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不言——若北南倾
时间:2022-03-23 07:29:16

  “阿淮,别去。”陈知沅拦住他,“是我自己情愿,要去和亲的。”

  陈昀不敢相信,声音也提了起来:“阿姐你疯了!”

  陈知沅并不否认:“是啊,我疯了,今日所有的人,应该都觉得我疯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无比清醒,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所以才能做下这个决定。”

  “阿姐……”陈昀浑身发冷,嘴巴一开一合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他看得出陈知沅眼里的认真,她一点儿也不糊涂。

  “阿淮,说教的话你一向是不爱听的,但事到如今,阿姐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与你说这些话,只好先现在再说一次。阿淮,你是太子,当知为君者有为君者的责任,心里怀着的不是一人一事,而该是天下事,是四海民。你我生在王室,地位非凡,享尽尊荣,万民或俯首或仰视,才可得见我们一面。我们之所以受这样的供养,就是为了到了要牺牲的这一步时,能毫不犹豫地踏出去。”

  这道理陈昀不是不明白:“可阿姐自幼受宠,被疼爱着长大,是要嫁给一个意中人,和和美美过一辈子,而不是远嫁他国,不见故土的。若先王与太后还在,定然不会让你和亲的。”

  “可先王与太后皆已故去。”

  陈知沅眼睛黯了黯,伤心浮了起来,陈昀也哀伤起来,拳头握紧,狠狠道:“对不起阿姐,我不能保护你,是我还不够好,不能保护你。”

  陈知沅轻轻抱住他,拍拍他的后背,抚平他的不甘:“阿淮,这和你没关系,纵使是你,我也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而眼下,以和平的方式了解纷争,得到十年安稳,就是正确的选择。”

  “阿淮,没人想打仗,打仗就会死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陈昀听到这句话,心里有了猜测,他从陈知沅肩头把脑袋抬起来,问道:“阿姐答应,是为了裴家二哥吧。”

  他倒是聪明的,陈知沅并不遮掩,说道:“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从阿姐嘴里听到肯定的回答,我才知道,真的不必劝了,为了裴家二哥,阿姐不会回头的。”陈昀彻底丧气,“坚强如阿姐,也会担心有朝一日裴家二哥也许会身死沙场,所以才会为了他的十年,牺牲自己的一辈子。或许在阿姐眼里,一辈子换十年,是最划算的买卖。”

  “人活着的一辈子,和死去的十年,无法比较,不可相提并论。所以阿淮,再有不舍,也要接受,王君不允你今日上殿,就是怕你闹开。现在听话,抹抹泪,回到东宫,与知道这件事的所有人一样,为两国太平而开心。”

  送走了陈昀,陈知沅还没挪地儿,就看见一个赤色朝服的人走来,看架势,是要有话跟自己说的。来人停在自己跟前,陈知沅先开口:“苏卿。”

  苏照行礼:“臣见过公主殿下,公主……长乐无忧。”

  陈知沅不知道他过来是要跟自己说什么,但自己是有话要跟他说的,苏照愿意在绝境中拉自己一把,这份情义,她永远不会忘。可一贯沉稳的苏照今日过于鲁莽,说话失了歇分寸,陈知沅觉得他不会不知道拿捏,但想想还是说道:“苏卿为官几年,还是没学会明哲保身。”

  苏照知道她的意思,回道:“臣为道理,为公义,为家国,为臣认为值得的事说话,至于会开罪什么人,会令谁不快,不是臣先考虑的事。”

  “两国和亲到现在看是大势所趋,本宫也没觉得哪里不舒坦,苏卿不必这么愁眉苦脸,看上去比本宫还不高兴。苏卿今日听得完整,就知道和与不和都有道理,都不过是选择而已,不值得挂在心里。”

  “公主。”苏照把这两个字咬得极重,但别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陈知沅看着苏照,以前朝思暮念的人现在就在眼前,瞧着却没有什么特别。苏照的清朗,他的温和,他的板直与刚正,都不再引得陈知沅夜不能寐。陈知沅道:“苏卿,本宫从前不大懂事,做了些让你困扰的事,今日借此,也算决断了。你我抛除那些不愉快的经历,现在还看得出有相同见地,从此以后,苏卿不必避本宫如猛兽,本宫也不必绞尽脑汁行荒唐事,彼此做个朋友,可好?”

  这么得体的话,苏照听了却不怎么舒展,他恢复一贯的拒人于千里外的平和,说道:“公主与臣,还是做君臣的好。”

  陈知沅终于开怀笑出来,这样的苏照才熟悉嘛。

  “苏令安,本宫果真,还是喜欢这样的你。”

 

  情意

 

  

  这日天朗气清,风和日丽,宫墙内的花香顺着宫墙爬到宫外。宫道上,一辆马车悠哉哉向前驶,车顶四角的铃铛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路过的宫人看见这辆马车,听着铃铛声,认出车前的牌子,都纷纷跪下来,头也不敢抬。

  驾车的是一直等在公主府的逐影,陈知沅进宫以后,他便留在公主府,等到这一日陈知沅派迟迟传信给他,让他进宫来接,他才驾着公主府的车进宫。宫门守卫一见公主的车来,略略问过,就立马放行,故而迟迟东西才收拾好,逐影就到了。

  许公主府车辇进宫不用说也晓得是先王在时就有的特权,陈知沅虽不曾细数过,但也知道先王给她的权力多的惹人眼红。她以前不爱使用这些特权,所以进宫规矩走路,但今时不与往日语,和亲也答应了,公主做派也要拿出来。所以陈知沅让逐影进宫,是故意做给所有人看的。

  逐影驾车稳得很,也不多话,陈知沅要是问什么,就答一句。逐影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陈知沅知道,他是知晓和亲的事的,临阳城都传开了,哪怕是路边讨饭的花子,也能跟人随便说两句,说是姜国公主很有姜国气度,二话不说答应和亲,是别国公主都比不上的。

  这些夸赞的话这两日加起来,比陈知沅这几年听过的还要多,所以逐影不可能不知道,但逐影始终半句话也不提有关和亲的事。

  陈知沅问他是否听说了,他便说听说了。

  陈知沅问他有没有想说的,他便说没有。

  陈知沅问他有没有听话别送信去北境,他便说听了。

  陈知沅问他为什么不说话,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默了默,良久才问:“殿下为什么答应?既答应了又为什么离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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