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前任的偏执兄长——冯苦懦
时间:2022-03-23 07:09:00

  谢厌自顾挑起床边挂钩,重重叠叠的白罗纱幔垂地,尹婵站在帐子里,他身处帐外,不由得放轻了声音:“欧阳善会带她去客栈。”
  “唔……”尹婵耷拉着眼皮。
  纱帐虽多,却轻盈且薄透,谢厌看她摸索往内床榻走,柔曼的身形被白罗帐毫无保留地映出,落进他眼底。
  谢厌半刻失神,旋即热了脸,匆匆侧过头去,死盯住房间门槛。
  约莫过去半盏茶的时间,他才再回头。
  仅是看着里面隆起的小包,便说不出的心绪涌动,有些难以表露出口的想法隐隐作祟,脑中出现她刚才睡意昏昏的神色。微垂的眼角,被吓唬一般抖颤不停的睫羽,乃至迷迷糊糊摸索的样子,可爱非常。
  谢厌口干舌燥,心头不可抑制地悸动着。
  他脸色也越发温和,就算低头,都掩饰不掉唇边扬起的弧度。
  不过这张脸的神情再是如何春风温柔,旁人看见的,都是阴曹地府厉鬼挑唇要杀人的前兆。
  如院子里被点穴噤声的几人,在发觉眼前人是谢厌后,看也不敢往他处看,浑身阵阵冰凉,却动弹不得,不知道谢厌是不是还点了其他穴道。
  天晓得,他离开谢家,分府别住已有两年,何以现在回来?
  原州不算大,地段冷僻,天高皇帝远,谢厌他这几年另开府邸后,在原州俨然已成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听说原州牧都忌惮他。
  究其内里他们深宅女眷不懂,但唯独知道,绝不能招惹谢厌。
  本来在外头住得好好的,虽共处原州,但每年便值新岁时也见不到几次。这会子可好,他……他回来作甚!
  西南之地的春夜,凉入骨髓,伴着时不时吹过的风,几人面色惊恐,如见鬼魅。
  这等凉意于谢厌并不算什么,眼见尹婵熟睡了,他低低落下一句:“我会守在此地。”
  留给他的,只剩满屋的寂静。
  谢厌踏出内间,不冷不热地往院子里扫了一眼。
  现在是睡觉的好时辰,他无暇多看,更不想分清她们究竟是谢家的谁和谁,手抵着院中廊柱,足下轻蹬,步履凌空而起,须臾间飞身上了屋顶。
  轻功如燕,脚踩青瓦不出半点声音,旋即屈膝靠坐在屋脊旁边,自顾自闭上了眼睛。
  谢厌的行为让几人不解又惊恐。
  难道……难道今晚只能睡院子了?!
  她们想叫,却叫不出声。
  想动,手脚微抬便是刺骨的疼痛。
  她们的脸色霎时白了,尤其……几人间穿着明显华贵绸缎中衣的女子,乌发乱糟糟披下,双眼已经被吓得空洞,一张惹人怜的脸上啪嗒啪嗒不停落眼泪。
  深夜清寂,满院再无人声,静得仿佛从来没有人踏进过。
  忽然,谢厌拈起二指,手腕一翻,隔空点上了她们的穴道。
  几欲崩溃的三人只感觉颈后顿然一痛。
  须臾,双双瞪大眼睛。
  陪小姐睡觉的丫头手忙脚乱扶起中间还在流泪的女子,急得张口就要说话。
  谢厌不耐的一声从屋顶传下:“噤声,去耳房呆着。”
  丫头倒抽了一口气,生生把话噎回了嗓子眼。
  旁边的女子和嬷嬷更吓得直接一抖,面容比刚才还要惨白好几分。
  谢厌、谢厌是什么意思?
  他究竟想做什么?
  那一张脸带着滚滚煞气,就算坐在屋顶,也有鬼魅般的冷肃之息扑面而来,直叫人魂不附体。
  谢厌没时间等她们回转神,冷冷道:“还不快去。”
  一声虽压得低,却震得几人心神剧颤。
  你扶着我我扶着你,什么话也不敢说,边哭,边灰溜溜地躲进旁边耳房。
  耳房向来在此院做堆放杂物之用,又窄又脏,连唯一的床榻都是前几年的旧物,没铺褥子,冰凉且硬邦邦。
  垂泪的姑娘一脸委屈,即便丫头将床榻用抹布擦干净了,还是不愿去睡,低下眉眼,小声说:“我……我想见表哥。”
  嬷嬷拍着大腿直喊:“我的表小姐啊,那位就在外头,怎敢现在出院子!”
  “不行。”姑娘看着窄小的床榻,嫌弃不已,“表哥会有办法的。”
  话音一落便不停催嬷嬷去找表哥。
  嬷嬷被缠得无法,苦着脸和丫头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办才好。
  “表小姐且应付一晚,明日便无事了。”
  丫头也点头:“是啊是啊,他……他两年不住谢家,想来不会待多久。小姐一觉醒来,他铁定已离开。”
  姑娘不乐意地努了努嘴,想撒撒娇,但对着一个老婆子一个丫头也无用,不好发怒让她们笑话,便就故作大度地叹气:“那好,看在嬷嬷的面子上,在这破榻凑合凑合。”
  语毕,她想起谢厌还没分府住的时候。
  她虽是谢家表亲,但自幼养在这里,同表兄表姊妹们十分要好。唯独,这里头有个大她五岁的谢厌,与大家宛如仇敌,从小阴沉着脸,谁都不亲近。
  他是克死母亲,被父亲抛弃的孩子,那一张脸活脱脱是上天的惩罚。
  于是幼时一起欺负谢厌就有了太多借口,譬如被遗弃的废物、鬼脸、克母……种种场景现在想来,爽快极了。
  但又有谁能料到,当年被他们当狗骑的谢厌,会在四年前,十六岁时,俨然变了一个人。
  姑娘想起往事,心头有些不安,不由得低声嘟囔:“怎么二十年前没把他掐死在襁褓里……”
  这话嬷嬷没听见,不然,只怕要立刻出去请罪。可离小姐近的丫头却听得清楚,僵在原地,似没料到刚及笄的姑娘会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再擦擦,床头脏得很。”她不耐烦地指使,斜睨一眼后,见丫头呆死了,语气加重,“愣着干什么!”
  丫头连忙“哎”了一声,找到干净的帕子过去。
  手刚攥起帕,几乎在擦向床头的同时,一柄匕首竟直接从侧边窗户狠狠飞穿进来,如生有苍鹰的翅膀,刀尖带着强悍的风劲,迅速刺入床榻。
  “啊——”
  丫头惊呼,腿脚发软连连后退。
  她这一声堪当砸进莲塘的石子,姑娘和嬷嬷俱是一惊,无比恐慌地盯紧床中间的匕首。
  转瞬,匕首沉积的力劲涌出,被它刺穿的床榻霎时如被利器频频敲打,横梁全部断裂,“砰哐”几声倒塌在地,落得七零八碎,骨架尽无。
  一张完好的床,已然成了几片破旧不堪的木板。
  嬷嬷惊恐地捂住嘴,手指那依旧插在板上的匕首:“表小姐快看!”
  匕首柄骨处雕刻的“厌”字,在黑暗破旧的耳房隐隐生光。
  耳房霎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一整个夜晚,再没有发出任何足矣吵到尹婵的声音。谢厌满意了,袍袖一挥,斜靠在屋脊间,缓缓入睡。
  -
  翌日,春阳高起。
  暖煦温风抚过院中海棠的枝丫,伴着鸟儿叽喳,酣睡的人在这美妙声中转醒。
  早早来造访的是一位俊公子,身后跟着两名小厮。
  行至院外,见今日与往时不同,里面空荡无人,静得诡异,不禁生疑,想了想迈步进去。
  不料刚走到离院门最近的耳房时,一个曼妙身影突然朝他扑来,还没看清是谁,下意识搂住其人细腰,便听一道熟悉的娇声,低低的,很是委屈:“表哥……表哥你终于来了。”
  原来是表妹赵逢玉。
  谢歧展开折扇轻摇,温声道:“表妹这是怎么了?”
  赵逢玉只埋头在他肩上诉着委屈,除了哭什么也不说。
  谢歧环肆一周,见今日院中弥漫着一股古怪的氛围,便要再问,刚巧赵逢玉的丫头与嬷嬷一齐从耳房出来。
  观表妹衣着还算稳妥,只是鬓发微乱,无伤大雅。但这二人便无眼可看,浑身灰扑扑不说,脸上也不知道从哪弄的全是脏痕。
  “昨晚你们……睡在耳房?”谢歧正了面色,“究竟发生何事,仔细说来,是谁把你们折腾成这样的?”
  嬷嬷和丫鬟瑟瑟不敢说话,头埋得越来越低。
  谢歧不悦:“谁敢放肆?还不快说!要本少爷家法伺候?”
  风动鸟惊,树叶沙沙声一过。
  自屋顶而下的嗓音被风带着,低沉喑哑,不怒自威。
  “是我,有何高见。”
  谢歧摇扇子的动作猛地停下,呼吸一颤,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僵硬着脖子缓慢、极缓慢地抬起头去看。
  倏忽对上房顶谢厌的目光,他竭力按捺住双腿的颤抖,搂表妹的手无力,松松垂下。
  “谢、谢、谢厌……”
  一炷香后,偌大的谢宅四处悄悄传着一句话。
  ——谢厌登门了。
  那位刚出生就被京城高官高爵的父亲抛弃,寄养在荒僻的原州祖籍,面有狰狞可怖的胎记,而后又惨遭毁容的男子。
  时隔两年再次登门。
  莫非是来找他们的麻烦?
  ……
  谢家危矣!
  作者有话说:
  谢厌:看上宅子罢了,少见多怪:)
  ◎最新评论:
  【好喜欢!大大我爱你!】
  【大大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撒花】
  -完-
 
 
第14章 、往昔
  ◎一土一木都有着让他活命的恩情。◎
  “你说什么?……谢厌来府上了!”
  小厮禀报的时候,谢家的大老爷刚在姨娘房里温存完,由姨娘服侍穿衣。
  听到谢厌名字,他先是愣住,随后脸色难看:“最近府里谁在他跟前犯事了?”
  小厮摇头直说不知道。
  大老爷皱紧眉头,一时连衣服也顾不上穿。
  “老爷怎么傻了?”白姨娘娇嗔,“还不穿衣,当心受凉。”
  白姨娘是原州辖下村庄的农家女,因美艳出名,被谢大老爷特地纳来。故而对谢厌在谢府乃至整个原州的分量心中无数,自然不理解他的忧虑。
  谢大老爷无暇顾及其他,吩咐小厮:“别的不管,先让几位少爷姑娘去熙春堂,另叫管家去请谢厌,他既登门,礼数一定不能少。”
  “是,老爷。”小厮得令出去。
  大老爷来回踱步,再没心思和美妾缠绵:“我去熙春堂看看。”
  白姨娘:“哎,老爷您——”
  又有小厮跑进来:“谢厌不、公子已经到熙春堂了。”
  大老爷一凛,立马道:“去,让他们快,别叫谢厌久等。”自己则匆匆出了院。
  谢宅自年节后,许久不见这种热闹了。
  几乎同时,各院主子都收到谢厌登门的消息。顾不上惊恐和疑惑,麻利更衣后,纷纷赶去熙春堂。
  堂内。
  主室高挂一牌匾,黑底红漆刻有“知恩守礼”四个大字。
  谢厌站立堂中,负手静看上方。
  茶褐色蝠纹的直裰,外面松松罩着件暗色锦袍,腰间系挂一块菱状墨玉,身形颀长,单看背影便沉压着一股迫人的冷气。
  更别说他长发不饰冠,仅微束一半,其余尽皆披在身后。端的是恣意狂放,随心所欲,叫人无法看清他。
  谢家诸位疾步入熙春堂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一息前得到消息的严阵以待,到这时只剩畏惧。
  以谢大老爷为首,众人低头站在谢厌身后。
  眼见他目视牌匾良久,似在沉思,不敢发声惊扰。
  半晌,大老爷上前一步,语气带着谄媚:“公子驾临,不知道有什么要事吩咐?”
  话落的同时,众人心头都惴惴不安,眼神互相飘来飘去,仿佛在问谁招惹了这尊阎罗王。
  非是他们没见过世面,实在谢厌的手段不是常人可比,那几年没少让他们吃苦头。
  自他十八岁分府别住后勉强好些。
  不过虽少见面,谢厌却仍有法子逼得他们像鹌鹑畏缩。
  愈想,心内焦灼愈盛。
  谢厌只静立在前,仿佛没听见大老爷的话,认真看匾额的字。
  直到感觉身后的人一个个如被蚂蚁啃食,踧踖不安,才施恩般转身,锦袍在空中一旋,不客气地坐上了首座圈椅。
  众人不敢指点,低头等他发话。
  谢厌打量完匾额,便不禁端详离他最近的中年男子,没什么表情地问候了一句:“老爷近来可好。”
  谢大老爷后背一凉,忙道:“都好,公子挂念了。”
  “是吗?”谢厌淡淡启唇。
  他被父亲丢弃在原州老家,眼前的大老爷是信阳候隔房的庶堂兄,也是他名义上的父亲。
  不,仔细说来,他何曾有父亲?
  起初一两年谢家族人以为他终究会被带回京城,待他还算不愁吃穿。且那时过分年幼,不知世事,过得倒不算差。
  后来,信阳候隔一年便来一次原州,想瞧他面容正常否,但胎记与他岁数一样,越长大便越深、越狰狞可怕。
  信阳候放弃了,施舍了些银两离去。这些人也就将几岁的他随便扔进一个院子,自生自灭。
  为了活命,他吃过树皮,硬土,杂草,泔水。
  为了活得更好,他开始去各个院子抢饭菜,被打被踢,被骂被吐涎水,甚至被当狗骑。
  为了活得痛快,他不抢了,他决定在他们的羹菜里下巴豆,看他们一个个腹泻痛哭,即便自己被数十人暴打也酣畅淋漓。
  谢厌此次来谢府,原本不耐烦见这些人。
  但一想到尹婵现在住的院子,被别的人碰过,哪里都不自在。
  他轻轻抬眼,睨了一下堂中诸人:“谢宅这两年,扩建得愈发大了,看来老爷手底下的庄子和铺面,近来进项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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