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西皮皮
时间:2022-03-23 07:07:00

  蛮儿却不依,固执的问着,“阿娘,你不能离开我。”
  赵容蓉替她系上最后一枚扣子,哄着她道:“只要你乖乖的再也不生病,阿娘就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哄着蛮儿忘了庆春她们离去之事,赵容蓉又哄着她喝了药。
  玉禾神色凝重前来回话,“公主,大理寺传信了……”
  赵容蓉神色淡然,“如何了?”
  大理寺官兵连夜前往流珠老家,才发现人去屋空,探查了整整一日,方才从左邻右舍口中得知,在五年前,流珠的父亲吴老三带着一家老小卖掉了老宅,搬去青州,投奔远亲,五年过去,再无半点儿遗留的痕迹。
  青州距离京城千里远,要想去寻找五年前搬去的吴家人,犹如大海里捞针。
  迷雾重重,方窥见一角,便又被重新隐于雾中。
  而流珠在宫中待了八年之久,又是御膳房传侍,宫中宫外行走,与之来往者数之不尽,若真想查清她与何人有过,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赵容蓉并不意外,她只问,“庆春那边如何了?”
  玉禾回答:“今晨已经送她出府……”
  赵容蓉起身,缓缓踱步至窗边,她伸手轻抚窗台上悬挂着的兰草,竟有一二分怅然。
  “我原是想让她死。”
  “罢了,若是事了以后她没死,便送她去庄子上,此生都不许外出。”
  玉禾垂头,“公主,您又何必对她心软。”
  赵容蓉神色晦明,忽而轻笑,“我心软吗?”
  “她神色淡然,无情言道:“我只是在想,她既一心求死,我偏不让她死。”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善人。”
  “玉禾,难道你忘了吗?”
  公主到底是给了庆春一条活路。
  玉禾暗叹,却不再提,躬身退下。
  庆春被关押了五日,一言不发,只想寻死,她试过很多方法,却都被人识破,她的双手双脚被绑住,口也被堵住。
  寻死不能,她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门吱哟一声被推开,透出些光亮来,她费力的抬头看去。
  玉禾站在她面前,低眼看她,不带一丝怜悯,“带她走吧。”
  庆春想要张口说话,只能发出呜咽之声。
  她被人大力的捞起,拖着往外走去。
  她不知自己要去向何处,心生惶恐,想要挣扎却又无法,就像她自己的命一般,生死由不得做主。
  就快要被拖出院子前,她用力的回头望了一眼,好似看到了一道小小身影……
  *
  安阳公主府发卖了上百奴仆一事,京城到处传的沸沸扬扬,有人提起此事来,暗嘲安阳公主行事实在太过冷血无情,视人命若草芥。
  “小郡主不是已经醒了吗?”
  “都说是有人下毒害小郡主,闹的人心惶惶,可到现在也没抓到凶手。”
  “那小郡主打出生起就身体不好,三天两头都在养病,许是本就命不好……”
  “安阳公主也太任性了些,小郡主的命是命,那些奴仆的命便不是命了吗?”
  “不过是仗着陛下宠她,胡作非为罢了。”
  “从前是如此,如今还是如此,公主便可以枉顾国法?”
  “听闻朝中已经有大臣弹劾她……”
  京中流言四起。
  自然也传进了玉绥的耳里。
  他一直在思考一件事,如果有人在八年前便在宫中埋下流珠和庆春两枚棋子,布线长久深远,就只是为了等到现在,来谋害一个五岁大的孩子,显然并不会如此简单。
  这才短短几日,京中风向一变再变,矛头直指向安阳公主。
  有人想要害蛮儿性命,有人趁机落井下石……
  背后之人同安阳公主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八年前,安阳公主也只有十四岁,娇生惯养的天之娇女,娇养在深宫里,有昌隆帝和太后庇佑着,谁会与她结怨?
  他忽而想到了什么。
  又或者说,谁会不怨她。
  怨她之人里,会不会有同她骨肉相连的血亲呢?
  就算现在他已经知道,当年在江南,娘不过是她的伪装,她同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也不过是她随口编造的一个又一个的谎言。
  “我亲娘死的早,我爹又续了弦,继母不喜欢我,嫌我碍眼,却又想拿我换一笔不菲的彩礼,便给我说了一门亲事,要把我送给六十岁的老员外做小妾,我是不愿的,便趁乱逃跑,逃到了柳州投奔我姑姑。”
  素娘曾这样笑着说起她的身世,但说这话的同时,她的双眼却微红的泛着泪意。
  她生于这世上最有权势的皇室,生母是贤妃,父亲是昌隆帝,她是当之无愧的天之娇女,掌上明珠。
  若她要嫁的人,并非她所愿。若她的生母贤妃,也真的并不喜欢她。
  可这世上的人,哪里又会半句真话都不讲。
  她也曾酒醉微醺,轻枕他的手臂之时,轻笑问他,“陆郎,若有一日,我家中寻来要带我回去,你会不会留下我?”
  他自是回答:“当然会,你我已是夫妻,谁也不能将你带走。”便是亲生父母也不可以。
  她高兴地笑了,笑意醉人,又似酒气涌上,面若粉桃,眼眸迷离,偏还固执的问他,“那若是,若是你挡不住他们,我被他们带走,关进你永远找不到的地方,你会来救我吗?”
  她喝醉了,每一句话都问的奇怪,他也依旧认真郑重回答:“当然会,便是你被他们带到天涯海角,天上地下,我也会找到你,带你回我们的家。”
  她终于不再问,只缩进他的怀里,像是渴求着他的温度,“我们的家吗?”
  是不是她的真心被包裹在她的谎言之中,又会在偶尔醉酒时不经意说出的酒话里?
  他这些时日,虽忙于查案,私下里却一直在追寻她的过往。
  “十五年前,宫中曾出了一场动乱,听闻是有位妃嫔发了疯,谋害皇子皇女,大皇子、二皇子、二公主、四皇子,皆亡故于那一年,五皇子也就是静王与安阳公主虽被波及,却侥幸逃脱活了下来,可也大病了一场。”
  “二皇子是贤妃长子,比安阳公主大上三岁,兄妹二人感情甚是好。”
  “二皇子夭折后,贤妃病了大半年,安阳公主就被太后接到身边抚养。”
  “再后来,便是隔了一年多,贤妃就怀上了九皇子,更是无暇照顾安阳公主。”
  “安阳公主便一直住在太后宫中,直到十五岁及笄,陛下为她赐下封地与宫殿……”
  这些信息太过流于表面,却还是让他查到了些许蛛丝马迹。
  碎星耳朵一动,不经意朝外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主子,来了。”
  “嗯。”玉绥依旧端着茶,看也不看茶棚外,打马疾驰经过的一行人。
  这里是京城四十里外,官道旁的一处茶棚,茶棚里只有两桌人,正在此处歇脚。
  来往之人更是寥寥无几。
  半个时辰前,曾有侍卫护送的一列马车经过此地。
  而现在,又有一行身着劲装打扮的武夫经过。
  店家转过身,便见方才在此已经喝了快有大半日茶的两位客人留下茶钱,起身走了。
  他丝毫不曾察觉出什么,只收了银钱转身继续烧茶。
  是夜幕降临之时,月色清辉,刀剑相击。
  终于分出了胜负。
  玉绥用刀尖挑开了被踩在地上的人的蒙面,下一刻此人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忽而手腕一转扔出手中暗器……
  宫门刚开,朝臣们正要入宫上朝之时,却听得昌隆帝近侍匆匆赶到玉华门前传口谕:“今日歇朝,各位大人请回。”
  “相爷留步,陛下要见您。”
  便连左相也不明所以,他上前问道:“常公公,这出了什么事,今日怎会歇朝?”
  昌隆帝勤勉,若非是身体不适,轻易不会歇朝。
  常禄神色凝重,压低了声音在他耳旁提起,“相爷可还记得德妃?”
  德妃谋害皇嗣,罪当凌迟处死,株连九族,德妃娘家青州陈氏无一人幸免。
  常禄边走边同左相解释:“小郡主被下毒一事,与德妃有关。”
  “怎会?”左相迟疑。
  常禄便道:“玉王昨日捉拿贼人,原是生擒,不想贼人留有一手,中伤玉王后自杀,自杀前留下一句话‘苍天有眼,青州陈家一百八十条性命,会让赵家一一偿还’,陛下今晨知晓此事,龙体欠安……”
  他说的含蓄,左相却听懂了,陛下龙体有恙,德妃一事又是陛下多年心病,如何会有心情上早朝?
  *
  赵容蓉诧异,她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话,“青州陈家?”
  这四个字,尘封多年,从不曾有人提起,而今却忽然出现。
  “是,公主。”玉禾点头,“护送庆春的侍卫都听见了,前来劫走庆春的贼人临死前提过青州陈家。”她将那贼人临死之前的话复述了一回。
  赵容蓉陷入了沉思里,青州陈家这四个字于她而言,并不是什么美好回忆。
  玉禾犹豫了片刻,方才轻声道:“公主,还有一事。”
  “玉王昨日抓人时,受伤了……”
  赵容蓉抬眼看她,神色宁静,“他受伤了自有太医医治,你与我讲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下章高能,各位可以期待下……
  ◎最新评论:
  【高能是那种那种吗】
  -完-
 
 
第二十章 
  ◎她沉睡之前,隔着水面,看见了一张脸◎
  许是因为心绪不宁,赵容蓉午间小憩时,做了许多梦。
  梦醒之后,她微微睁眼,恍惚间好似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就站在她眼前。
  她手指轻颤……
  蛮儿睡在一旁,此刻也醒了过来,揉着眼睛便软软的唤她,“阿娘。”而后窝进了她的怀里,迷迷糊糊的问,“阿爹怎么还不来?”
  她微怔片刻,醒过神来,轻抚过蛮儿的额头,见并不如清晨时烫手方才放下心来,她轻声道:“他待会儿就过来。”
  “真的吗!”蛮儿仰着小脑袋,兴奋不已。
  赵容蓉心里有一丝迷茫,蛮儿从与卫桓并不亲近,昨日醒来后反而就惦念上了,昨日依依不舍的送别,今日又充满期待的盼望卫桓能过来,就好像她突然对父亲有了期待。
  不过她向来对蛮儿百依百顺,蛮儿又病了,纵使她不想瞧见卫桓,也不会在此刻拦着蛮儿见卫桓。
  侍女缓步入内室传话,“公主,太医令到了。”
  赵容蓉压下心中疑惑,起身为蛮儿穿好衣裳,趁着太医令为蛮儿看诊的空暇,她吩咐玉禾,“让人去问问,卫桓何时会过来?”
  玉禾应声,“是。”
  前去传话的人倒是极快便回来了。
  “奴才见了大少夫人,大少夫人说驸马有事,清晨时就出城去了。”
  “奴才便问大少夫人,驸马去了何处,何时能回来。大少夫人语焉不详,神色闪躲,只告诉奴才,驸马要过两三日才能回来,并不曾说驸马去了何处。”
  赵容蓉不免冷笑,将人挥退。
  她心中已有计较,知道卫桓去了何处,也知晓那位大少夫人约摸着又是为了给她上眼药,方才会话中有话,想要告诉她些什么,偏要遮掩,何其无趣。
  从前她是懒得理会,今日却恼怒卫桓不守信,既做不到,为何又要答应蛮儿今日会来看她,现在让蛮儿空欢喜一场,她也定是饶不了的。
  她吩咐道:“立刻派人追上卫桓,把他带回来。”
  玉禾也不拦着她,点头应是,“是,公主。”
  “阿娘。”忽而一声软糯的童音响起。
  她抬眼看去,就瞧见蛮儿正从内室走出来。
  她收敛了怒气,笑意盈盈歪腰将蛮儿抱起。
  太医令已经开好药方,前来回话,“这几日,小郡主需得多晒太阳,莫整日待在屋子里……”
  *
  蛮儿待在花园里,今日太阳极好,阳光照在身上,极为暖和却并不晒人,园子里花也开的甚是不错,有蝴蝶在花间飞来绕去,若是往日,蛮儿定是欢喜非常,要去采花扑蝶,今日却神色恹恹的坐在软垫上,平日里喜欢的玩具布偶摆了一地,她也闷闷不乐。
  阿爹说了今日要来看她的,可到现在还没有来。
  赵容蓉眼中透着一丝心疼,让人将买来的兔子灯笼和小木马送上来,“你瞧,这些是什么?”
  蛮儿眼前一亮,而后眼中的亮光又很快熄灭。
  赵容蓉不解的问她,“你昨日不是很想要吗?”
  “可是你不喜欢?阿娘再让人去买,可好?”
  蛮儿缓缓摇头,“阿娘,蛮儿想要阿爹亲手做的,不要买的。”
  赵容蓉笑意一淡,“你阿爹晚些时候就来看你。”
  “他真的会来吗?”蛮儿歪着小脑袋一问。
  赵容蓉轻轻点头,笑意浅浅,“当然,阿娘何时骗过蛮儿。”
  *
  卫桓撩开帘子,心急如焚的问着随从,“不能再快些?”
  随从回道:“少爷,前两日下了大雨,现在路上到处都是坑,不好走。若是要更快,恐怕马车也受不住。”
  随从说的也不是假话,纵使这条路是官道,可路上到处都是泥坑,马车随着前进而剧烈晃动。
  卫桓皱着眉头,他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
  他吩咐道:“再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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