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冬晴已经意识到二姑娘好像真的排斥、敌对大姑娘了,但她已经被二姑娘敲打过了,谨记日后不可揣测和多嘴,只管照做便好。
姚正颜兴致缺缺地翻了几册话本,便早早洗漱休息了。
到了半夜,她竟破天荒的口干舌燥的热醒了,可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只能哼哼唧唧地胡乱踢开被子想透透气,却突然又被人拉起被子将她捂住。
她以为是守夜的宫女进来了,便赶忙喊口渴。
很快那轻微的脚步声去而复返,随后一只宽大的手掌抵住她的后背,将她轻轻扶起后,温热的茶水送至嘴边,这才解了她的燥热。
脑子清醒了些许,才分辨出鼻尖萦绕的正是乌木香,属于成熟男性的气息霸道又凛冽,正阵阵侵袭着她。
她腾然直起身子挣脱了他的怀抱。
温软骤然离手,夜听当即不悦地拧了拧眉头,却只是声音低沉又沙哑地唤了句:“颜颜,是朕。”
说罢,身躯又往她那靠了靠,企图安抚受惊的她。
姚正颜本是瞪大眼睛想看清楚那道黑影,但察觉到他的动作后,便毫不犹豫地往床角缩了缩,然后又一鼓作气钻进被窝里,背对着他装死。
徒留夜听一个人在外头零乱。
第22章
◎解释,和好◎
夜听回养心殿这一趟,并未多作停留。
见姚正颜不待见自己,他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留下一句“朕明日再来看你”便又离去了。
暖阁又重归寂静,姚正颜在被窝里抱紧自己,却是越想越不顺畅,堵心得一夜难眠。
翌日醒来时,她眼眶泛着血丝,直直把冬晴吓了一大跳:“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姚正颜坐在妆奁前,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满脸憔悴道:“夜里做了个噩梦而已,无事。”
冬晴听闻昨夜陛下回来过一趟,却又很快便回御书房了,再看二姑娘这副样子,到底是陛下将人带回来后便不闻不问好几天,姑娘积怨了这么多时日,两人定是恼不愉快了。
她有心想劝导一番,奈何姚正颜岔开了话题:“派去乐裳阁的人回来了么?如何?”
若是得不到确切的结果,她实在没心谋划下一步。
毕竟前世她虽痴迷夜锦,但夜锦心思深沉,根本不轻易向她展示自己,也断然不可能将他对付皇上的计划向她透露半分,故而她能获得的有用信息非常有限,而乐裳阁的条件实在太诱人了,若能成为乐裳阁的半个主子,她日后对付夜锦就能事半功倍了。
可如今只能干等着,她实在忐忑不已。
“还未曾。那阁主似是昨夜才外出回来,姑娘原先又交代过一定要亲自送至他手,故而耽搁了些时间,不过想必很快就有消息了。”
姚正颜只能继续悬着这颗心了。
本想再看几本话本打发时间,一位不速之客却突然造访了。
“阿姐,你怎么过来了?身子可好些了?我实在不知道陛下为何如此暴戾会对你动手,真是委屈你了…正好我这有几匹上好的锦缎,待会就差人送过去,姐姐应当会喜欢的。”
姚正颜亲昵地迎上去扶姚舒云进殿,仿佛她们依旧是那对相依为命的好姐妹。
被戳了痛处的姚舒云也不甘示弱,硬是笑得温婉大方,语气宠溺诚挚:“阿姐无事了,只是一直担心你,这才急着过来。倒是颜儿,可莫要怪阿姐的叨扰。”
按理说,本该姚正颜过去看望因她而受了重伤的姚舒云,奈何三天过去了,还未等到姚正颜的身影,只能姚舒云先按耐不住,憋着一肚子气过来对她嘘寒问暖。
“阿姐这是哪的话,竟是与我生分了!”姚正颜佯装恼怒,对着一旁宫女吩咐道:“还不快给我阿姐奉茶?”
见她果真在意自己,姚舒云这才稍稍满意地落座,面带得体的微笑,矜持地扫视了一圈这养心殿。然而这一看,竟叫她那刚压下心头的嫉妒又疯狂攀升。
“陛下这是让颜儿日后都住在这么奢华的养心殿么?颜儿要抛下阿姐了呀。”
她接着又自嘲道:“是啊,养心殿这般尊崇堂皇,哪是一个小小的烟秋宫能比的?颜儿既得了陛下的宠爱,日后当了皇后又住在此处,阿姐真是替你高兴都来不及呢!我只盼颜儿富贵后,莫忘了我这个亲姐便好。”
姚正颜听罢,一脸的羞愧难当:“不不不,阿姐你误会了,陛下只是暂时让我住几天,待我寻着了心怡的宫殿,自会搬出去的。”
她又压低声音,像是占到了小便宜般洋洋得意道:“宫里的宫殿那么多,咱们何必傻傻的挤在一起?”
呵,小家子气。
姚舒云心中鄙夷冷笑,面上却不置可否,接过了宫女侍奉上来的西湖龙井,用着昨日才勉强学成了几分样子的优雅姿态轻轻呡了一口,才放下仔细回味。
滋味甘鲜醇和,香气幽雅清高。
她赞许地端了句:“好茶。”
好茶好缎好宫殿,原来被人捧在天上的滋味这般销.魂。这一刻,她从未生出如今强烈的念头:有朝一日,她姚舒云也要踏在所有人头上!
她要把这个处处抢占她风头的姚正颜狠狠踩进淤泥里,她要让那忘恩负义的夜听跪下来求她,她要尽情的折磨所有瞧不起她的人!
姚正颜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眼里一闪而过的狠厉,随即轻笑道:“阿姐别生气嘛,若是你喜欢这儿,回头我央陛下把你接过来便是。”
“胡闹。”
姚舒云虽是嗔怪了她一句,但面上难掩喜色,这才板直了身子故作严肃道:“颜儿,阿姐不得不告诉你,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尤其陛下这般阴晴不定,你需得时时谨慎侍奉,以免出差错惹他烦心。”
“如今你是得了些陛下的恩宠,可话又说回来,‘最是无情帝王家’可不是闹着玩的。说句难听的,颜儿的姿色并非倾国倾城,可天下美人比比皆是,待哪天你这点新鲜感过去了、陛下腻了,那你就什么也没有了!”
姚正颜配合地当即惊愕失色:“那、那我该怎么办啊!”
这些话她前世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故意只把问题摆上台面引起她的恐慌,却从来不会告诉她该怎么办,这就是姚舒云最大的手段。
她拿捏得极好,毕竟没有人敢赌一个帝王的感情,尤其一个才刚刚得了些宠的单纯小姑娘。
果不其然,被反问的姚舒云立即换上愁容,甚是无奈道:“我也不知道啊,毕竟不是我得宠……”
姚正颜换上了哭腔,抓着她的双臂无助道:“不,阿姐你是我唯一可依靠的人了,你一定要帮帮我,我不想失宠、不想被坏人欺压!”
达到了预想的目的,姚舒云暗自窃喜,耐心忙安抚她:“好好好,阿姐一定会帮你的!”
“只要阿姐肯帮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一道平静却极具压迫性的声音突然闯进来,打破了两人姐妹情深的时刻:“帮什么?”
姐妹俩皆是吓了一跳,齐齐跪下。
养心殿铺了一层温软的地毯,即便这样急速跪倒,磕到膝盖也不见疼意。然地上是不凉,帝王的气息却是森寒依旧,令姚舒云不自禁颤了颤。
夜听上前一步,不由分的就俯身包住姚正颜那双冰凉的小手。
她能感觉到这短短片刻,他的大手有试着收紧,或者紧握,但最后只是松了手,将她虚扶起,刻意低沉的声音依旧带着喑哑:“地上凉,日后可不必行礼。”
日后不必行礼,多大的殊荣。
是想补偿他这些天冷落了她的意思么?
姚正颜没多大的欢喜,依旧规规矩矩道:“谢陛下。”
知道小姑娘还在闹脾气,夜听正准备耐心哄哄时,余光却瞥见旁边的地上还蜷缩着一团碍眼的东西,他当即缩了缩幽黑的瞳孔,侧首朝着姚舒云愠怒道:“还不滚?”
被他打出几丈远的濒死感又阵阵袭来,姚舒云顾不上嫉恨,忙连滚带爬的灰溜溜跑出去了。
目送自家姐姐狼狈离去后,姚正颜这才想起给陛下挤出一抹笑容,“陛下可曾用过膳了?可否需要冬晴姑姑命人侍奉?”
夜听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默了默才含糊其词道:“算是罢。”
“哦,那便好。”
她又自顾自地重新拾起话本,漠然着一张脸不愿再搭理他。
她这态度让夜听有些痛心,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听,只一股脑仔细解释道:“朕这几日只是实在忙得脱不开身,才会难免顾及不周,并非故意要冷落我们颜颜。”
姚正颜沉迷于话本,无动于衷。
“除去日常政务要处理,这两日太后马上要回宫了,接风洗尘宴免不了要做做样子;将近年末,各国交邦也需迎接来使,何况还有除夕宫宴需大肆操办……”
姚正颜也不知道自己哪里的底气敢跟陛下置气,但见陛下竟愿意大费口舌给她解释这么多,脑子下意识回想方才姚舒云说的话,现在他愿意一再降低下限宠着她,那以后腻了呢?
不得不承认,姚舒云这一招永远有效,她更加郁闷了。
见小姑娘还是不肯吭声,夜听只得继续放软语气:“朕也是迫不得已才日日陷在御书房的,待忙过了这阵子,朕便带你出宫玩可好?”
九五之尊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总不能再继续无理取闹了。于是她咬了咬唇,略带委屈道:“那陛下什么时候才能忙完?”
见她终于松动,夜听把脸凑近她单薄的肩膀,企图与她亲昵些。
随后男人炙热的气息在薄唇的一张一合下,悉数喷洒在她耳畔:“接待完太后就去,可好?”
酥酥痒痒的气流有意无意似的撩拨着她,惹得她脸红得快要滴血,只能僵硬地移动身子拉开距离,咽了咽口水,才乖巧地点点头。
夜听状似不察,继续追着她问:“刚刚你让那人帮什么忙?又为何值得要事事听她?”
她慌乱丢下话本退开,眼神闪躲,尴尬地掩饰了句:“没、没什么的。”
他终于不再步步紧逼,却又正色道:“颜颜有什么需要,同朕说即可,无需理会旁人。”
“此话当真?”
“自然。”丽嘉
姚正颜突然逆反了起来,昂首对上他的灼灼目光,铿锵有力道:“那陛下这话能作数多久?”
帝王也看着她,却是沉默地皱了皱眉头。
第23章
◎侍女月琴◎
银装素裹的皇宫,雪势渐收,但依旧朔风凛凛,冷风飕飕。
十几个宫人簇拥着一辆自养心殿徐徐往宫门驶去的车轿,所过之处只在薄薄的积雪上,碾出两条笔直却不甚明显的压痕。
一只素白凝脂玉手轻轻撩起半边绸帘,随后露出了姚正颜那张微醺红扑的小脸,以及那双灵动明亮的杏眸,此时正兴致勃勃地打量着车轿外的风景。
——虽然只有一片白皑皑,但如今在她眼中,这里铺的仿佛不是无色无味的积雪,而是满地又冷又甜的白糖,甜腻了她整个心腔。
嘴角不禁微微上扬,明晃晃地彰显着她此刻心情极好。
然而陪同在马车外的冬晴,却是一直苦着一张脸,见姚正颜如此闲情逸致,忍不住有些犯难:“姑娘,您真的要出宫吗?”
姚正颜只默不作声地看了她一眼,兀自将怀里抱着的小暖炉移开了些许,才感觉热意熏得没那么厉害。
“姑娘?”
见她不说话,冬晴更加急眼了:
“姑娘怎的突然要出宫呢?陛下不是交代了让您最近要在养心殿好生休养吗?如今我们没有陛下的通行令,是万万出不了宫的呀!若是此番贸然擅闯,事情闹大了总归不好,不若我们先去求陛下吧?”
明明陛下离开养心殿的时候,两人也不像是还在闹别扭的样子,谁知二姑娘一听到派去乐裳阁的人送回来的好消息,突然就闹着要出宫一趟。
这样令人猝不及防的变故,整个养心殿毫无准备,陛下那边更是没来得及通报,二姑娘的车轿就启程了……
奇怪,按理说乐裳阁那边已经谈妥了,二姑娘急着出宫又为的是何事?但她不肯说,冬晴这心里更没个底,生怕她们这样没有通行令就硬闯,一会儿必定被小黄门赶回来,届时难免会惹得二姑娘不快。
姚正颜明知冬晴忧虑的是什么,却偏偏还斩钉截铁道:“不去。姑姑只管照我说的办即可。”
她去求陛下做什么?
她现在可没真的打算要出宫。何况陛下已经答应了会带她出宫的,这事不急。
闻言,冬晴只能识趣地闭了嘴,没再上赶着去招她烦。
但没走多久,就遇到了几个取炭的小姑娘缩在转角里,正叽叽喳喳地谈论着什么公公正在凌开院那边,狠狠教训一个新进宫不懂事的小宫女。
谁人不知瞎管银炭分配的凌开院惯来捧高踩低、趋炎附势,那无依无靠的小宫女,却非要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伸张正义,这下好了,惹祸上身也没人保她,指定要被磋磨死。
宫里罕见有这样真性情的人了。
这几个小宫女只能一个劲的在这好生可怜那倒霉的丫头。
与前世一样,那些零零碎碎的话隐隐约约传到了姚正颜耳里,勾起了她的兴致。
于是车轿里的人又起了别的主意,姚正颜难掩心中的欣喜,语气也煞是饶有趣味,道:“哟。宫中的奴才竟这般有气魄?我们过去看看。”
“这……”冬晴姑姑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然没人敢拗姚正颜的意思。
很快他们就绕到了凌开院院门口,果真撞见了那一脸颐指气使、凶狠嘴脸的公公,正当着许多宫人的面,就要对一个穿着寒酸的小宫女骂骂咧咧、痛下打手。
不料那小宫女也不是个骨头软的,反手就打了公公一掌,直直把那在凌开院叱咤风云的公公震懵住了。
由于姚正颜大老远就下了车轿,只留几个宫女随行,故而看戏的人群没人主意到她的到来。
只是她凑近后便被人群遮挡了视线,看不到里头具体的情况,不过隔着厚厚的一层人肉墙,也还能听到那公公恶狠狠的打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