示意给众人看,上面均匀的踩上了一层泥土,这几日一直有雨,且乱葬岗那种地方,到底都是泥泞,踩上泥土的确是极其正常的事情。
都没有特别之处。
仵作开始一一解释,“一般而言,若是被人用绳索勒住了脖子,人本能的就会开始挣扎,双手去抢夺绳索,双脚会拼命蹬地,用力之大,手上定会留下印记,鞋底上的泥也不会均匀分布。”
仵作摇头,“她应该就是被人勒死,且没有丝毫挣扎。”
仵作的解释,让大理寺卿多了一丝凝重,这世上哪有人会心甘情愿被人勒死的呢?除非她早就知道自己会死,且认同这个做法。
“她体内可有被用迷药的痕迹?”
仵作摇头,“不曾,她的口中,并无吞药的痕迹。”
尸体上的所有装饰,也都被捡起,放在一旁,女子所用的香包、头饰、耳坠、还有她出宫时所需要的腰牌和银钱都还在。
杀她之人,不为财不为色,只是为了杀她。
而她也同凶手认识,甚至可以称得上亲密,才有可能完全不挣扎的被勒死。
玉绥忽而开口问,“腰牌上的挂穗也是宫造吗?”
大理寺卿捡起那块黄铜打造的腰牌仔细看起来,那枚挂穗很寻常,寻常到所有人都忽略了的存在。
那是一条用五彩丝线编成团圆结的穗子,团圆结的中间穿着一颗小小的珍珠。
大理寺卿忽而开口,“来人,速去内廷问话。”
尸体没有再看的必要,大理寺卿迎了玉绥入茶室说话。
“王爷,府衙无甚好茶,还请您别嫌弃。”
玉绥端了茶杯,客套回道:“本王今日来,是为公务,王大人不必客气。”
“大人如今可有眉目?”
王昌昀见他开门见山,便也不客气。
“王爷,臣也不愿瞒您,此事牵扯着皇室。”
“陛下大怒,让臣来查,臣自不敢辞,可万一真查出些什么来……”
王昌昀苦笑起来,他抬手作揖,“满朝文武都不愿同此事有所牵扯,没想到王爷主动揽下此事。”
“也是臣之幸事。”
“臣还要仰仗王爷。”
这话虽是自嘲,却隐隐透着亲近的意思。
玉绥淡然笑之,打着官腔,“本王接过这桩差事,为的也不过是力证清白,毕竟那日本王也曾经与小郡主有过接触……”
王昌昀附和着说话。
待到宫中传见,玉绥也不曾从王昌昀口中听到有用的信息。
他自出了大理寺衙门大门,与王昌昀道别后,坐上了马车,脸上笑意淡去,眉眼微蹙。
“王爷,听闻大理寺办案一向果断迅速,王大人可办过不少奇案,怎么这回一直不曾有进展,那宫女神色慌张是您发现的,去找人也是您吩咐的,就连方才那细小的线索也是您找到的。”碎星在一旁百思不得其解。
“难不成他们是要将此案,全都让咱们自己来查?”
“你的确没说错,他的目的就是让我来查。”玉绥神色清明,“此事涉及宫中,大理寺不愿插手也属正常。”
“可这是陛下下旨命其彻查,大理寺如何都躲不过呀?”
京中关系弯弯绕绕,碎星想不明白也是应该的,玉绥轻叹,解释道:“王昌昀是恭王外家旁系,此番蛮儿中毒,恭王二子赵瑞也同蛮儿有过接触,是以恭王府现在处境尴尬,王大人不想插手,恐怕也是担心会与恭王府有关。”
碎星惊讶,“那真的会是恭王府下手的吗?”
玉绥摇了摇头,“恭王二子赵瑞,天资聪慧,深萌圣恩,与蛮儿同在太后膝下住过数月,感情一向好,听闻陛下也起过让他们二人定下婚约的心思。”
“恭王虽同安阳公主非同母所出,因着孩子们感情好,两府来往也十分密切。”
赵瑞那孩子,他虽只见过一面,但对蛮儿的维护之意全都被他看在眼里……
碎星听了个半明白,他沉默了半晌,眼见着马车就快要到宫门处了,碎星才问了,“王爷,京城局势复杂的我都想不明白,咱们真要留在此处吗?”
“就因为那安阳公主与夫人生的像?”
值得吗?
玉绥忽而就起了一丝开怀笑意,“她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碎星不明所以,他家王爷为何心情就突然好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才发现这一章的恭王府全都打成了静王府了。
三皇子恭王赵瑞是恭王之子。
五皇子静王和女主关系很好,闲散王爷。
这本就写的巨慢,我都不知道我以前为什么能日万,可能是这本感情磨合的非常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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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男主给我支棱起来!】
【好看】
-完-
第十七章
◎阿爹◎
午时过后不久,有人送了字条入公主府。
赵容蓉目光微阖,盯着那张纸条看了许久,方才将它点了火,看着它一点点被烧成灰烬。
庆春是被大理寺审问了两日后,让府役送回安阳公主府的。
平日里,贴身伺候蛮儿的有四名侍女,两位嬷嬷,最亲近的却是庆春,因着庆春性子活泼,又办事周到,很得赵容蓉的信任。
一向是由她负责随行蛮儿出府入宫,一应事物皆由她过手,是以蛮儿一出事,蛮儿身边的侍女,嬷嬷们皆被提去大理寺审问,而庆春则被大理寺问询了整整两日,她被一遍又一遍的询问着相同的问题,待她事无巨细的交待了所有她知道的事,今日早晨又辨认了那具宫女的尸体。玉王做主将她放回公主府。
她比两日前离开公主府清瘦了许多,神色恍惚的从马车上下来。
门口早有人等着她,是庆秋,见着是她,庆春不由得着急,低声唤她,“庆秋姐姐,蛮儿现在如何了?”
庆秋见她这才两日,整个人就好似破了心胆,一下没了精神气,知她是在大理寺受了苦,却也不好安慰,唯独一声叹息。
“蛮儿尚未醒,太医说蛮儿许是……”
庆春浑身一颤,摇摇欲坠。
庆秋又道:“公主等着见你问话呢,随我来。”
二人一道走向正院。
庆春入了正院,便跪在了庭院里。
此刻赵容蓉正亲手给蛮儿喂药,蛮儿依旧昏迷不醒,喂药便是件麻烦事儿,需要花些功夫,一半药喂进口中,一半药洒在外面。
赵容蓉对待女儿总是耐心的,好容易喂好了一碗药,替蛮儿擦过脸后,就花了大半时辰。
她方才抬眼看向跪在地上的庆春。
“是奴婢失职,未能照顾好小郡主,才让小郡主遭此大罪,求公主责罚。”
庆春一进屋便跪地请罪。
赵容蓉没有动怒,语气平静,“你跟在蛮儿身边,有几年了?”
庆春浑身打着颤,额头贴着冰凉的地砖回话,“回公主的话,奴婢在小郡主出生时,便被太后娘娘指来伺候小郡主,将满五年。”
赵容蓉淡漠的审视她,“这五年来,蛮儿极喜欢你,将你看做年长的姐姐,是以你平日里性子虽活泼了些,本宫也并不追究。”
庆春的背似是僵住了,她忽而就哭了起来,悲恸道:“小郡主若有个三长两短,奴婢还请公主恩赐,让奴婢能够一死,去伺候小郡主。”
她哭的完全不能自己。
赵容蓉有些不耐,许是因为哭声恼人,她淡然开了口,“你现在哭,还有用吗?”
“你哭上一哭,蛮儿便能立刻好起来?”
庆春的哭声止住了一瞬,而后变成了小声啜泣。
赵容蓉抬眼看向玉禾,玉禾心领神会,招手让人端着托盘,她示意庆春抬起头来,“你瞧瞧,这可是你常年系在腰牌上的那条团圆结攒珠络穗。”
庆春盯着托盘上的五色丝线编织而成的穗子,这一眼,她的呼吸好似都停了,万籁俱寂。
赵容蓉轻叹,好似夹杂着怜悯,又像是叹自己可笑。
“看来,你果真是识得此物。”
“本宫想过许多人会害蛮儿,甚至连本宫的兄长们,本宫都怀疑上了。”
“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蛮儿身边人。”
“特别是你。”
“但是想一想,这世上又会有人对蛮儿下毒手,而又不会被人轻易的察觉呢?”
她每说一句话,就能瞧见庆春的脸色愈发白上一分。
忽而她看见庆春嘴巴微动,立刻吩咐,“捏住她下巴。”
两旁侍从动作迅速,将庆春按倒在地,又卸了她的下巴,从她嘴里取出了一枚藏在设下的蜡封药丸来。
*
内庭原是早就将那位名叫流珠的失踪宫女记档呈报大理寺,还有宫女平日里与谁交好,来往密切之人皆被找出审问。
她的身世过往,好似都无特别之处,如同这宫中大部分宫人一般普通。
但是她死了,死在向上书房送了一碟黄金糕,挂牌出宫后。
今日,大理寺忽而又让人带着流珠遗物,前往内廷,查调此人这十几年来在宫中的人脉关系。
这一查,果真是查出了些许的不同来。
八年前,此人与安阳公主府侍女庆春是同一批入宫的宫女,那时二人年岁不过七岁,与上百个相同年纪的宫人,吃住在一处,接受嬷嬷们的教导,一直过了两年,便被分派到各处当差,便再无明面上的来往,庆春因为模样性子讨喜,被指去了长寿宫伺候太后。
若非是大理寺持流珠遗物,再去问询,恐怕也无人还记得这二人是有过交际的。
八年。
两个七岁小童在宫中蛰伏了八年之久,从未露出过异样,为的肯定不是毒死一个尚才五岁的孩子。
玉绥陷入了沉思之中。
碎星轻叩房门,进了书房回话,“主子,揽月回报,消息送进公主府了,那名叫做庆春的侍女已经被安阳公主下令,关押起来,外人还不知晓。”
“这可真是,原来贼人一直都在小郡主身边。”
“这得多大的仇,才能对那么小的孩子下手。”
碎星感慨,这京城里果真是不同凡响,便是连最得陛下盛宠的公主身边,都能被神不知鬼不觉的被安插上这样一个侍女。
玉绥从沉思中惊醒,并没因为案情有了进展而放松心情。
碎星猜测,“主子,您说幕后之人会不会是安阳公主的仇家?”
不然,那幕后之人总不能是同那五岁大的小郡主有仇吧。
他又随意添了一句不知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听闻安阳公主行事素来张扬,目中无人,京城里可不少人对她不满。”
“我昨日在外行走,还听小贩们传闲话,说小郡主就是受了安阳公主的连累,方才会性命不保,都说是安阳公主做多了恶事。”
玉绥看向他,“你此刻同项老婆子有何区别?”
项老婆子是玉家老宅里,一个极其能搬弄是非的老妇,每日经过她口传出去的闲话恐有上千条,且都是她胡编乱造的,十分遭人厌恶。
碎星知晓这是他家主子生气了,慌忙闭嘴,“奴才知错,再不说了。”
玉绥眉眼间的怒气稍减,却又道:“素娘是怎样的人,难道你不知晓?”
“你且能说她到底做了什么恶事?”
碎星想要反驳安阳公主又不是素娘,话刚到嘴边,却见玉绥起身推开门,走向了深夜里。
*
“公主,庆春还是什么都不肯说。”玉禾回话道。
关了一夜,如何逼问拷打,庆春皆是一言不发,呆滞的靠墙环膝而坐。
赵容蓉神色淡淡:“总有她开口的时候,咱们现在着急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