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陈昀细细打量一番,终于发觉了不对劲,此时陈昀无比感谢自己从前听先生讲学还算得上几分认真了。
这分明是只有北境才有的一月春。
约定
清平公主府摆放花草的一角,竟有一盆开得正好的一月春。
这样的事放在往日,陈昀不会觉得诧异,毕竟前几日陈知沅开府,若是北境送来一盆一月春也不是大事。只不过,若是这花是着人送来的,陈知沅不会藏着掖着,没准儿早就抱着四处炫耀,让众人皆知了。况且若有东西送到公主府,京兆尹那边也会记录在册,不会一点儿风声没有。那么这盆花出现在公主府,必是有些见不得人的缘故。
虽然陈昀不知裴言大胆妄为,没有往裴言擅离职守上面猜,只当做这是裴言遣了心腹偷摸带回来的,赞叹这位心腹做事谨慎之余,心下觉得这是件可以拿捏陈知沅的事,毕竟不论是谁,擅自从北境离开,都是要受责罚的。
陈昀眼珠子一转,便有了计较。
他清清嗓子,笑着说道:“阿姐心狠,我也不便强求,今日只当是来阿姐这里闲坐,叙叙你我姐弟之情。”
说着装模作样地四处走走看看,陈知沅料定他在打鬼主意,眼睛跟着他,见他乱走,也摸不准会是什么主意。
直到陈昀在花台前停住了脚步,陈知沅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呼吸一滞心里暗叫不好。
下一刻,陈昀便故作惊奇道:“这花长得可真漂亮,同我在临阳见过的所有花种都不同,我记得前年跟着先生认花草的时候,在书上见过,好像叫什么什么月,什么什么春的,长在……长在……”
后面的话他便不说了,一番故弄玄虚,倒真的有几分唬住陈知沅了。陈知沅已然发现陈昀眼睛落在一月春上,心下一紧,眉头不自觉皱了皱,却不知他瞧出什么了,只能心中暗自懊悔没有再藏仔细些。
按说一月春这种花知道的人不会太多,这花只开在北境,花期又短,在临阳一带并没有什么响亮的名声。饶是陆谦这样见识广博之人,也不见得瞧得出玄机。
可陈昀身为太子,自小学的东西便又多又细,哪怕是从没见过的东西,在学识渊博的先生的教习下,也能分辨一二。所以陈知沅心中犹疑的,是不知为陈昀讲授草木的先生有没有提到过一月春。
陈知沅心中猜想,陈昀许是吓唬自己,但又不敢用裴言做赌注,虽知陈昀必不会胡乱出去说话,但就是心中紧张,于是妥协道:“但我忽然觉得,做人不可太小气,苏照行事不得我意,但我身为公主,岂能斤斤计较。何况你真心来请我,做姐姐的自然要给你这份面子,故而这一趟,我是很愿意陪你走的。”
说完又补上一句:“六碟芙蓉莲子糕,还算话吧。”
陈昀便知拿捏住了陈知沅,反而笑意更深:“阿姐还不知道你我之间买卖的规矩么,现在又是两碟了。”
“陈知淮你得寸进尺。”
陈昀两手一摊,满是无辜:“是阿姐说的多食无味,不关我事。”
“你……”陈知沅撩起袖子作势便要动粗,陈昀立马摁住她。
“好好好,六碟,一点儿细渣也不会少你的。”
陈知沅这才轻哼一声:“走吧。”
陈昀抬手一拦:“阿姐不用梳妆打扮么。”
陈知沅仿佛听见了什么鬼话,揉了揉眉心:“我以为我说得十分清楚了,我与苏照出了些不愉快,还要花枝招展地去见他吗,是你脑子缺根弦,还是我今早起床脑子被门挤了?”
脑子缺根弦的陈昀抖了抖,点点头:“阿姐所言极是,咱们走吧。”
等到了太师府门口,陈知沅才觉得有些后悔,几碟芙蓉莲子糕就收买了自己的气节,想想不是很划算。
可来都来了,与其懊悔跟着陈昀出了门,不如思量怎样拿捏着姿态走到苏照跟前。多日不见,还不晓得那句话是只哽在自己心里,还是苏照也过意不去。
太师府管家出门来迎,见着陈知沅的时候着实愣了片刻,自打清平公主看上自家大人后,这还是第一次乘着车辇,端着公主仪态到太师府来。
要知道,清平公主能爬墙,是绝不会走正门的。自然,管家并没有反省过,这主要是因为他把太师府的门关的太紧,这才把陈知沅逼得没法子了。
管家出门迎见了陈昀二人,得知太子来意,立马将人请进府里,在前厅稍后,然后去通报苏照。
陈知沅也不是第一次到这里来,所以很是熟悉地自顾坐下,顺便还拍了拍自己身边,让陈昀也坐过来。
两人说了几句话的工夫,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陈知沅顺着声音看过去,一身月白常服的苏照走了进来。
苏照一丝不苟地行礼:“臣,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公主殿下。太子殿下千岁金安,公主殿下长乐无忧。”
陈昀坐直:“苏卿免礼。”
苏照起身,垂首立在一旁:“不知太子与公主驾到,所为何事?”
陈昀侧头看了眼陈知沅,陈知沅正在朝着茶盏里浮动的茶叶吹气,眼皮都没抬一下,便知陈昀在看她:“你看我作甚,路上说好了,今日到此,都听你吩咐,我一句话都不说。”
陈昀转眼看向苏照,正色道:“苏卿,实不相瞒,孤是领了父王的指令,来向你讨教一二。”