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花额角坠着冷汗,眸光越发掩不住慌乱。
可却禁不住对方手快,将布条的活结瞬间挑开。
那层层缠绕瞬间便失去了依托般,从茶花的身上松垮滑落。
粗糙布条下是积累下的粉色勒痕,恰如颤颤巍巍的娇花上受到了摧残的印记。
明明是些难堪的痕迹,却仿佛勾出人血液里另种隐秘的情绪。
令茶花煎熬许久的束缚解开,呼吸都轻快了许多,可这并不会让她的心情也跟着轻快。
饶是赵时隽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呼吸亦是微微一窒。
烛影下映出的影影绰绰隔着帐帘若隐若现。
这种触不及防的震惊就好比一个渔民走在河边捡到了一块壳子丑陋粗糙的蚌。
可谁能想,这块湖蚌撬开壳后,里面的肉质不仅有着不同于丑陋外表的鲜美无瑕,甚至还有颗颗珍珠,莹润映辉。
“我不喜欢您……”
小姑娘湿着睫,另一只小手死死地抵住他的肩,嗓音禁不住染上了一丝哽咽。
赵时隽微恍着神,“你说什么……”
低头终于瞥见她眼角闪烁的点点泪光。
“哭什么,跟了我总不会苦了你的……”
他揉抚她眼角,摩挲着那片浅红,她却好似害羞般猛地握住他的指尖。
她生怕他手指搓下来些什么……
细嫩的小手在他指腹上轻轻检查磨蹭,像是回应般,让他心口愈发受用。
可茶花嘴里下一刻吐出的话,却让人如遭雷劈。
“我……我有未婚夫了。”
她有未婚夫,所以不能跟着他。
赵时隽脑袋里霎时“嗡”地一声,将方才还恍惚的话重重地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
茶花颤声道:“是我家道中落,与他失联……”
赵时隽微抬起身,褪去了旖旎的目光盯着她,随即冷笑,“那你未婚夫指不定都死在外头了,还提那等晦气东西作甚?”
听他毫不客气地辱骂她口中的未婚夫,茶花也不急于反驳,只抿了抿唇,继而说道:“我对您也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他说她喜欢他,这是件根本不存在的事情。
赵时隽渐渐松开手,直起上身,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又冰又冷。
“茶花,你可知道撒谎的后果?”
小姑娘忙反手敛起衣裳,侧过身子避开他当下略显可怕的眼神。
她哽咽着,却仍旧很是认真地回答了他的话。
“我可以发誓的……”
“倘若我对您有半分的喜欢,宁可受天打五雷轰……”
她这哪里是发誓……
这话简直就是反手给人个大耳刮子。
对于眼前的男人而言,是句再直白不过的羞辱。
赵时隽的脸色蓦地隐隐发青。
他喉结滑咽几下,指节也攥得微微发白。
他冷哼了一声便拍榻而起,甩袖就往寝屋外走去。
只是才走到帘子后,他又猛地顿住了脚。
茶花看着他阴沉的背影,只当他下一秒要离去,却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忽然又重新转身几步走回到榻前。
赵时隽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阴冷的目光在她脸上定定地扫过几旬,才重新开口。
“茶花,你可要想清楚了。”
“错过这次机会,恐怕这辈子都遇不上了……”
他不知晓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平日里是怎么营生度日的。
但光是看利益,跟了他后,她就算以后被他厌弃了,也多半不会缺她一口吃的。
府里养了那么多个奴隶,多养她一个也不嫌多。
更何况,就算不看利益,他生得也不赖……
即便是真要嫌弃,只怕也还轮不到她来嫌弃。
可当下就算是退一万步来讲,她脑子真就一时糊涂了,也万万没有他上赶着去同这丑东西求欢的道理。
他能接纳她这个丑妾,日后回了京就够那些人嘲笑一阵,充当茶余饭后的笑料了。
她现在一时糊涂想岔了,他可以理解,也可以再点拨她两句,教她明白她自己到底在拒绝一些什么。
但要他腆着脸去求她,那才是他不要自个儿身为昭王的这张脸了。
可榻上抹去眼角泪渍的小姑娘却并没有如男人所希望的那样,识抬举,想明白。
她轻启那红唇,软声细语地回答:“我不喜欢您,也不愿同您……好。”
她有样学样地把他方才委婉的邀请重复了一遍,可恰也是这句话却是彻彻底底地把他的脸皮子从脸上扯了下来。
她这是在提醒他,是他想要求欢,眼下他要有什么不满,那也是他因为求欢不成,恼羞成怒了?
赵时隽气笑,语调也拔高了一个度似的,同她咬牙狠声强调:“给你三天时间好好考虑,你最好等自个儿脑子清醒一些的时候再来回我——”
别到时候后悔了,想求他都找不到门缝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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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19章 美色暴露(9)
◎下贱◎
屋里孤寂寂的。
抹了泪,逐一系好衣带,茶花末了才发现那布条垂落在榻侧。
她拾起这物件,方才被男人用那样的眼神盯着身体的情景便再度重现在脑海。
茶花收紧手指,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耻感便从心底渐渐生出。
和哥哥不一样,到了既定的年龄,哥哥身高窜得极快,在那段时间几乎每次见哥哥时,哥哥的身量都有所不同。
而茶花曾经也期待过自己有这样的变化。
可真到了身骨舒张的年岁后,她个头长得极慢不说,胸口反而愈发鼓囊,被人指指点点。
妖媚,轻浮,不知羞耻……那些难堪的词汇让小姑娘几乎都抬不起头。
逃亡的路上,她不敢告诉哥哥,只能夜里偷偷缠缚上,藏着自己身体的缺陷。
可今日被旁人再度撞见,对方的目光那样怪异,让茶花不仅感到羞耻,甚至还感到一丝害怕。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终于可以离开这儿,再不用在男人眼皮底下战战兢兢地度日。
只说这天大清早上,冯二焦特意亲自去寻了茶花一趟,好言相劝了几句。
“昨晚上你说了什么,惹得公子那么不高兴……”
茶花垂眸不语,想起自己说有了未婚夫的事情。
这并非是一句谎话,茶花在娘胎时曾经确实与徐家夫人腹中的孩子口头定过一段娃娃亲。
但这并无文书凭证,只是两家承认便有,不承认便没有的一段关系。
茶花昨晚上那样说,也只是为了拒绝对方。
“茶花,说句难听话,你就算给我们公子做一辈子的丫鬟,那也比普通人家的女孩都要享福呢,以后资历上来了,给你个姑姑的身份,叫你再去管理手底下的小丫头片子,岂不风光?”
冯二焦是劝得口干舌燥,偏偏同茶花说话跟块石头说话似的,半点效果没有。
他看着茶花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只好唉声叹气地转身离开。
偏一只脚踏出门槛的时候,又被茶花轻轻叫住。
茶花眸中挣扎了一瞬,还是极小声地开口道:“该结的伤药还未给我……”
“伤药?”
男人手里的杯子应声而碎。
原来她不要钱,也不是贪图他的心,是真的只是想要伤药罢了!
现在想来,一厢情愿的人从头到尾竟然都只是他自己。
冯二焦打量着地上的碎片,语气迟疑:“那茶花那边要不要想法子留她……”
赵时隽彻夜没能睡好,心情几乎躁郁到极致。
他没骨头似的歪在椅上,一手揉着眉心,声音却愈戾:“在你眼中,我哪里就这么下贱?”
机会给也给了,她不惜福,他难不成会上赶着送?
冯二焦霎时一噎,但想想也是。
不过是个女人罢了,还是个丑兮兮的女子。
他家主子鲜花一般,不去找另一朵鲜花来配就够不合理的了。
倘若还追着一块牛粪不依不饶,非要把自己插在上头,那也着实过于离谱。
想通了这一环,冯二焦才暗暗松了口气,道是自己多虑了。
赵时隽面上半分不显露,心里又哪里是个能轻易甘心的主儿。
她实在能耐,临走都要在他心里填一把火,叫那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煎熬。
他自不会没脸没皮地去挽留她。
他倒要看看,她是有多大的能耐……
茶花这回离开府里离开地很是顺利。
陈茶彦见她连包袱都带回来了,心里诧异。
“知县大人的千金这么快就嫁出去了?”
茶花摇头,只含糊道该她帮忙的那一部分已经帮完了,这才早早回来。
陈茶彦叹息,“如此也正好,毕竟咱们是时候离开云舜了。”
茶花轻声道:“嗯,我这几日上街去准备准备,到了合适时机,咱们便离开这里。”
兄妹俩定下这件事情之后,便也有了新的目标。
夜里他们想着下一个安全的落脚点,到了白日,茶花则又去了趟万紫楼寻虞宝镜。
巧就巧在虞宝镜不在楼里,茶花便将一袋钱银交给了春荷,让对方代为转交。
虞宝镜回来后,将春荷转交的东西打开一看,见里头白花花的银子心头蓦地一跳。
“这里是五十两。”
赵时隽出手阔绰,五十两也是在茶花同他开口要伤药之前的林林总总。
不偏不倚,这数额正好是虞宝镜当初借给茶花的钱。
茶花拿了她钱之后,答应还不上钱就要为她办事。
虞宝镜只顾着训练茶花,却没想到,茶花竟然还真有本事把这笔钱给还上。
在天黑之前,虞宝镜打听到了茶花的住处,亲自到陈家村找了茶花一趟。
隔着院子,虞宝镜将那钱袋子重新还给了茶花。
“茶花,我要你这钱也没用,明日便是薛槐寿辰,你今个儿就撂挑子不干,你叫我上哪里去找旁人?”
茶花握住那袋钱银,抬眸才惊觉虞宝镜一点一点红了眼眶。
“娘子,我没有旁的意思……”
她知晓是虞宝镜在她最难的时候伸出援手,也绝无要伤害对方的念头。
可虞宝镜还是很受伤的模样,与她说道:“茶花,这钱我不要,明日你去帮我这忙,我们就一笔勾销,不然……我虞宝镜就当肉包子打狗就是了!”
说完,虞宝镜才带着下人头也不回地离开。
茶花握着那沉甸甸地钱袋子,心口下意识感到了一丝窒闷。
虞宝镜助她解燃眉之急,她却好似恩将仇报了一般……
哪怕是提早告知,对方也许还可以去找旁人重新培养,可茶花就这么贸然离开,却好似亲手把虞宝镜推到了她当初无助的地位?
她回到屋里后,陈茶彦见她闷闷不乐,不由询问了她两句。
茶花轻声道:“哥哥,明日我还需去知县府里帮最后一个忙,之后咱们再离开可好?”
陈茶彦当是什么事也值当她愁眉不展,安抚她说:“你只管去就是,哥哥这里无需你再操心。”
茶花轻轻点头,这才回房去准备褐草。
隔天虞宝镜在万紫楼里等来了茶花之后,终究是松了口气。
虞宝镜没有告诉茶花,她是从那位宋公子的府邸里打听到茶花的下落。
就在前一天,虞宝镜找上门时,赵时隽问了她一句话。
“你说她昔日是差你多少钱?”
“说是要赎回当出去的一只扳指,她同我借了整整五十两。”
听完这话,一旁冯二焦眼珠子都差点瞪掉。
“什么,五十两?”
茶花那是当她在卖大白菜呢?
就这扳指五十两连它价值的零头都不到。
赵时隽“呵”了一声,慢悠悠从身上翻出了那只白玉扳指。
扳指上回磕在地上,有了个比头发丝还细的细纹,但即便如此,它的价值仍旧不该低廉到这等地步。
赵时隽眸光闪了闪,忽然想起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萧烟娘还没醒?”
冯二焦打发了虞宝镜后,忙又道:“奴才这就过去看看。”
约摸半个时辰后,萧烟娘才虚弱地被下人给搀扶过来,冯二焦快速走到男人身侧,神情严肃地耳语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