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津甚至来不及叫出声,就倒在了地上。
兰斯馨第一次杀人,手还抖着,但她不敢耽误,立马蹲下在沈津身上翻找。很快,她就从沈津的衣襟中找到了钥匙。
她紧紧攥住钥匙,手心渗出了丝丝细汗。成败就在此一举。
要想打开望火楼的门,少不了与城墙上的看守打交道。她知道自己的脸过于显眼,细看之下必有破绽。于是,她掏出一枚刀片,手起刀落刮掉了自己的眉毛。
没了那弯月般柳叶眉的装点,她的脸瞬间平凡了很多,不仅失去了柔美的特质,甚至有些凶相。
兰斯馨非常满意,立刻梳好头发带好头盔,重返城墙。
她一路小跑,直奔望火楼前。她迈着军步走到看守望火楼的人面前,挺直身板,粗着嗓音说道:“报,沈将军让我查看望火楼。”
看守盯着她的脸,发现是个生面孔,便问道:“你是何人?”
“报,我叫李三,昨日刚从西华门调过来。”
看守知道这几日兵力调动频繁,见她手里还拿着钥匙,便没有起疑,点头让她过去。
兰斯馨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她强压下自己的紧张情绪,迅速打开铜锁,直到走进望火楼关上大门,她才稍微平复了下心情。
她两步并一步冲上楼梯,谁料还没走几步,外面就传来尖利的叫声:
“有刺客!沈将军被刺杀了!”
望火楼外的看守瞬间发觉了蹊跷,他带上人随之冲进望火楼。而兰斯馨的速度更快,此刻她已经接近顶层的烽火台了。
身后追赶声怒骂声刀剑声不绝。兰斯馨听若不闻,只顾拼了命地跨上台阶,一边跑一边从怀中取出水囊和火折子。
终于到了第五层。她几乎是跳着扑到烽火台边,倒出水囊中的石漆,打开火折子扔到上面。
唰——
赤红的火苗蹿得很高,一下引燃了沉寂许久的柴薪。一缕直耸的黑色狼烟在火光中悄然诞生。
兰斯馨没有欣赏到这美丽的一幕。她点火之后,不带一丝犹豫就转身冲了回去。她飞奔着,带着巨大的惯性,积聚了极强的冲击力,让自己成为一个阻拦敌人前进的工具和武器,跃身飞下楼梯。
呲——
尖刃利器刺入她的身体,那一瞬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她的嘴角勾起一个满足的笑容,喃喃道:“娘,我做到了,我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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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殿。
郑方死了,黄信消失了,叛军没了主心骨,剩余的人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
这时,魏衍冲出队伍,高举长刀,大吼一声:“还不放下武器,速速投降!”
这些叛军本来就是稀里糊涂跟着上峰反的,为了点薄财才拼命杀敌。现在上司没了,钱也没了,自然也不再抵抗,纷纷缴械投降。战局已定,他们如潮水般退去,在赵熠和如蔓身边空出一大片空地。
赵熠却没有心思欣赏这大获全胜的战果。耳旁纷纷扰扰,嘈杂一片,可他的眼中却只有她一人。望着她微沾尘土的脸庞,他就像是拈花微笑的尊者,在此刻收获了人生中从未有过的安心。世间万物在这一瞬间化为虚无,他伸出双手,将如蔓紧紧拥在怀中。他心中失而复得的情绪浓烈得就像仲夏正午的灿烂日光,渗入骨髓的后怕让他甚至微微颤抖。他抱得太紧了,以至于身子不自觉地前倾,重心堪堪压在她的身上。
“蔓儿,蔓儿,蔓儿…”他语无伦次地不停喃喃,“出宫,我们成婚…”
“好,好…”长久以来一直压在如蔓身上那浓密不见天日的盖顶乌云,终于在这一刻消散殆尽,她将头深埋于他的胸前,泪如泉涌。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只有那么一瞬,又好像已经遍历百千年。他们松开对方,执手相携,擦干泪水,望向周围。
魏衍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拱手道:“殿下,我叫了几个心腹去清理叛军,咱们还需要回长宁殿向官家汇报战况。”
赵熠点点头,一边拉着如蔓的手向前走,一边道:“好,我们回去。”
长宁正殿的火光还未扑灭,三人一路避着浓烟走到偏殿。大门门框上的雕花早已腐烂,到处都是飞扬的尘土,可赵熠踏入偏殿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残破地砖上散落的干水草叶。
嗡——
他脑中一震,须臾之间,他感觉自己穿越回二十四年前,他出生的那一日。冥冥之中,他好像听到了母后的惨叫,婴儿的啼哭和宫人惊慌失措的脚步声。
水鬼投胎…
这个附在他身上二十多年的诅咒与指控,他一定要找出答案。
如蔓见他两目放空,就知他想起了往事,担心地握住他的手。
他缓缓转过头来,轻声道:“我无事,最难的时候我们都趟出了一条路,这又算什么。”
他定了定心神,走到皇帝面前躬身行礼道:“父皇,郑方已死,叛军已降,黄信应是找洵王复仇了。待魏殿帅和儿臣清理好战场,父皇就能回福宁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