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乖巧地点点头,然后转身撒丫子跑进了养心殿,吓得一众宫人急忙追上去护着,看得身后的夜听紧张地锁眉。
确认姚正颜安然无恙进去了,安海才哈着身子上前:“陛下,今晚的宫宴太后也在,恐怕比得要您下令定夺楼尔之事了。”
他瑟缩着身子,一想到太后和寻王要威逼陛下,恐怕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便觉得今儿个这气温更冷了。
然而帝王屹立在风雪中,宛如一座巍然不动的泰山,对着养心殿的方向语气平平道:“那朕依他们便是。”
安海狐疑不已,“陛下您……”
夜听却冷硬地岔开了话题:“小周将军何时归京?他与戈阳的婚期,太后可定下了?”
“回陛下,太后已命司天监测过了二人的生辰八字,说是正月十四大婚的话可为大吉,太后便选了那个日子。”
“正月十四。”夜听兀自重复了一句。
姚正颜说,在她那个梦里,他们二人也是正月十四大婚,只是这一次他要打乱夜锦的计谋,希望莫要出太多差错。
见他还在沉思,安海忙不迭失提醒了句:“陛下,太后已经沉不住气了…”
夜听冷哼一声,这才动身摆驾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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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晴姑姑早早便在殿外迎接姚正颜,岂料她飞扑回到养心殿后,便直奔自己软榻,快速蹬掉小短靴钻进锦被里,哆哆嗦嗦地哈热气。
“姑娘,您终于回来了。”冬晴两眼濡湿,急忙将地龙烧旺些。
姚正颜将自己裹得严密,只露出鼻子和眼睛,却还是笑眯眯道:“姑姑,我这一趟出去可好玩了。”
“我还带了些手信回来给你呢!月琴快将东西拿给姑姑。”
“是。”月琴浅笑着将一只精致的木盒子递给冬晴。
“不知姑姑喜欢什么,都是些小玩意。若有想要的,以后尽可告诉我。”
“奴婢日后定为姑娘万死不辞,定当忠心报答姑娘的厚爱!”
冬晴没想到姑娘竟如此厚待她这个婢子,当即受宠若惊地扑通跪下,感激涕零地连连道谢。
“无妨,月琴有的你也有,只望日后你们替我办事时,莫受蛊惑生出二心。”
在冬晴的动容之际,姚正颜漫不经心地暗暗敲打她。
她分明笑得无辜可爱,却叫冬晴和月琴皆脊背发凉,当即惶恐道:“奴婢不敢!”
“好,现在我需要你们替我办好这几件事:一,这两天命人将太后那件衣裙成了烂大街之事散播到宫里,但不是要直接让太后知道;二,明天是休沐,派人私下通传寻王进宫,就说我要见他,而且必须让阿姐也知道这回事;三,派人查一查戈阳公主回京那日救下的那个男子。”
冬晴和月琴这才齐齐应下:“是。”
月琴又道:“姑娘,您命奴婢这些日子盯着后宫的动静,果真发现贤妃对太后极为殷勤,她几乎日日都在太后的坤宁宫待上一整日。奴婢想着,不如就借贤妃之口,将姑娘吩咐的第一件事办妥了。”
“贤妃…也好,就这么办吧。”
姚正颜揣摩了下,暂且不能确定贤妃会不会就是前世加害过她的人,只能慢慢试探了。
想到陛下此时已经在宫宴放出诱饵了,她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自觉摸出了陛下先前送她的玉佩,怔怔地打量。
他连同玉佩一起给她的,还有暗卫项安。
但项安是在是冷漠寡言,又行事如鬼魅来无影去无踪,放这么一个人在身边始终惶恐,她便又让陛下将人收回去了。
总归陛下已与她通了气,想必暂时用不上如此大人物。
晚膳过后,她就一直在等夜听回来,还派月琴时不时出去打探,奈何将近亥时还是未见人归。
姚正颜倚在美人榻上,落寞地呆望五彩斑斓的藻井。
冬晴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姑娘莫急,陛下既然答应了您,必定是一抽身就回来的。况且往后几日百官休沐,陛下就有更多时间陪您了。”
小姑娘还是一副呆呆的神情。
“姑娘,您趁热喝了这羊肉汤暖暖身子,奴婢就去看看月琴哪儿有没有消息。”
闻言,姚正颜低沉地叹了口气,缓缓起身欲接过她的汤,便听到殿外的宫人一顿哗啦的跪拜声,以及朝她这来越发清晰的脚步声。
“陛下!”
她立即三步并一步飞快蹦上去,不出意外迎面撞上披着猎猎大氅,踏着夜雪归来的帝王,旋即身子一跃勾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就这么放肆地挂在了他身上。
夜听被她这猝不及防的“袭击”撞得有些懵,却还是及时伸手托住了她的腰肢,将人稳当当地抱住。
冬晴被她这番大胆又亲昵的举动吓了一惊,急忙低下头去。
姚正颜却还旁若无人地将脸蛋塞进他温热的颈窝,边蹭边使劲吸一口他身上的香气,才瓮声瓮气道:“陛下终于是属于我啦!”
“朕身上寒气重,快下来。”夜听宠溺地轻笑一声,随后不解风情地将她扒拉下来,开始更衣卸寒。
姚正颜端过冬晴拿来的羊肉汤递给夜听,关切道:“陛下喝了它,能暖暖身子。”
御厨做的再好,可羊肉汤总会带些膻味,他并不喜欢,但看小姑娘一脸殷切,只好囫囵灌下。
姚正颜这才满意地咧嘴一笑。
被膻味冲昏头脑的夜听,还是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小脸蛋,“朕今晚陪你守岁,望你来年能平安喜乐。”
“嗯嗯!”姚正颜点头如捣蒜,然后拉着他往自己的软榻上去,“天冷,我们一起在被窝里守吧。”
夜听:“……”
察觉到身后的人突然僵住不动,她茫然地回头,才发现帝王一脸为难道:“颜颜……”
“嗯?”
“朕似乎记得,朕有命人在这多放了一张榻的。”
“哦,”姚正颜一本正经又不以为然道:“我嫌碍地方就撤掉啦!”
夜听感到逐渐茫然。如此,那他岂不是要与她……?
“怎么啦?陛下不愿意陪我吗?”姚正颜步步紧逼。
“不是…”夜听假装淡定地默了半晌,才憋出一句:“朕还未沐浴。”
“对哦。”
然后就见小姑娘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开始推搡他出去:“那陛下快去吧,我在此等你!”
夜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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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46章 、晋江文学城46
◎原来殿下根本不想见我◎
沐浴之后逃无可逃的夜听,笔直地一动不动躺在榻上,任由不老实的姚正颜将大半个身子压在他上面,活像一只八爪鱼实打实的缠住他。
两人都只着里衣,姚正颜贴紧着他还不愿安分,无所畏惧地在他胸口上画圈圈。
她看起来欢喜极了。
夜听就没忍心拒绝她。
不过她执意要与他同榻这事,实在是他始料未及的。虽说他顾着她年纪小不懂事,不敢往歪了想,但凡事无绝对…
照着小姑娘这般一脸无辜地撩拨下去,迟早会出事。
这样是不行的。
他思量了片刻,也只是抬手替她掖了掖被子。
这厢姚正颜也未曾多想,确切的来说她也不懂,毕竟两世都未经男女之事,前世碍于夜听的威胁不得肆意亲近夜锦,成婚之后又毒酒身亡……
重生后,她觉得对陛下天大的亵渎便是触碰他,如今他肯让她亲近,那她自是巴不得死死地贴紧他,才觉得踏实心安。
而这会儿只顾着欢喜的她,不小心按了按他的胸膛,意识到什么后,又往上循去摸了摸他的脸,突然闷闷不乐道:
“陛下当真清瘦了许多,偏偏你又是个嘴刁的,我该怎么才能养好你啊……”
夜听不禁嗤笑:“养朕?”
“不错,我的新年愿望是把陛下养得白白胖胖的。”她一脸认真道。
他当真是太挑剔了,不仅饭菜没有喜爱的,对别的事物亦是无欲无求,若非知道他是真心在意她,她恐怕要以为这世间万物皆无法入他眼了。
分明是小孩子话,夜听嗅着她发丝的缕缕幽香,竟鬼使神差地点点头:“嗯,好。”
得逞的姚正颜这才满意地收手,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要紧事,神色凝重起来。
她问道:“陛下,你方才在宫宴上,可否逼得寻王交出那三座矿山了?”
夜听语气淡然:“自然。”
亏的他出宫的这几日,夜锦自以为是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与楼尔私党频频密谋,意图加快私造兵器的进程,不料他一朝回宫,轻描淡写便可给夜锦致命一击。
“那陛下是如何说的?”
夜听回想了下,娓娓道来:“朕对文武百官说:先祖托梦,说是北厘有三座矿山,朕纵使不信也不好辜负先祖,便秘密派人前往,谁知竟真有此事。”
“当时夜锦的脸色,唰的一下全白了,太后还吓得摔坏了一只茶杯,这倒是颇为有趣。”
姚正颜顿时忍俊不禁,喷洒出来的灼热气息阵阵拂过他的颈脖,惹得他浑身紧绷起来。
她却浑然不察,缠着他好奇道:“然后呢然后呢?”
“朕就把矿山还未开采时的原始估算量摆出来,并且将此重任交给办事最妥帖的寻王,让他前往清点齐全,再移交国库。”
笑靥如花的姚正颜给他竖起大拇指,“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但要亲自上交现有的,还要把原先私吞的吐出来,寻王怕不是要气死了。陛下,你可真英明神武!”
“雕虫小技罢了,不足为奇。”夜听谦虚地点点头。
姚正颜又分析了一通:“估计这会儿,寻王正绞尽脑汁在思考,他究竟是如何走漏风声的,定是憋着一腔怨气无处可撒。我已命人安排明日请他进宫单独见面,到时候陛下不必过来打扰,放心交给我即可。”
夜听不满地瞥了她一眼,却没再说什么。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相拥,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在凛凛寒冰中等到了新年伊始,互道祝福后,再也撑不住困意的姚正颜,很快就沉沉睡下。
见她当真睡着了,面无表情的夜听,指尖缓缓划过她细腻脆弱的颈脖,幽黑的双眸中翻滚杀意,“你最好不要爱上夜锦,否则……”
猎猎寒风呼啸而过,掩埋了他后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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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锦在书房里木然地呆坐了一夜。
老管家踏着鞭炮声过来寻人,敲开书房门后,才发现屋子里到处是被撕烂的碎纸、四处滚落的杂物以及双目腥红的王爷。
他战战兢兢:“王爷…”
“滚!”夜锦头也不抬,嘶哑的声音暴怒地呵斥他。
老管家吓得腿一哆嗦,看着这满地狼籍还是得硬着头皮艰难开口:“可是宫里来人,说是姚二姑娘要见您。”
他不知道昨夜除夕宫宴上,究竟是发生了何事,才让素来稳重自持的王爷失态到如此地步。
可主子的事,他们作为下人的,不敢问也不能问。
“谁要见本王!”岂料夜锦陡然暴起,抬手一掌劈碎了那张他平素最是珍爱的上好梨木书案,“谁还敢见本王?!”
老管家腿一软扑通跪倒,一口气险些没顺上来,苦着脸哆嗦道:“是、是姚二姑娘,说是让您一定要去见她……”
“呵!”夜锦扑过去一把揪起管家的衣领,笑得几近癫狂:“什么贱胚子也敢命令本王?”
吓破了胆的管家忙不迭失地点头:“是!是!”
“贱人!贱人!都给本王滚!”
到底是谁泄露了矿山的秘密?是谁在背后做黑手!眼看着最后几批兵器就要制成了,偏生让夜听捏住了把柄,生生逼他倒吐出来……
没有了矿山,没有了兵器,哪来的军队和势力?他还怎么扳得倒夜听?
夜锦声嘶力竭地咒骂着,拼命摔碎所有触目可及的东西,与从前温润谦逊的王爷判若两人。
再多作停留恐怕就性命堪忧的管家,连滚带爬地跑出来,跑出老远才劫后余生般大口喘气。
王爷太可怕了。
“姑姑,我家王爷尚有要事在身,今日恐不便进宫……”好不容易缓过来的管家,正艰难地回复姚正颜派来的人。
“管家,”恢复一派风光霁月的夜锦突然出现,还对着来人温和浅笑:“本王方才的确有些事耽搁了,只是二姑娘的邀约怎可推脱?管家切记日后莫要怠慢了。”
老管家已然惊惧得头皮发麻,连忙跪地恳求恕罪。
冬晴忽略王府管家的惶恐,浅笑着客套地福了福身,“劳烦王爷了,奴婢先行一步回宫复姑娘。”
夜锦点点头,待人走远后,才用冰冷嫌恶的眼神睨了一眼地上已然白发斑驳的老管家,“还不备马?”
“是是!”老管家踉踉跄跄地跑下去准备了。
遥遥望着皇宫的方向,想到即将要见的人,夜锦只得恨恨地压下心头那股戾气。
矿山已失,姚正颜却还不能弃,只要皇上还在意她,那他只要牢牢把握住她,定会有机会翻身!
进宫的一路上,家家户户都在欢天喜地地放鞭炮贺新岁,唯有他阴郁憔悴地失神。
有些迷茫,也有些心力交瘁。
好在母后还握着北境的兵权,方不令他彻底溃败,否则他还有何脸面立世!
饶是皇宫肃穆庄严,也在各道上挂起了红灯笼,虽平添了几分喜气,却依旧冰冷得人心底发毛。
隔着厚厚的宫墙,夜锦还不曾见着人,便远远听见本该冷寂低沉的养心殿,传出一阵阵如轻轻摇晃的铃铛般欢乐愉悦的笑声,清晰肆意得毫无征兆地打乱了他的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