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前任的偏执兄长——冯苦懦
时间:2022-03-23 07:09:00

  彼时,殿内安安静静。
  皇上伏案批奏折,方公公侍立一旁,尹婵和旁的宫人整理藏书。
  明日要早朝,皇上让请安的妃嫔都回去,就连太后也不见,埋头案前,像要把生病这些时日耽搁的奏折全部批复。
  想法是好的,可身体到底撑不住。
  黄昏前后,他搁了笔,被方公公扶上龙榻。
  用完药,宫人便知道皇上要歇息了,心照不宣地退下。
  尹婵将藏书放好,跟着要走,刚到门槛,却被皇上唤住:“婵儿留下。”
  方公公不动声色地掩了门。
  尹婵和往常一样,抱了琴,在龙榻边上的案几前坐下。
  皇上闭眼听了会,再睁开时,扫视一旁沉默抚琴的女子。
  琴音袅袅,婉转柔情,抚没了这座宫殿昨晚的血腥味道,神思都清明。
  不得不说尹家女自小请了嬷嬷教养,德才可堪配皇子。三子赵生逼宫前,他和方公公连同太医通过气,却隐瞒了尹婵。
  万没想到,尹婵会在赵生拔刀相向时,挡在他面前,与其周旋。
  虽柔弱,却承父毅勇。
  皇上笑了笑,抚着胡须,悠然相问:“昨夜朕没有放你出宫,今晨尹将军求见,朕亦避了他。你就不担心,朕有意留你在宫中侍奉?”
  他坦然问出,是要看尹婵的态度。
  珠落玉盘的琴音没有停下,尹婵垂着眼皮,专注于此。
  过了一会,她似想好了,才笑着回答:“家父戎马一生,忠心耿耿,陛下是贤明君主,爱惜臣女,有幸侍奉御前,是臣女福分。”
  皇上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
  尹婵抬眸,带着疑惑。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眼底发青,疲乏不堪。
  见此,尹婵起身,到龙榻前行礼,好声劝道:“明日要上朝,还请陛下尽早歇息。”
  御医说过,皇上是醒了,身体却已落病根,不可过分劳累。
  昨夜到现在,他批复了不少奏折,心神俱疲。
  尹婵担心如此下去,恐怕撑不住,皇上却摆了摆手,示意无碍:“朕有亏欠。”
  他一字一句地说:“这些年,镇国大将军替朕保家卫国,功劳至高,朕却一直不敢重用,唯恐前朝名将功高震主一事再现,以至尹将军虽享威震满朝的声誉,却无实权。”
  尹婵看见他紧蹙的眉眼。
  年迈的帝王病魔缠身,躺在龙榻,追忆往昔的错事。
  “这是其一。”他喃喃道,“其二更有悔,朕自知已是弥留之际,临到死前却受奸臣蒙蔽,行事昏庸,不信忠良。”
  尹婵神情微变,咬了下唇,立刻道:“陛下英明神武,必定长命百岁。”
  皇上轻笑,看着她说:“当日没有彻查原委,便收去将军府,宣以尹将军通敌罪名,让你流落民间,数月方寻回。”
  话到这,语气渐渐低沉:“不知你在外过的可好,是否遇危难,朕会还回尹家忠骨,补偿于你。”
  尹婵讶然不解。
  但已无她询问的机会,皇上睡前,最后说:“你退下吧,朕累了。”
  尹婵低头称是,走出咸明殿。
  时逢深夜,她未有睡意,在咸明殿宫人居所的前庭独坐。
  遥望天际越发变圆的月亮,思念宫外的父亲和谢厌。
  皇上问她,可害怕从此留在宫中,尹婵当时笑着回答,但的确不安。
  她自认抵不过咸明殿里侍奉许久的宫人,虽不至笨手笨脚,但做事有生疏。自被调来,也犯过错,皆因方公公宽宏大量,不曾责罚。
  父亲班师回朝,为何她独被留下?
  尹婵托腮,思前想后,不解其意。
  这时,两位眼生的太监在方公公的引路下,来到院中,手捧懿旨,尖声道:“尹婵何在?”
  她立刻抛去杂念,跪下接旨。
  “太后懿旨,传尹婵觐见……尹小姐,快请更衣,随老奴去吧。”
  尹婵猝然抬头,心口涩疼了下,呼吸微滞。
  -
  天刚蒙蒙亮,树叶的朝露还没干,尹稷就在营帐中换好了朝服。
  挑开帐幔,谢厌已经在等他了。
  昨夜醉成那样,起得倒早,尹稷漫不经心道:“你也要进宫?”
  谢厌摇头。
  尹稷自顾将衣袍掸好:“等在此,所为何事?”
  谢厌是想知道阿婵的消息,尹稷入宫,届时必会打探。
  但尹将军对他已有不满,昨晚醉酒失态,他回想起来,此刻仍难为情。谢厌抿住唇,眼睛闪躲了下,便躬身,抱拳说道:“承蒙不弃,在下愿为将军左右。”
  尹稷轻笑,不留情的戳穿了他心思:“想见婵儿了?”
  还来他跟前来献殷勤,只怕他打量着自己带走婵儿,便要回将军府,此后再不能见面,脑子倒不傻。
  谢厌对他的揶揄视而不见,颔首道:“将军英明。”
  尹稷浓眉一挑。
  他对眼前人的想法和谢琰不同。
  谢琰是蠢货无疑,可这个人,容貌虽有异常,却不是谢琰那等背信弃义的,武功好,心性也够。
  最要紧的是,婵儿肯把乌木簪交付与他。此人在婵儿眼中,必是特别的存在。
  只这一点,尹稷就不会拿他怎样。
  昨日咸明殿外的苦苦等候,信阳侯府他的相助之情,尹稷沉吟,姑且见他真心挂念婵儿的安危,稍作迟疑,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
  “我有一部下正在护国寺中办事,烦你走一趟,将此信件交付。”
  谢厌暗生雀跃,面不改色道:“敢问此人姓名?”
  已到时辰,再不赶路,上朝便迟了。
  想来今日的早朝会有一阵工夫,尹稷不再延误,匆匆落下几字:“胡春午。”
  说完便跨上马,疾行着离开营地。
  远远等候的宋鹫走来,眼含惊诧:“竟是五哥,当日受公子委托襄助尹将军,不料,竟在军中谋了职。”
  谢厌虽有纳罕,却在意料中。
  胡春午生于边关,飒爽豪迈,最佩服行军打仗的将士。短短数月,他能得此重用,谢厌亦感到高兴。
  将书信收好,谢厌嘱咐道:“我去寻他,你等在此留下。”
  宋鹫领命。
  谢厌顿了顿,远眺皇城的方向,唇角一勾:“另外,告诉谢云重,即刻调整兵马,今日下了朝,便是另一番天地了。”
  风云万变,不过朝夕。
  宫门开,朝钟大响,百官进宫,候立在早朝的荣德殿内。
  月余因病罢朝,百官惴惴不安。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得见皇上身体好转,都放下心,依次奏报。
  皇上一挥手,荣德殿内静谧,方公公高声长呼:“宣镇国大将军尹稷觐见——”
  话落,殿内霎时倒吸了几口气。
  官员全都震住,议论声层层起伏,扭头望向殿外,一时喧闹难以平息。
  等看到尹稷的真容,见他跪在殿中,受领敕封,才肯相信当日的衣冠冢是假的。
  他并未阵亡,而是潜入敌营,舍身为国,几番生死终让北地的乌绥国俯首称臣,功劳偌大。
  朝堂上,官员派系瞬息变化。
  这次早朝,注定不平凡。
  皇上宣了四件大事,其中有三足够让朝臣为之震撼。
  “朕自登基以来,凡有政事,矜矜业业,未敢倦怠,今沉疴难起,受愧祖宗。皇长子赵决,中宫长嗣,温良恭俭,爱恤民情,天命所属,立为皇太子。”
  “朕病魔缠身,恐不久矣,顺天应命,自请禅位。咸和三十七年五月十九,皇太子持玺入咸明殿,奉诏登基,敬告天下。”
  “镇国大将军尹稷,北伐乌绥,胆识过人,骁勇善战,单枪匹马探取敌将首级。屡立奇功,招降乌绥国,加封一等卢国公,留驻京城,辅佐新帝。”
  “当日朕得知尹将军‘阵亡’,为防泄露天机,便宣召其女入宫,留在太后身边。朕感念将军汗马之功,又念尹氏女柔嘉毓秀,侍奉太后尽心竭诚,封昭平郡主。”
  此圣旨,完完全全抹去尹婵与原州的一切。
  这是她初入宫时,皇上便拟好的旨意。
  尹婵失落偏僻之地长达数月,为顾其清誉,唯将她放在太后身边。
  圣旨皆下,百官震撼。
  这一日,朝局动荡,久久难以平息。
  下朝之后,尹稷承了同僚的恭贺,寻到方公公,借一步说话。
  “国公爷大喜。”方公公忙道。
  尹稷寒暄两句,便拱手,低声询问:“不知小女如今身在何地?”
  “郡主不是一直陪侍太后吗?”方公公笑道,“每逢今日,太后都会去护国寺礼佛。”
  尹稷古铜色的脸上仍然忐忑。
  方公公点拨他:“国公爷且安心,想来,太后疼爱郡主,不忍见父女相隔,兴许不久,国公爷便能如愿。只盼郡主往后也要时常进宫,陪伴太后。”
  尹稷这才放了心:“有劳公公。”
  与他告辞,尹稷走到宣武门,复又被同僚笑呵呵拦住。
  百般的奉承,应接不暇。
  -
  护国寺。
  殿脊高展,院墙杏黄,一千多年的古寺,至今香火鼎盛。
  和胡春午会面后,谢厌牵挂阿婵,无意久留,提步离开。
  此时,一顶华贵的宝轿路过,飘然落下一条绢帕,上面绣着灿烂的金佛花。
  许是想起阿婵曾为母亲绘作的丹青,破天荒的,谢厌倾身拾起。
  轿旁的婢女匆匆寻至,谢厌便交还了。
  却听她低声说:“多谢公子,这条绢帕我家郡主极为爱惜,命奴婢前来,邀公子寺中寮房一会,亲自答谢。”
  ◎最新评论:
  【咋还不更新呀】
  【要见面了?】
  【这皇帝怎么还不安排父女俩见面?】
  【要见面了吗??】
  -完-
 
 
第81章 、红鸾
  ◎想拥有她,已经太久了。◎
  本是举手之劳,且谢厌不愿见什么郡主,就婉言拒绝了。
  婢女似乎还想说什么,可他掸袍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毫不留念。
  她跺了跺脚,急忙到宝轿旁:“郡主。”
  轿中传出稍带愉悦的声音,低低地问:“来了么?”
  “没有。”
  “这样呀。”尹婵眼睫垂下,“没事,快走吧,太后娘娘在等着了。”
  宝轿被抬着往寺庙后院去。
  谢厌则匆匆离开。
  他要尽快回营地,等尹大将军下朝。
  不想,正走到佛寺中庭的银杏树前,一沙弥唤住了他:“施主可是姓谢,单名一个厌字?”
  谢厌素来对京城的护国寺深有尊敬,被道出姓名只稍稍一怔,双手合十道:“小师父有何指教。”
  “不敢。”沙弥笑道,“敝寺通玄大师听闻施主远道而来,特地相邀。”
  “大师回来了?”谢厌眼神一喜。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护国寺,四年前,就曾机缘巧合在寺中住过几日。
  通玄大师亦对他有救命恩情。
  原想进京便拜访,谁知大师去徽州的佛寺办法会,不知几时归来。
  今日偶然到此,也因大师不在,遂无逗留的闲情。
  “烦请小师父带路。”谢厌虔诚拜道。
  小沙弥笑了笑,将他引到寺中宝庆殿的一偏殿中,其名曰绀殿。
  通玄大师正静候故人。
  -
  香客下榻的厢房设在寺院。
  太后礼佛虔诚,往往要在护国寺中宿一夜,眼下暂歇厢房中。
  内侄孙女孟柏香随侍在旁。
  太后拍拍她的手,笑得宠溺:“都成亲了,不在侯府伺候公婆,难为你来陪我这老婆子。”
  孟柏香嘴甜:“再多的事,岂有姑祖母重要,柏香自幼进宫,每每陪您来护国寺礼佛,只怕再有三十四十年都不够。”
  太后笑容越发开怀。
  孟柏香借机问那同行的女子。
  她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姑祖母,宫中何时多了位昭平郡主,可让柏香糊涂了。”
  今早,她如往年一样,到太后寝殿请安,殿内却坐着一位宫装美人,面容生的极美,华贵大方,更有几分眼熟。
  她姑且以为是哪位赐了封地的王爷千金,一打听,宫女只说是昭平郡主,再细问,却摇头三不知。
  太后浅寐,听她这话,颇为惊讶地睁开眼:“你不识得她?”
  孟柏香更加不解:“还请姑祖母解惑。”
  “她啊,就是镇国大将军的独女。”
  孟柏香倏地起身:“尹婵?”难怪一直看着眼熟,竟是真的见过。
  那位尹小姐往年在京城时,虽不爱赴宴,但因与谢琰自小定亲,孟柏香也有过两面之缘。
  自镇国大将军去世,尹婵不见踪影,她也与谢琰成亲,再不将此女视作情敌。
  “怎会摇身一变,成了郡主,还在姑祖母宫中,我听说……”孟柏香声音转低,喃喃疑惑,“大将军下葬后,她就失踪了。”
  她满目期待地望向姑祖母,试图了解内情。
  太后疼宠她,也无防备,下意识道:“还不是皇上。”
  没说两句,眼神微微变化,止住话头。
  皇上那夜亲自到寝殿提了尹婵的事,尤其请求不可外传。她年纪虽大了,却也知晓分寸,此事牵涉镇国大将军,既是朝堂要事,不便开口。
  太后揉了揉额:“没什么,陛下说她是郡主,她便是。柏香,你陪着哀家也累了,退下吧,自去厢房歇息,养养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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