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蔓冷汗涔涔,这一点怕是怎么说都无法蒙混过关:“当时…当时情况紧急…”
赵熠见她始终不说实话,吞吞吐吐的,真的当他是又瞎又傻吗!他有些生气,怒道:“让本王猜猜你是怎么做的。你把我装进渔网里,拖了一路,是么?”
“请王爷恕罪!当时情况紧急,小人只得出此下策。王爷千金贵体,因小人而受伤,小人万死难辞其咎。但此事真的与我弟弟无关,求王爷放了他,小人愿意接受任何责罚!”
“罢了,本王希望你接下来说话不要再遮遮掩掩、闪烁其词。”赵熠厌恶地瞥了她一眼,转过手掌,看到自己的伤口,道,“你可知本王中的是什么毒?”
“昨晚小人请南山村的陆郎中为王爷看诊,据他所说,王爷中的是扶棘草之毒,这种毒毒性虽烈,但王爷中毒较浅,只是短暂失去记忆,故而忘记了昨晚毒发后的事情。”
“这扶棘草之毒我从未听说过?”
“扶棘草并非产于宋地,而是辽国宫廷独有的一种毒药。陆郎中为王爷开了一个药方,需连续七日每日服用,方可消解毒性。这是陆郎中开的药方以及配药,请王爷明鉴。”说着,叶如蔓将方子和配药双手奉上。
“辽国?”赵熠接过药却不细看,似乎对自己的病一点也不上心,毫不在意这毒会对身体产生什么影响,反而一直抓住“辽国”这个关键词反复琢磨,喃喃道,“范庭致不过是一个通判,怎会与辽国有关?”
赵熠还在思考,唐献带着叶如萧走了进来。
“萧儿!”如蔓急急奔过去把弟弟抱在怀中,赵熠看到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似有灼灼桃花在脸上绽放,“你没事吧?腿上的伤还疼吗?”
如萧眼神中原本有些惶恐,看到姐姐后紧紧抓住她的衣襟,靠在怀中,如释重负。赵熠看不惯这些手足情深的戏码,便嫌弃地低下头,呷一口茶。
唐献在堂下一抱拳:“王爷,属下方才有一事漏报了。今晨得报,昨晚范家走水,范庭致丧于火场。”
“什么?!”赵熠、叶如蔓、叶如萧三双眼睛同时看向唐献,前两人异口同声发出惊呼。
“去看看。”赵熠当的一声放下茶杯,起身就走。
“王爷!属下有急事相报!”韩长庚一阵风冲进书房,“南山村外的竹林里发现了三具尸体!”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叶如蔓跪在地上重重磕头,道:“王爷!能不能让我也去看看。”
赵熠侧身回头瞥了一眼,这小子受到了极大的打击,眼中写满了惊慌,声音也在发抖,与刚才沉着冷静判若两人。但他觉得此人阴险狡诈、擅于伪装,不愿牵扯太多,只当没听见迈步出了门。
“王爷!我会验尸,我的师父是江州最好的仵作周言,他现在不在了,江州城唯一能验尸的只有我!”如蔓跪着爬过来,连声哀求。
赵熠的脚步一顿,回头冷淡地看着她涕泪俱下的样子,半晌才道:“带上吧,我们先去竹林看看。另外,叫彭柏和严午看好云锦园,不得再出岔子。”
第10章 竹林悲歌
赵熠走下马车,就看见三具尸体躺在地上,旁边站着程慕贤身边的两个随从,陈忠与陈贤两兄弟,便问道:“怎么回事?程提刑呢?”
“回王爷的话,程大人近来连日奔波,高烧不起,得报说竹林中发现三具尸体,便让小的们先赶了过来。”
“你们可有什么发现?”
“其中两人身份已经确定,凶手还在追查。”
“好,本王带了一个仵作,让他看看。”赵熠回头想叫叶如蔓过来,却发现她定在原处,眼里死气沉沉,如一块毫无生气的木雕。
叶如蔓远远地已经看到父亲熟悉的官服和母亲发亮的银簪。此时的她如同走入幻境,阳光透过层层树叶落下来,让她觉得恍惚又麻木,她的灵魂仿佛脱离身躯,飘了出来,如风中浮萍。没有痛苦,没有悲伤,她似乎还听见了母亲的呼喊、父亲的叮嘱,她看见了母亲温柔如水的眼睛和父亲时常皱着的眉头。她在空中漂啊漂啊,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惊散了魂儿,把她从幻觉中抽了出来。
“王爷让你验尸。”韩长庚在旁边说道。
她睁开微红的双眼,紧紧咬住下唇,使劲掐住自己来抑制眼泪。她冲韩长庚缓缓点了点头,慢慢走向那三具尸体。
林间这片空地上一片狼藉,尸身周围有一些凌乱的箭头、掉落的竹枝和好几块麻布碎片,一看就是曾经发生了激烈的打斗。第一具尸体仰躺在地上,口眼微张,表情痛苦,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麻衣,头上绑着一根粗布条,腰上系着一根麻绳,心口处有好几处刀伤。另外两具尸体呈俯卧状,叶承远身着捕头公服,手中拿着腰刀,后心中一箭,手臂上还有多处箭伤,右手手指亦有伤口;谭玉头发凌乱,前额有大块红肿,身后中数箭,地上一大片发黑的血迹。
随从陈忠对赵熠说:“王爷,死者中一位是江州衙门的捕头叶承远,另一位是他的夫人谭氏,两人均中箭而亡。而第三位身份暂未确定,不过看打扮是附近的山匪,死因疑似为刀伤,其伤口与叶捕头手中的腰刀吻合。”
赵熠听得几人身份,瞥了叶如蔓一眼。只见她蹲在山匪的尸体旁,身子不停发抖,似乎随时都要晕倒。
“不,他不是山匪,也并非叶捕头所杀。”如蔓用颤抖的手翻过尸体的手掌,道,“请看,他手掌上有大大小小的老茧,有的已经发黄,有的和石头差不多硬。他的指缝中还有麻和木头的碎屑,所以他是个车夫,因为经常挥鞭赶马而留下的痕迹。”说着话时,叶如蔓做了几个挥鞭子的动作,接着又从尸体的裤子上翻出一块小木牌,上面写着“郑氏车马行”,道:“他是郑氏车马行的人。”
“你怎知他不是叶捕头所杀?”
叶如蔓抬起头,捡起一根树枝假装刺向自己的胸口:“王爷、各位大人,试想如果胸口中刀,血喷涌而出,必然会浸染衣物。”她一挑树枝又指向尸身前胸道:“此人心口有数处刀伤,但看衣服却只在胸口附近有极少量的血迹,地面上更是一点痕迹都没有。因此我认为,此人死后上衣被更换过,此处也并非杀人的第一现场。这一切都是为了掩饰他真正的死因,让人误以为是叶捕头杀了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