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蔓道:“这正是她聪明之处所在。她知道再多反贼的秘密都没有用,所以只能利用我们,再设计一点小环节,确保自己能渔翁得利。”
柴郡主点了点头,又道:“还有最关键一点,她向官家进言,称祐王作为皇子,竟与地方大员私相授受,犯了大忌,不宜立为储君。这最终导致官家的决定彻底倒向了升王赵祯。”
唐献大吃一惊:“说王爷与地方大员私相授受?这地方大员,说的不就是郡主娘娘您么?这罪名太严重了,怎能随意罗织?”
柴郡主面露一个嘲讽的笑容,冷言道:“现在你知道了吧,最终的战场既非长宁殿,也非望火楼,而是在皇帝身边。”
“这样其实很好。”赵熠接过话头,似乎不想再聊这个话题,“我的六弟为人宽容仁厚,一定会是位好皇帝。而且,我早就不想待在汴京了。金陵很好,那里是蔓儿长大的地方,我很喜欢。”
说着,他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如蔓藏在宽大袖子下的一对柔荑。如蔓闻言,粲然一笑,眼神中闪着狡黠的光芒,打趣道:“王爷,恕我不能陪你去金陵了,解婚书我还留着呢。”
“什么?”赵熠惊得咣当一声扔下了茶杯,“你不是再三保证,已经撕了吗?”
“对,我确实撕了,可后来又觉得可惜,于是就粘了回去。”
“……”赵熠心虚地看了眼柴郡主,小声对如蔓道,“那东西有啥可惜的,赶紧烧了吧。”
“不呢,还是留着好。”
“那东西不吉利,快快,现在就去烧了。”
柴郡主看着两人幼稚地打闹,嘴角都扬起一朵花。如蔓被赵熠闹得不行,正要去烧解婚书,忽然堂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韩长庚快步上堂来报,手里攥着一封信:“王爷,西夏那边有消息了!”
众人一惊,赵熠顾不得其他,快步上前打开一看,眉头轻轻蹙起。
“熠儿,怎么样?”柴郡主问道。
“三日前,无风山一族行动了,他们原本想趁赵德明和赵元昊猎场打猎时杀掉两人,结果中间有人告密,行动失败,他们全军覆灭。”
如蔓惊道:“所有人都死了?”
“是,包括张汝成、齐澜青,都当场被杀。还有那个告密者,事后也被处死了。”
“那无风山一族的大仇,根本没报啊。”
“报了一半吧,因为他们拼死抵抗,赵德明受了重伤,就算能治好,这病痛也将伴随他一辈子。还有虎斗堂,所有的资料、暗线、驻点全部被他们毁了。赵元昊经营多年的刺事网络一夕间毁于一旦。”
“那赵元昊呢?”
“他只是受了些轻伤。”
柴郡主闻言长叹一声:“赵元昊此人气度深沉,野心不小,日后恐将对我朝构成大祸。”
“唉…”赵熠在边境驻防多年,如何不知道夏人的那点心思?只可惜现在局势如此,他独木难支鞭长莫及,只能幽幽一声喟叹。
“算了,不提这个,这些事情以后自有人来操心。”柴郡主挥了挥手,对着赵熠道,“熠儿,我此次在汴京盘桓已久,过几日就该回河东了,你接到调任书,不久也要赴任,你们的婚事打算怎么办?”
提到这个,赵熠展颜一笑:“柴姑姑,我与蔓儿商量过此事了,打算尽快。我想二月初一这一天不错,如果您同意的话,我便按这个日子上报官家。”
“这么快?”柴郡主一愣,不过旋即想到皇帝身体不好,确实应该尽早操办,于是点点头道,“好,那就这个日子,我这就回去给保儿写信,让他护送杨家长辈入京。”
赵熠和如蔓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四目相对柔情四溢,堂中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甜蜜了。
“年轻人啊…”柴郡主见状不由摇了摇头,又笑了起来。她一边站起身向外走,一边沉思着,似乎回想起自己与杨六郎年轻时的幕幕往事。
“年轻真好啊。”她低低一声感慨,带着欣慰的微笑走出了退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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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春天,来得尤其早。不过才正月十五,就吹起了阵阵春风,暖得沁人心脾。
汴京城的年节从正旦一直过到了上元节,并在这一天,达到烟火繁盛的顶峰。
赵熠和如蔓起了个大早。京城的道路上游人无数,街边表演奇术异能和歌舞百戏的一片连着一片,音乐声锣鼓声人语声嘈杂喧嚷。两人一路游一路逛,脚步不停,眼睛不停,嘴巴也没停。如蔓先被赵熠拉着去吃了两碗水晶皂儿,然后又沿着御街吃了一路,等走到桑家瓦子听书的时候,如蔓已经撑得打起了饱嗝儿。在瓦舍中,两人一连看了三场当下汴京最流行的杂剧舞戏,可谓接应不暇。这一天被赵熠安排得满满当当,似乎是想把这么多年独居京城的清冷和缺憾全部补上。
日落月升,两人来到樊楼。漫天的彩灯已经点亮了,金光灿烂交相照耀,锦绣流彩辉映其间,至幻至美一如太虚仙境。如蔓被这绚丽的场景深深吸引,不由得驻足欣赏。
她正看得入迷,旁边一个高大温热的身影靠过来紧紧抱住了她。
“蔓儿,你还记得去年中秋节么?”赵熠的脸贴在她的耳畔,轻声道,“我看到你像今天这样停在了樊楼前,你看着灯,我看着你。”
如蔓不觉莞尔。她当然记得,那一次,因为太子的一席话,他冷落了她许久,直到中秋宫宴之后,他才趁着些许不清醒的醉意,邀她出门赏月之时。
赵熠想着那段往事,嘴角一扬,伸手轻抚她的发间:“你不知道,那一刻,我的世界没有别人,全汴京的烟火和全天下的光芒都在你的眼里。我多想上去拥你入怀,把我心中所想的一切都告诉你,可我却太懦弱,差点错过我一生中唯一的幸福。但是万幸,虽然经过了那么多艰难险阻,我们又回到了这里。此刻,我想告诉你,我很爱你,就像这空中的明月,与天同老,就像那汴河的流水,永世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