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听迷茫地看了看她红扑扑的小脸蛋,心不在焉道:“朕不曾。”
察觉到小姑娘明显松了一口气,手足无措地勾着他腰带把玩,模样是出奇的乖巧:
“陛下真的没有生气吗?可是我还是对不起陛下,我不该总是胡闹给您添乱,给您添堵…我知道自己又蠢又笨又自私,一点也不会讨陛下欢心,还总是气您……不过我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一定事事以陛下……”
“不必。”夜听拧着眉头打断了她。
一来他不需要她变成其他人一样,只想着处处留心给他献殷勤;二来他不理解,从昨夜到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对他的态度如此截然不同。
姚正颜听了却还是惭愧不已,暗自警醒自己以后千万要谨小慎微,切勿平白消耗陛下的耐心。
她默默地松开了他,后退半步:“那陛下想要我怎么做才好?”
殿内分明暖意盎然、熏香袅袅,然而上一秒还依偎在怀里的娇软倏然离去,叫他瞬间冷不自禁。
夜听急急地将人拉回来禁锢住。
“陛下,您既然想知道二姑娘在想些什么,不放直接问她,亦或是让她直言不讳好了,如此岂不简单多了?”
“陛下您素来高高在上、刀枪不入的模样,如此冷硬恐怕不好亲近,您何不在二姑娘面前装装可怜,定能惹她怜惜。”
方才过来的路上,安海苦口婆心地给他出谋划策。
夜听觉得似乎有点道理。
于是他斟酌了一下措辞,神情带上几分深沉,语气疲惫道:
“颜颜,朕自幼寄人篱下,唯有察言观色方能自保周全,如今虽坐上了这把龙椅,可底下仍有无数人在觊觎,朕连喘息片刻的时间都没有,日后你与朕,若是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不要让朕也费心去猜你,可好?”
姚正颜被他霸道地揽住,即便两人隔着厚厚的衣物,她也能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尤其乌木香的诱醉,可谓美色当头,加之头一次见陛下如此伤情触动……
她一下子情难自禁,按耐住怦怦直捣的心脏,鼓足勇气看着他:“那,那要是我说我有了心上人…”
夜听当即大惊失色,急急地钳住她的肩膀质问道:“你说什么?!”
没想到帝王会突然变了脸色,严肃凶狠的表情把姚正颜吓得舌头都打结:“我我我…陛下,他,他其实是……”
一个“你”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恰巧有一宫人进来禀报:“陛下、姑娘,寻王派人送来了两箱楼尔大青枣。”
夜听怒不可遏:“寻王?”
姚正颜心虚又气愤,没想到夜锦居然这个时候来捣乱,只好埋头咬着唇瓣不敢吭声。
夜听难掩烦躁,再看姚正颜这纠结的模样,当即就明白了。
如果是方才夜听的紧张是震惊,那么此刻他的紧张就是惧怕——
她才进宫几天,与男子有较多来往的无非就是他,以及那个心怀诡计的夜锦。
虽说已让她住进了养心殿,可她与他相处的时候大多都不甚愉快,偏偏她私下与夜锦接触时相谈甚欢……
由此可见,她心属之人只会是夜锦!
如若她方才真同他说喜欢夜锦,那他该作何反应?
答应她,气死了自己。
不答应她,自己这个皇帝又成了言而无信之人。
夜听越想越怕,这小丫头片子算计起他来,真是半点不留活路。
“陛下……”
眼看帝王的脸色愈发阴沉,姚正颜吓得瑟瑟发抖,小心翼翼地辩解道:
“是、是寻王说楼尔国的大青枣最是好吃,要是您把楼尔灭掉,我就再也吃不到了,他,他才送一些给我尝尝鲜…真的没、没有别的意思!”
夜听恨恨地将她松开,冷哼一声:“没有别的意思?”
都这个节骨眼上了,她居然还敢帮着夜锦拐着弯来求他不要屠楼尔!看来她是铁了心要喜欢那个废物了。
“是,是啊……”被男人气恼地推开的姚正颜,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老老实实的解释,非但不能让陛下消气,反而有火上浇油的趋势?
问题究竟出在了哪?
夜听更加气不打一出来:“你就这么稀罕他的东西?想吃什么、想吃多少,为何不同朕说?为何非要舍近求远?”
“不是的…陛下政务那么繁忙,我只是不敢事事去打扰您……”
姚正颜都快要急哭了,怎么她越哄陛下越生气?
“够了!”夜听拂袖转身,背对着她警告道:“收起你那些小心思,日后没有朕的允许,寻王送来的东西一律不许进养心殿!”
她的心思?
姚正颜一下子懵了,她除了想要他和报前世的仇,还能有什么心思?
难道他误会了什么?还是说,其实他对她,至始至终都并非男女之情?
宛如兜头一盆凉水泼下来,姚正颜挫败郁闷极了。
这厢夜听放完狠话,却又莫名的不忍,回过身看了她一眼,见她果真委屈低落,想了想还是不自觉放软语气:
“朕先前答应过你的事,现在就命人收拾东西,一个时辰之后随朕出宫。”
“出宫?”姚正颜瞬间两眼放光。
—————
寻王府内,夜锦正在书房内颇有闲情逸致地投喂新寻来的鹦鹉。
小厮急匆匆来报:“王爷,府外来了个自称是姚二姑娘大宫女的人求见,还有这封信。”
夜锦动作一顿,“姚正颜?”
接过信一看,竟是姚正颜求他帮忙安置受伤的姚舒云,还生怕他母后发觉,让他千万将人留在王府内……
正不得其解之际,骁回来了。
他将信丢给骁,“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骁看罢,心下了然:“二姑娘今早在烟秋宫扬言与大姑娘斩断姐妹情,将大姑娘送回黄牛坳,没想到竟是暗渡陈仓将人送来了您这,再看信中所言,或许她是真怕太后对姚舒云不利。”
“母后的确睚眦必报,我虽不信那看着玲珑剔透的姚舒云会蠢到将主意打到母后头上,但谁叫她偏偏撞到了枪口上。”
夜锦若有所思地轻点书案,“可奇怪的是,为何姚正颜非要用断绝关系这个方式,来保全姚舒云呢?”
骁默了默,揣测了句:“或许就是她太爱这个姐姐,才不得不将人推离是非之地。”
“真是愚蠢至极。”
夜锦不免嗤鼻。也对,不过是两个乡野丫头,还指望她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既然姚正颜这么在乎这个姐姐,那本王可得好好招待才是。吩咐下去,立马挑个偏院安置姚舒云。”
“是。”
“对了王爷,”骁赶忙说正事:“派去送大青枣的人回来报,送去时恰好被陛下撞见,陛下大怒,勒令咱们今后不得再送东西去养心殿。”
“呵。”这个局面虽然早有所料,但夜锦还是不免动怒。
“还有一事,陛下要带二姑娘出宫了。”
“什么时候的事?他们去哪?”
“一个时辰之后启程,卑职已派人盯着他们的动静了,一有消息立马来报。”
夜锦漫不经心地顺了顺鹦鹉光洁的羽毛,似笑非笑道:“给本王盯紧了。”
东西他送不进去,那人,他总能见了吧?
-完-
第38章
◎互通心意◎
车驾还未驶离皇宫,偶然掀起帘子的姚正颜,远远瞧见司仪领着宫人往戈阳公主的住处去。
想必是在为她的婚事做准备。
虽说当日宴会上,姚正颜命人私下将荷包送给了公主,可这一世她已挑明要与太后不对付,已不好像前世那般,再与公主有过多亲密。
只是这样一来,本来就没什么朋友的她,难免可惜那份友谊了。
车轿内,一旁的夜听见帘子外,那风雪不要命似的往她冻红的脸上刮,一时心疼地将人拉回来。
“风大,别往外看了。”
然后又拿起备好的毛毯,将她拉进怀里裹得严严实实的。
他又说道:“别怕,朕给你捂一捂。”
“陛下……”
姚正颜虽不冷了,可也动弹不得,只好老老实实倚在他怀里,百无聊赖地找话聊:“陛下,戈阳公主和小周将军的婚事定下了吗?”
“定了。等开了春,小周将军归京便可成婚。”
姚正颜点点头,看来此事与前世无差。
想到他方才在养心殿那番敲打她的话,她不免又郁闷起来,只能旁敲侧击询问了起来:“那陛下,你什么娶妻呢?”
然而她等了好半晌,陛下也没个动静。
她狐疑地探出头来,只见陛下抿着嘴望向别处,一副不欲搭理她的样子。
姚正颜哪里肯轻易消气,一个劲晃着他追问:“陛下你说话呀!”
“你可有心仪的女子?”
“你为何至今还不不娶妻?”
她只当是泄气来的自言自语,没指望他会搭理,不料陛下突然反问:“你是在嫌朕年纪大?”
这下换姚正颜故意不回答了。
可她的不答,让夜听倍感沉重。
心道她果真嫌弃他,可那夜锦又能比她年轻多少?
沉默了一会儿,夜听坦白说道:“朕是有心仪的女子,但她还小。”
姚正颜几乎是下意识质问他:“那女子是我吗?”
问完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太唐突莽撞了,一时羞耻地捂着脸,尴尬得无地自容。
“陛下我,我就是一时口无遮拦,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你。”
“……啊?”
“朕说,”夜听俯下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朕心仪之人就是你。”
姚正颜一整个弹坐起来,满脸不可置信:“陛下你喜欢我?你是喜欢我的!那你方才为何不允许我对你有心思?!”
“你、你说你对朕?”夜听也难得迷糊了。
所以……不是夜锦!
她喜欢的人,是他!
素来波澜不惊的夜听,顿时喜不自禁地一把将人紧紧扣在怀里,“颜颜,你是真的喜欢朕,而不是骗朕的,对吗?”
见他不信,姚正颜急得团团转,信誓旦旦就要起誓:“陛下我发誓,我若是欺君,必定……唔——”
夜听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嗔怪了句:“不许胡说。”
“陛下……”
见她乖乖应下了,夜听才将人拉过来又亲又抱的,腻歪了许久。
两人又好一顿交谈,才将这其中的误会解释开来。
只是如今心意互通,姚正颜又深知陛下是真真在意她,故而不想隐瞒她重生一事。
她勾着夜听的青丝把玩,试探性问道:“陛下,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夜听如今对她更是分为疼惜,听罢宠溺一笑:“颜颜想说什么?”
“陛下,其实我…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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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39章
◎换个说辞◎
“重生是何意?”
夜听微蹙眉,用指腹蜻蜓点水般触摸了下姚正颜的额头,仍是不解:“颜颜莫不是睡糊涂了?”
“我没有……”三言两语说不清的姚正颜也犯难了。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略显无奈:“不然你怎的净说些胡话?”
姚正颜想辩解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
想了想,的确是她太着急才会思虑不周,俗话说人死不能复生,她能重生本就是怪诞,若非亲身经历,恐怕也是不敢信的。
更别说神鬼不信的陛下了。
可日后要对付夜锦,免不了需要陛下的帮助,何况今日她与陛下又互表了情意,若是还背着他私下与夜锦会面,定叫他伤心难过。
她不想让陛下误会,更不想伤害他。
稍一思索,只好换了个说辞——
“陛下,是我先前梦见自己死了,才会如此害怕。”
饶是她说的轻巧,可帝王根本不能接受“死”一字用在她身上,陡然紧张地抱紧了她几分,勒得姚正颜微微喘不过气来。
夜听又轻拍她的后背,安抚道:“颜颜莫怕,朕不会让你死的…”
“可是在那梦中,陛下是允了正颜嫁给寻王,才招致我们惨死的!”姚正颜特地提高了几分嗓音。
“朕将你许配给夜锦?荒唐!即便你不喜朕,朕也定不会将你另许他人。”
夜听丝毫不信这样的怪谈。
对他来说,小姑娘是他的绝无仅有的心动,他既是万人之上的皇帝,又怎会让夜锦那种人得到她?
“可若是我偏要喜欢寻王呢?我若非要为他寻死觅活呢?陛下也会忍心将我拘在宫中么?”
“住口!”
这话明明是个假设,却见夜听戛然失去理智,温暖拥抱变成粗暴地抬手捏住她的脸,怒喝道:“谁允许你喜欢他的?!为何要喜欢他!”
“啊……”姚正颜被吓到了,他的力道并没有很重,却叫她两眼直冒泪花,尖叫着喊疼。
全怪他对她惯是一副温和纵容的样子,叫她总是容易忘记,其实他脾气很不好。
夜听愤愤地收手,余气未消道:“怕了也好,叫你再也不敢生出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惦记不该惦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