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一切好,他们就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出发了。宋采绿心中颇为激动,虽然面上不显,因为这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出远门,上次出远门是出嫁,但一路舟车劳顿,费心的事情有许多,因此她印象中最多的还是马车和舟船上度过的时光,那是单调沉闷的日子。
不像眼下,乘坐的马车不是在赶路,而是慢悠悠地行在路上。
季鹰扬在一路上却有些寡言少语,似乎在沉思事情。
宋采绿同他是名义上的夫妻,二人同坐在一辆马车上,抬头不见低头见,如此下来几天倒也习惯了。习惯了每日都能看见他的面容,习惯了他这几日的不动声色。
几日下来,宋采绿的兴致逐渐也淡了下来,也很少和丫鬟掀开帘子去看外面的景色。
也许是受季鹰扬的影响,马车内笼罩着一股奇怪的气氛,这副景象与宋采绿设想中的出游大相径庭。
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不好去问,但也能感觉到季鹰扬近来有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发生。只能日日看着他沉默,自己也在他身旁沉默。
但观他在自己面前如此毫不掩饰,总会有水落石出的。
越往北走,天气越冷。
等到他们到达凉州的时候,可以看见地上铺着的一层厚厚雪毯。
他们找客店住下,转眼间季鹰扬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宋采绿忙着收拾行李,此次出门她只带了贴身婢女莲子一人,收拾好后两人对坐烤火,赏着窗外的雪景。
这里的雪比京城的要大,每朵雪花都是大片的,接在手心里要过一会儿才会融化,风也强劲,呜呜呼啸着。
直到她睡过去,也没听见季鹰扬回来的动静。
第二日在暖融融的房间内醒来时,却听见屋外熟悉的低语,季鹰扬已经回来了吗?她的心忽的一松,一夜睡不安稳带来的倦乏也退去了。
她忽然想见他,看看他是否安然无恙,再问问他去了哪里,以及近来的反常是因为何事。
当她梳妆打扮完推开门看着季鹰扬时,看着他神态轻松的样子,终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依然照旧,两人间并不多语,宋采绿是因为向来寡言,而季鹰扬近来性情大变。
早饭是照着宋采绿的口味点的清淡食物,季鹰扬在饭后问她想去什么地方看看。
虽然在苏州时季鹰扬说要和她回故乡探亲,但她母亲的娘家早在多年前就举家内迁,这里并没有她认识的亲人。季鹰扬也应是知道的。
她看着他的面容,嘴角那里长出了一圈胡茬,一下子气质成熟了许多。
“没有想去的地方。”
“好吧。”
她察觉到他要和盘托出了,两人向里间走去。
一切都要从很多年以前说起。
晨光中,宋采绿聚精会神地听完了季鹰扬的往事,他一五一十地将所有事情告诉给她。
震惊之余,浮上她心头的还有同情、心疼等情绪。
季鹰扬只是平静的叙述着,那些事情过去了多年,至今对他的生活有着深深的影响。告诉宋采绿这些事情,是因为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知道她是可靠的,况且他与宋家现在是休戚与共。
而宋采绿也终于明白,原来当年父亲救的人没有远走高飞,而是顶替了母亲那意外身亡的娘家侄子,改头换面活了下来。
不敢想象,若是没有父亲等人的搭救,他会经历什么。而若是没有那场变故,他现在也是无忧无虑的皇室子孙吧。
一时间不知道为他感到庆幸还是不幸。
“我能够活到今日,离不开你父亲的帮助,他的救命之恩我永不会忘。”
眼下他已经算报了仇了,铲除了当日构陷父亲的人,那狗皇帝也将命不久矣。无论如何,他可算是为王府上下报了灭门之仇了。
只是他母亲,那柔弱的女子,想要自尽随夫君而去时被看守她的人救下,不久被那狗皇帝纳入了后宫,在他的诸多手段下不得不委身于仇人,被逼得神志不清。
他是想带母亲走的,但是她住的地方被严防死守,根本没有可乘之机。只能等那狗皇帝死后再做打算了。
他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采绿,我要继续西行去找我的姐姐了。”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明明是熟悉的字眼,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有说不出来的意味。
季鹰扬告诉她,他姐姐当年同他一起被救出来后,被父亲在凉州的旧识收养,那人死后姐姐就流落到西域去了。他已经打听到了一些消息,现在要带着这些消息去打听,找回自己的姐姐,那是自己唯一的骨肉至亲了。
宋采绿目送他离开,从客店的窗口望去,他的身影逐渐凝成了天地间的一个小点。
季鹰扬说可以在此地等一段时间再回去,去她母亲娘家以前的宅子里,他买下了那里,并且雇了可靠的人护她周全,她欣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